“女王陛下驾到!”他突然跪倒朗声高呼,民众也一起拜倒,露出很欣喜的神色。“万岁”的呼喊响彻天际,似乎他们年幼女王的驾到真能抹去城下的尸山和老老少少浮肿麻木的面孔似的。
心中不住地厌恶,既然我身份颇高,也不用再缩头缩脑,冷冷道:“亚妮,我们走。”
“诶?哦…”
“名臣照顾不周,本应以死谢罪。但现在大敌当前,社稷不保,还请陛下先随吾等回宫…”
“护送陛下回宫!”不等我回答,名臣竟强行将我抱上马,飞奔回宫,护卫则粗暴地推开亚妮。
我一路拼命挣扎,这个10多岁的身体何等柔弱,很快手臂就酸痛不已。眼见抗议无效,又在名臣的地盘,我很明智地选择静观其变。
宫内守卫森严,假山流水,雕栏玉砌的东方园林无不诉说着曾经的繁华。
我和名臣面对面坐下用膳,到了这地步,我担心也没用了,索性死猪不拍开水烫,将失忆装到底:“那个大叔啊,我貌似失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女王…”
“大叔”二字一出口,名臣就膝盖中了一箭似的,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过了一分钟才稍稍恢复:“陛下受惊了…名臣本受先王之托照顾陛下,却屡次失职,陷陛下于危险之中…以后保证不让陛下再次靠近战场,若有…”
我差不多弄清了情况:这个弱国遭遇侵略,女王懦弱无能,前天去战场挂了。正好我被地铁撞死,就魂穿过来,华丽丽地接手烂摊子。
我不禁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落得这境地…
“打住打住,我们不谈这个问题,能给我讲讲眼下形势么?”
“陛下终于关心国事了啊…情况不容乐观,我们要输了。”
岂止是输了,我看已经是灭国的问题了…
“敌人很强吗?”
“不,但是夜城的人都能暗中视物。每次晚上进攻先暗中放箭射杀我们的守军,只等我们兵力耗尽就会一举冲上决战!已经围了两月,不说盔甲战剑,连食物都耗尽了…”
“我们也放过巡鹰,可惜还没飞出城,就被射下了。”
说起最佳飞天光源,一定非孔明灯莫属了,随便放它百十来只,即使射翻了引起的火灾也够他们受的。我当即为自己的机智点了赞,要了蜡烛支架和布变魔术似的表演一遍。
“这…是妖术?!”
“这是火神的恩赐,只要支架够轻就一定能浮起来…总之先请人赶制一百只,内用灯油点燃,至少今天的战役没问题吧?”
“敌人一定措手不及,今晚陛下就请在宫中静待捷报…”
“不不不,亲自上城督战是作为女王的责任。”
“可是…”
“你保护好我不就行了~”
软磨硬泡好久终于达成我不得接近城墙10米的协议,饭间我仔细观察了名臣,总结如下:
首先他绝壁不超过20岁,但乍一看很显老,尤其是说话语气,俨然是我的顶头上司。
其次我们的名臣大人还是很帅的,清秀的五官,乌黑的长发,配上淡墨色的长袍和腰间的扇袋,活脱脱一个古风耽美小说男猪脚。
第三他战斗力强悍,从坐姿以及周身的杀气即可看出,还随身带一柄长刀,所以和他发生冲突不明智。
第四他对这个国家还算忠诚,可惜一直认为我是一个胆小的熊孩子,因此大概从未把我当个独立的人看。
最后,在10分钟内他看了我不下20次,举止极为亲密,绝壁不止君臣关系。
以上,我被他看得发毛,迅速结束晚饭去外面监督制作孔明灯了。
亚妮早已不在,我纠正了几个制作上的小问题,和大家聊了聊。城内情况比名臣描述的糟糕百倍,瘟疫,饥饿,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田地。武器也残破不堪,因为有限的青铜铁器都靠行游商人带入,早就损耗殆尽。
夜色将至,太阳西沉,微风拂面,谢天谢地,是像城外吹的。百来个孔明灯已赶制完成,都装了灯油悄悄搬上城墙。
疲惫不堪的军队还是为我振奋了一番,与一张张凝血的坚毅面孔对视,想到其中不知多少将在今晚永远埋葬,我蓦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与感动,这是属于冷兵器时代的悲哀。
西侧山脚下,敌方大营人影攒动,士兵缓缓挪来。
“发射!”一声令下,孔明灯点起小半数,缓缓上升,顺风飘进。
二者相遇,敌人的弓箭手暴露无疑。名臣搭弓便射,只听见耳边空气被击穿的一声长啸,举旗士兵应声倒地。
顿时士气大振,敌军阵脚大乱,一个照面就死伤过半,刚手忙脚乱地企图还击就被发现。名臣命令士兵躲进掩体,我方无一阵亡,只有一两个倒霉鬼被乱箭刺中,被抬下去了。
偷袭不成,敌方出动早已埋伏城外的士兵,一举攻向城墙。我命专人注意着放灯,在安全地带仔细打量众战士。
很快一个红缨的战士吸引了我的注意,金属光泽在一片深褐的木片中本就显眼,而他可谓以一当百,将冒头敌兵一一击落,竟一人守住20多米的城墙。
“百夫长之一,貌似是一个贫民窟的小伙子,力气很是不错。”名臣低声介绍,赞许之意不胜言表。
