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速度倒也是利索,很快便将郎中请到了客栈之中,郎中为赵初夏把脉之后,所断定的病根与千落福晋所说的并无两样。
“老夫先开个方子叫她服下,若是今夜高热能退倒还罢,若是不能的话,那只怕是难度此关。”郎中神色凝重,也不大看好赵初夏的病情。
樱儿在一旁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了,前两日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摸样!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想活了!
千落福晋怕樱儿在屋里哭吵着赵初夏,因此将她带到室外去了,董千瑾吩咐人跟着郎中一起去取药,另一面书写了一封信叫人连夜送到皇城,请一个更好的郎中过来为赵初夏治疗。
赵初夏依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董千瑾担忧地坐在她的床边上,赵初夏似乎是在做梦,只见她嘴里不断说着梦话,迷迷糊糊似睡似醒的样子。
“西郎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怕……”
“不要啊,你给我滚开,你个畜生!”
“我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
“别过来,不要过来。”
“西郎哥哥,我会等你的。”
“爹娘,女儿好难受啊……”
赵初夏嘴里断断续续,说了一段又一段的话,董千瑾侧耳倾听,听懂一些漏掉一些。
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到了最后赵初夏竟有些手舞足蹈了起来,董千瑾怕她动手动脚伤着自己,一把按着她的双手。
过了会儿,赵初夏总算安静了下来,董千瑾坐回椅子上,手却还是将赵初夏的双手紧紧握住,仿佛是想给她一些力量似的。
“她怎么样了?”
樱儿在千落福晋的安抚下已经好很多,现在正忙着为赵初夏煎药去了,千落福晋来到赵初夏的床边,探头看了看,问董千瑾情况如何。
“还是昏迷不醒,高热也没有退,看起来没好多少。”
“嗯,等下给她服了药再看情况,王爷你要不先去休息下,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不必了,我还是这样看着她好些。”
自从夕月之后,董千瑾从不知道他还可以这样关心一个女子,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牵扯了一般,想要逃开会被伤得鲜血淋漓,若不逃开又如何解释他这般茶饭不思的着急?
难道是初次见赵初夏时似曾相识的感觉叫他对她另眼相看,或许是那****穿着浅绿色海棠花衣裳看痴了他的眼,又或者是遇事时她脸上那股倔强的劲头吸引了她。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于现在的董千瑾都是一种模糊不可碰触的情愫。
他身上背负着对夕月的愧疚,对陈西郎的责任,还有千落福晋夫君的身份,这些都叫他没有心思与时间去探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赵初夏始终在说着梦话,此刻的她自是没了往日清爽利索的模样。
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脸两旁,额前的留海已经全部被汗渍打湿,不安分地贴在脸上,嘴唇略微有些干燥起皮,没有一丝血色叫人一看便知她正在生病。
董千瑾为赵初夏紧了紧被子,拿了块毛巾轻轻为她将汗渍擦去,樱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冒着烟的药。
见到董千瑾如此微微有些惊讶,她们与董千瑾不过只有两三面之缘,本来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最多不过是生意上的伙伴。
但不管如何她心底是十分感激董千瑾的,今日若不是他在场,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她只怕是要吓得手足无措了,而那位董夫人虽然有些神秘,时刻蒙着头纱,但待人也是极为友善的。
樱儿方才还听董夫人说董公子已经叫人上皇城请更好的郎中过来为赵初夏医治了,若是可能还将请宫中的太医过来呢。
没想到这董公子为人低调,势力倒还不小,单是能请得动宫中太医的这份实力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药煎好了,我来喂小姐喝下吧。”董千瑾早已瞧见樱儿,赶紧起身将床前的位子腾出来给她坐。
赵初夏正在昏迷中,喂她喝药自然是不容易的,董千瑾虽然想帮忙,奈何怎么也帮不上,千落福晋将赵初夏扶了起来,让樱儿好喂她喝药。
众人皆为赵初夏担心,但她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不然又怎么会将樱儿喂她喝的药一一吐了出来,樱儿试了好几遍,发现效果不行,有些泄气地放下汤勺。
“怎么办,喂她十勺吐了九勺,再这么下去怎么可能退得了烧呢!”樱儿急得汗都出来了,一对好看的眉毛也皱到了一起。
“哎,她这一病昏迷不醒不说,连脾胃都受了影响开始出现不适的状况,只怕就算喝下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散发到体内各处呢。”千落福晋毕竟是懂些医术的,将个中缘由叫给樱儿与董千瑾听。
“那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继续高热吧!小姐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我……那我……”
樱儿话未说完眼泪便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她本是十分要强的女子,按说不会在董千瑾两人面前频频失态,然而她心中实在是太担心赵初夏了,看不得她有一点点不好。
“福临!去将郎中给我再请回来!”董千瑾面若冰霜,大声唤叫门口的侍卫,侍卫福临推门而入,又瞬间领命而出,行军打仗的架势也不过如此。
“郎中来了也无用,想必并没有其他的法子,我看我们还是少安毋躁,等皇城来人了再说。”
董千瑾也知道千落福晋说的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然而他却总觉得心有不甘,“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法子了吗?”
