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走进卫生间,她草草地洗了一把脸,凌乱的头发让她显得有些憔悴,李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耸了耸肩,去一旁找寻梳子,就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镜子里的那个她突然回过头来,“她”的脸更加惨白,唇上还有猩红的血迹,“她”伸着长长的指甲向李月扑过来,一切的动作都十分迟缓,以至于李月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大半个身子都从镜子里伸出来,那种由镜子的平面一点一点从镜面中如同从深暗的海底深处探出头来一样,镜子上的银色从她的身旁滑落下来,又滑进镜子里,李月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李月将眼睛睁得要挤出来一样,嘴唇嗡动却发不出来声音,而镜子里的“她”笑容狰狞,伸着修长的手就向李月扑过来。
那种恐怖让李月窒息,她有些喉咙发干,李月没有想到什么别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婚礼上那个古衣男子,他也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就在自己和张晨喝交杯酒的时候,他从张晨的那一面中脱胎出来,走出来,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语言,但李月感到了一种自己从未感觉到过的窒息感,她感到脖子很沉头也很重,昏昏沉沉地她看到镜子里那个“她”不见了,准确来说,镜子被一件衣服遮盖住了。
“是.你.”李月再也支撑不住,她躺在了地上。
“睡吧。”在她陷入沉睡后,窗外的风轻轻地吹了吹镜子上的古衣,古衣动了动,仿佛在说话。
等李月醒过来以后,已经是午后了。
镜子上的古衣还在那里,墨蓝色的衣服像是在诉说着一段令人撕心裂肺的往事,她揉着头站起来,她没有把古衣挪走,其实,她也没有勇气挪走,李月走出去,秋日的午后让人显得十分疲倦,李月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她将客厅里自己收藏的镜子全都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音、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镜子碎片,宛如一幅画卷,金黄色的镜子碎片中映射出李月的表情神态,碎片有大有小,棱棱角角的,有些像玫瑰的刺,李月是去过玫瑰园的,那时候和现在的时间差不多,那时候,是三个人,现在,是她自己。
她瘫坐在金黄色的光芒中,光洁的小腿上被光芒背后的锋芒割裂出一道道鲜红的痕迹,玫瑰的花瓣正在凋零,李月没有哭,她坐在碎片中,拨通了张晨的电话。
张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屏幕,是自己和李月的合影,笑着,他接起了电话。
“老婆,我马上到家,咱们今晚出去吃好不好。”电话的另一头没有说话,只是浓重的呼吸声让张晨有些紧张,“老婆?”“张晨,我,我想搬家。”李月抚摸着自己腿上的伤口,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只是被李月一碰又开始渗出血珠来。
“怎么了?”张晨感到有些不对劲,“又做噩梦了?”
“等你回来再说。”李月挂断了电话,她从碎片中站起来,秋日的阳光来的灿烂走的也很快,阳光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赤红的火烧云,火烧云的颜色让李月的眼睛里都映射出红色,像是许久没有休息过一样,也像是被烧红的烧炭一样,碎片也从金黄色变为一种深红的颜色,那种红色让李月很不舒服,等了很久了,李月靠在门框上,双手抱着肩,她有点冷,可是又不想添衣服,这种冷让她感到生命的存在感。
“老婆!”张晨夺门而入,客厅的惨状让他不寒而栗。
客厅有一个一人多高的落地钟,落地钟的摆锤处是一面镜子,而此时,落地钟被李月推倒在地上,镜子也碎裂了,还有镜框,相框,以及一面欧洲的中世纪风格的古镜,他们的客厅里之前被这些镜子照的很明亮,可是现在却都变成了碎片躺在地上,静静地,不言不语,张晨蹲下身,他看到了碎片上的血迹,他急忙去找李月,然而李月依旧靠在书房门口的门框上,闭着眼睛,嘴唇已经被她咬的渗出血丝,张晨抱起李月就向医院赶去。
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真正地进入了夜晚,张晨一路上一直在摇晃着李月,生怕李月睡过去,“老婆,老婆不要睡,我们到了!我们到了!”李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对不起.”她沙哑着声音说道。
“医生,医生,救救我的妻子!”张晨见状忙抱着她跑进医院中,闻声而来的医生护士将李月推进了急诊室,李月的腿上的碎片由于她长时间坐在上面已经有的压进了皮肤中,有的伤口已经开始表现出不良的状态。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被护士阻拦在外面的张晨只能看着李月被推进手术室,看着红灯亮起来。
等李月又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双腿麻醉手术,看着自己的双腿的伤痕,李月再一次感到生不如死这句话的含义,手术室里只有寥寥五六个人,自己头顶上方有一个护士,戴着很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对杏核眼,很熟悉又很陌生。迷迷糊糊地她又睡了过去。
张晨还在门外等待着,他坐立不安的状态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压抑。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距离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
张晨听到医院外的沉重的雷鸣,又要下雨了,每一次不幸的开始都伴随着大雨。
“请问你是李月的家属吗?”一个护士走过来,宽宽大大的服装,冷漠的声音。
“嗯,是的,我是。”张晨忙站起来,他打量着面前的护士,可是护士戴着很大的口罩,他看不清楚。
“填表。”护士拿过来一张表格。张晨略微迟疑地看了护士一眼,接过了表格,“死,死亡通知书?!”
张晨几乎叫出声来,“我妻子只是腿上有伤,怎么可能会死?”
“你妻子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这次大出血,孩子大人都没有保住。”护士将口罩拉下来,原本低沉的声线转而变成一种特属于女性的魅力声音,“不如,你给我示范一下,你们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女护士坐在张晨的腿上,扯开自己的衬衫的纽扣,将嘴唇伸向张晨想要亲吻他。“你要干什么!”张晨想站起来,可是却被一阵压力给震了回来,他看向自己的腿,自己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了,而腿上还有两个小女孩在撕咬着他的双腿,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睁着双眼,嘴里还有血迹,张晨又看向女护士,女护士又变成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模样,这模样令他恍惚间有些不想醒过来,即使双腿被撕咬,但这模样没有持续很久就变成了一条巨蟒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缠死。
张晨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身后的窗户外依旧下着雨,一个女护士走过来,和梦里一模一样的服饰,一模一样的口罩,他有些害怕,这不是梦吧,或者说,这是现实吗?
“填表。”护士的声音依旧冷漠,张晨拿过表来,他不敢看,可在护士的目光下他还是向表格看去,这是一份住院通知书,张晨看到这五个字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嗯,我妻子现在还好吗?”“病人刚刚做完手术,现在需要休息,不过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护士接过张晨递过来的表格,回答道。
“好,谢谢,在哪里交住院费?”护士指了指楼道的另一端。“你太太怀孕了,你知道么?”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张晨险些跌倒,他看了看窗外,雨很大,但没有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