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烨还要招呼宾客,他走之后,宁晓瑜立即大张旗鼓地吩咐丫头们为她净身沐浴,布置房间,准备一会儿迎接王爷大驾光临。
这消息自然是立即传到了施玉秀的耳中,她气得猛地一拍桌案,洞房之夜先去那个贱人房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汀兰城是座一面靠山三面环水的中小型城市,风景优美,民风朴实,水陆交通便利,是天启国西部的枢纽。
晌午时分,汀兰城最大的德宏酒楼里座无虚席,食客们边聊边食好不热闹。忽地,一道尖细的嗓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这京城啊,新鲜事可就比汀兰城多得多了,我这趟去,正赶上敬王爷娶妃,可新婚当晚,家里后院就起火了。”
与他同桌的中年男子一脸惊讶兼猥琐,迫不及待地问,“新王妃敢在洞房之夜偷人?”
后院起火本就有红杏出墙之意,这中年男子显然问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满个楼面遽然安静下来,连小二和掌柜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之前说话那人是名中年富商,生得极为富态,眼光一扫,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状,顿时来了精神,做作地摇了几下折扇,才慢慢道:“错了!是真正的起火、走水了。”
众人略感失望,他喝了口清茶,才继续道;“这火呀,将敬王爷最宠爱的侧妃给活活烧死了,听说敬王爷心痛难当,整整十天没上朝啊。”
人群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起来,纷纷猜测起火原因,那人又得意地将折扇摇了几摇,才继续说书:“那天啊,敬王爷娶正妃,立侧妃,本是最高兴不过的事儿了。可王妃娘娘不待见侧妃受宠啊,而且那侧妃生得比她美多了,听说在喜宴上,她就将一大碗滚滚的开水泼到了侧妃的脸上,被王爷责罚了几句。王妃气不过啊,当晚便乘王爷在前院招呼宾客,把侧妃住的房子给点着了,把个娇滴滴的侧妃娘娘给活活烧死了。”末了,还同情地咂了咂嘴。
整个德宏楼再度喧哗起来,食客们议论纷纷,有的嘲笑敬王连府中妻妾都管束不住,有的感叹红颜薄命,那侧妃娘娘还不如嫁给自己。唯有东面靠墙角的那一桌的客人没加入讨论的行列。
那桌上坐着两名江湖打扮的男子,一人高大英挺、冷俊沉默,另一人却长得有些女气,斜眉入鬓,眉眼带笑,个子也生得较矮小。
小个子男子听完这八卦后,摇了摇头,冲冷俊男子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冷俊的男子一直用宠溺的目光看着他,见他与他说话,便轻声道:“瑜儿……”脚背被狠狠踩了一下,当即不敢再出声,认真吃饭。
小个子男子正是女扮男装的宁晓瑜。她老早从旁人口中听说施玉秀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特意在新婚之日几番挑衅,终于惹得施美人怒冲冲地到拢翠楼来立威,两人扭打之际,“不小心”弄洒了烛火。秋季最是干燥,何况她还在房中四处洒了易燃的油脂,当即便引发了大火。
蔚乘风和司忆扮成刺客闹事,夏侯依计找了具女尸扮成她李代桃僵,宁晓瑜乘乱脱去外面的华服,露出里面的家奴装,扮成王府的家奴,提了个大木桶假装去井边打水,实则逃之夭夭。
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那般顺利,只是在结局的时候,宁晓瑜并没有按预定登上蔚乘风为她准备的马车,而是与早就等候在客栈的夜爻接上头,两人乘夜离京。
逃离天都已经快一个月了,宁晓瑜偶尔会扪心自问,她这样做算不算过河拆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离开王府后,跟夏侯或蔚乘风中的任何一个再联系。这两个人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可她不想当一个只能坐在家中,等丈夫归来的小女人,所以她选择了夜爻,因为这个男人她拿捏得住。
很自私吧?她自己也这么觉得。一开始找夜爻相助的时候,她就向他说明白了,她和他以后只是朋友、同伴,而绝非情人。夜爻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对他来说,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为了躲开夏侯和蔚乘风的追踪,两人边逃边玩,行走的路线毫无章法……其实他们会不会追踪,宁晓瑜并没什么把握,这两人发觉她言而无信独自跑路,应当就能看出她自私凉薄的本性了,很可能觉得爱她爱得一点也不值。
这本来应该算是件好事,只是每当想到这一层,她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象胸口哽了块大骨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有点……咯血。
还有敏王,那天她快溜到府门之时,敏王突然拉住她问拢翠楼的方向,她胡乱一指,装作害怕地低垂着头,生怕被他瞧出什么。他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松开手道:“想干什么干什么去罢。”