“容我想想,她这病乃是寒气入体所致,哦,对了樱儿,你可知她是怎么落下这病根子的?时日又有多久?”
樱儿看着两人神色闪过一丝犹豫,又瞧了一眼床上只剩下半条命的赵初夏,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豁出去了,管她如何,反正先救了赵初夏的命要紧。
“三年多以前,我与小姐曾经去过一趟北国边疆,因为我们有要事需要连夜赶路,因此我们冒险进了趟雪山,那日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差,本来已经快要出山了,却遇到雪滑坡,就在我们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下逃出生天的时候,又遇上了……”
樱儿说到这里有了短暂的停顿,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我们方从雪山中逃出,结果又遇到了劫匪……小姐为了救我,只身引开那个匪徒,然后在遇匪徒反抗的过程中跌落悬崖,掉到了下方的寒潭里头。”
“当然,那时我已然逃走,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都是后来听小姐说的。小姐说她在寒潭底下被一个老者所救,老者说小姐在寒潭中浸泡了太久,除非好生将息养着,否则只怕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可是小姐她有要事要去办,自然是耽搁不得的,所以,她很快就辞别了老者,又朝着雪山走去,自此小姐的咳疾和寒气的病根就彻底好不了了。这些年一直如此,只要天气一变冷她就咳个不停。本来还没这么严重的,这几日或许是劳累和忧思过度的缘故,小姐这才……这才成了如今模样……而且……”
樱儿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关于赵初夏在流火国敌营的事情,赵初夏是讳疾莫深从不愿与人提起。
“而且怎样?”董千瑾听樱儿似乎话里有话,讲到一半又不说完,被吊足了胃口又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急忙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那会子小姐远在边疆,根本就没什么好的郎中能够为她医治,病情自然就只会越来越重,而不会有所缓和。”
“那这些年她都没找郎中瞧过吗?”
千落福晋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从樱儿的只字片语中她不难猜出,樱儿所说的边疆之行便是她叫她去的。
这么说赵初夏便是当年落下的病根子,当初她被软禁在皇宫之中,久久未听到赵初夏的回音,以为赵初夏早就出了事或者是中途放弃了,不曾想赵初夏的边疆之行竟是这般曲折多难。
后来,千落福晋从董千瑾口中得知,赵初夏在前往边疆的过程中被流火国的人抓走,千落福晋本来还为赵初夏捏了一把汗,虽然觉得她可能凶多吉少了,却还是让董千瑾尽力救她。
然而当年董千瑾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去解救赵初夏了。
待到浣月国的局势稍微好了点之后,众人便再也打探不到赵初夏的消息,赵初夏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这一失踪就是三年多,任他们如何用心都找不着她。
但是让千落福晋不解的是,赵初夏当年虽然没有完成传递信息,但是毕竟也尽了力,事后为何不回到王府中去呢?
难道她在流火国军营中发生了什么事?看樱儿方才遮遮掩掩的样子,想必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董千瑾本还未觉察,瞧见千落福晋的神色以后心下便已猜到几分,再从赵初夏得病的年间一推算也大概能知道樱儿口中的边疆之行,就是赵初夏为他传递消息的那一次。
董千瑾本就为赵初夏被流火国之人所抓不能救她而愧疚,自从陈西郎死后这种愧疚更是有增无减。
如今听樱儿说她在边疆那里竟受了那么多的苦痛,心下震惊不已不说,还微微有些为赵初夏的倔强和坚持感动。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四处找郎中医治,后面看了不下十几个郎中都不见起色,渐渐地也就不再抱希望了,只是一到冬日里便穿得厚实小心,也尽量不外出吹冷风罢了。”
樱儿解释道,千落福晋与董千瑾两人虽然什么也没说,心里却都为赵初夏心疼和担忧不止。
那位刚离开的郎中又被侍卫请了回来,他一大把骨头被人这么折腾,心里正憋着一股火气待要发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