我目光继续游离,然后扫到一个极不和谐的因素---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团团围住城墙梯边,我赶忙走去一探究竟。
近了才发现十来个士兵围着一一身亮紫的矮胖男人,眼珠子白多黑少,脸上油光光的,正对着其中一人咆哮。每吼出一个音节他的三下巴连带抵住下巴的臃肿衣领以及丝衣凸显出的啤酒肚就跟着颤动三下,那士兵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顺着大地直抖。
抹了猪油似的头发在月光下格外亮堂,长发被削下一块,一抖一抖差点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我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老子!堂堂本官的秀发竟被削掉一束,你们这些狗奴才赔得起么?啊?说话啊!%^!@》…”
“喂大叔,不能怪他们嘛。你头几天没洗了油亮亮的,晚上就是一慢速活靶子嘛。”
“大胆!来人…”注意到是我,他才把鼻孔稍稍偏向地面,嚣张气焰丝毫不减,懒懒瞥我一眼:“一边玩去,老子教训自己的人轮不到你管。”
我只能表示我吓尿了,与女王陛下的正确说话方式是这样…
刚想回敬两句,他竟凶恶道:“没长耳朵哪!再烦老子就把你的好事都告诉名臣,看他不打死你!”
“呵呵,我劝你有时间打小报告不如想办法减减自己的大肚子,省的一会被卡在城墙给人射成马蜂窝!”
“你…你…”他通红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尖,肥嘟嘟的四指努力蜷曲着,可怎么也握不拢。他全身涨成鲜红,脸上更是红得发紫,胸腔剧烈起伏,带起波浪般的肥肉。无奈丝绸结实地勒住他下颚一般粗的脖子,到嘴边的咒骂就怎么也捣腾不出来。
你了半天,他还是一口气憋不出,只是脸由红紫变为青紫,肌肉也中风似的痉挛抽搐。
我贱笑道:“大人怎么了?心脏病犯了?您可别死呀,还怎么上阵杀敌呢?”
“这是怎么了?”名臣清冷的声音传来,我适时闭了嘴。谁知那矮冬瓜竟恶人先告状:“缨菱大人年幼贪玩。前线凶险,我不过好心劝说几句,大人她…她…”随即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大人她非但不听劝说,竟出言辱骂,满口污秽下流之词!名臣大人可要好生管教,莫辜负先王的嘱托…”
“是名臣照顾不周…”不等我解释就被名臣拖下城墙,还派了专人看守。
这熊孩子不知有什么把柄捏在矮冬瓜手上,我恶毒地想,干脆杀人灭口得了。
突然一片惨叫,我们的防线被冲出了一个缺口!红缨战士被乱箭射伤了腿,却还是涨着血红的眼,一瘸一拐地背靠城墙杀敌。无奈敌军从缺口潮水般涌上,他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的险境。
敌人加强了兵力,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士兵斗志降到冰点,城墙要失守了!
我焦急地四处搜寻,眼前的画面却几乎让我咬碎牙齿:那个矮冬瓜在至少15个武装到牙齿的精兵的护送下顺着城墙溜走!一个个几乎还是孩子的士兵哀嚎在敌人剑下,这种逃兵,叔可忍婶不可忍忍无可忍!一股热血冲上脑袋,我拼尽全力大吼:
“那边开小差的tm给本王滚回来!”
矮冬瓜愣了一下,挥挥手叫士兵继续前进。
“来人!把这个临阵逃脱的懦夫拖下去军法处置!”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本大小姐就和他干上了。
护送士兵一时呆在原地,既不敢公然抗命,又无奈矮冬瓜权势了得,无人敢动。
矮冬瓜吓了一跳,声音发虚:“本官先回去了,这些人都是我的你管不着。还愣着干啥?都给我走!你…你还不快回去,不然我告诉名臣…”
“喂,刀借我用下。”顺手抽出一个护卫的长刀抵住矮冬瓜脖子上的肥肉,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安静站着,万一手滑了割到你本王可赔不起。”
矮冬瓜顿时像被捏住脖子的小鸡,大气不敢一喘,小眼珠不时瞟向刀刃,汗如雨下,浓妆艳抹的柿饼脸被冲出道道颜料沟。
“听好了,现在给我滚回去,不上阵就回家缩着别来这丢人现眼。懂没?滚。”
他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我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放了刀,他滚得比足球还快,一溜烟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