想干什么干什么,而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是不是瞧出了什么?宁晓瑜当时没时间细想,事后回想起来,这敏王只怕发觉了她,只是没阻挡罢了。
“瑜儿!”夜爻见她又陷入深思,便轻轻推了推她,“我结完帐了。”
宁晓瑜忙甩了甩头,抛开不必要的思绪,之前的种种就随风而逝罢!她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要好好计划才是。到汀兰城已经有三天了,刚一来,她就爱上了这个宁静的小城,也看中了它宜走宜留宜逃的便利交通,便打算在此久居,两人看了一上午的房子和店面,还没有觅得合意的,下午仍要去寻。
站起来跟着夜爻一同出了酒楼,迎面正遇上一行人下马入楼。
这一行人四男二女,看起来十分矛盾,宁晓瑜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几眼。
说他们矛盾,是因为他们所骑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血汗宝马,应当是非富即贵之人,偏偏每人都是一身洗得泛白的粗棉衣袍,寒酸至极。若说他们寒酸,却偏又气质高华,一望而知举止优雅,没个三五代的大富大贵培养不出来。
这六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小少年,几人下马之前都先询问了他的意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皮肤又白又嫩,光溜溜的象剥了壳的鸡蛋;两只大眼睛如琉璃一般闪动着异彩,被长长的睫羽挡着,看不清瞳孔的颜色,但宁晓瑜直觉应该不是黑色。
小少年紧紧抿着红嘟嘟的小嘴,目不斜视地往德宏楼内走。擦身而过时,宁晓瑜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乳香,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呢!不过长大以后,一定是蔚乘风天启第一美男子的有力竞争者,宁晓瑜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男孩。
本来已经入楼了的小少年,忽地转过身来,挡在宁晓瑜的身前,仰头打量了她几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沉声问:“请问,你是男是女?”这小少年显然还没开始发育,个子才到宁晓瑜的鼻尖处,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明明说话之时还带着童音。
宁晓瑜有些好笑,又有些着迷地看着他深紫色的眼瞳,故意问道:“你多大了,难道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她出门前特意装扮了一番,这身男装,看起来可没什么破绽。
小少年显然觉得她小看了她,当即沉下小脸,冷声道:“当然是男人。”
“那你干嘛还要问我?想搭讪?”
小少年一怔,平时他说什么,宫里的人都会照做,问什么,他们就照答,没想她会这么刁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再者说,她若是男人,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当即不大高兴地道了句“得罪”,便随另外五人一同进了德宏楼。
想不到还挺有礼貌的嘛,宁晓瑜闷笑了几声,便与夜爻上街寻店面。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弄堂里,找到了一个正要转手的门面。这门面原本也是酒楼,有两层,店面宽敞,收拾得干净清爽,还有一个小后院,有四间瓦房一口水井,一个一百平米左右的草坪,房主在草坪上种了些葡萄和花草。
宁晓瑜对这店子满意得不得了,不但有了做生意的门面,连住房都一并解决了。房主要随儿子到外乡赴任,急着出售,再者地方也较偏,只花了一百两银子,宁晓瑜就得到了这张地契。
店里原来的伙计她仍旧留用,将大伙儿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自我介绍了一番后,便请掌柜的替她找几个工匠过来,她要重新装修一下店面。
那掌柜的姓唐,倒也挺能干,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将泥瓦匠、木匠都请了来,宁晓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图,大致上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当天下午就开工了。又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工匠们领会得极快,暂时没她什么事了,那就去做市场调查吧!
她与夜爻又再度晃到了大街上,观察这的人们喜欢什么样的娱乐。她打算开一家集小型娱乐和餐饮于一体的小店。汀兰城本地人数不多,但人口流动量却很大,因为是交通枢纽,每天路过汀兰城的旅人不知凡几。旅人们有时会在城中留滞一两天,这些人也是她的目标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