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起,真是个懦弱的男人,抽了个下下签愁成这样,还好白衣男子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道:“青冥,要不,我们这次出来就不要回宫了,我们逃出京城去,找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至少这样不会死于非命。”
他说完似下好决心往前快走了几步,却又忽然的停下:“不行,不行,若真逃了出去,我们并无一技之长,要靠什么生活?还有宫中的父王又要如何?难道不管他死活?”
真是前怕狼后怕虎,“青冥”立在他身后,已经有些无语了,却也不理会他的纠结,抬头看了看天,冲白衣男子道:“主子爷,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去吧。”把他安全送到家,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也不用看他在那边哀愁感叹。
下山时,一辆马车已经等在山脚下。
“主子爷。”满脸胡子的车夫迎上来,看到跟在后面的“青冥”时表情却是一变。
白衣男子“嗯”了一声,没精打彩的让车夫扶进马车,“青冥”与那车夫坐在车外,车夫鞭一扬,马车沿着石路往前而去。
车行的平稳,渐渐繁华,应该正是往市中心而去,一路并没有什么歹人,似乎风平浪静,难道那些人只是为了杀个小小的仆人?
“青冥”看着两边街景,想着方才听那白衣男子说:出征,而他又是王爷,最近这京城最大的新闻,就是十六王爷魏延风要与刚立的太子魏祁月一起出征东辽,白衣男子口口声声说“父王”,难道他竟是当今太子?
是不是有些太懦弱了?
他默默地想着,迎面吹来的热浪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而马车原本是照着大路笔直向前行驶,此时车夫扯动马缰朝旁边的小路驶去。
皇宫是往那条路吗?他一怔,同时一柄尖锐的东西已经顶在他的腰间,他低头去看,却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被车夫的袖管半遮着。
“不许出声,不然杀了你。”车夫此时面露凶相,冲他低声道。
他点点头,眼看着车驶进少人路过的小路。
是不是现在就动手,将那车夫赶下车,然后送那位太子回宫?情况很紧急,但他却并不怎么着急,犹豫着那车夫若被赶下车,这车要怎么停下来?自己并不会赶马车啊。
正犹豫,那马车又拐了个弯,而那车夫手中的匕首忽然刺了过来,也不看有没有刺中他,一只脚同时抬起,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将他踹下车去,另一只手一扬马鞭,马车飞快的往小路深处冲去。
“青冥”跌下马车,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住,站起身时几段彩色的羽毛飘落在地上,闪了闪,便不见踪影了,他并不是不死身,当然会受伤,幸亏刚才为了变成青冥的模样,有彩羽护体,不然那刀就真的刺伤他了。
怪不得花花说人比鬼可怕,他一向捉鬼吞鬼,却极少与人打交道,现在看来是真的。
马车早已走远,现在要怎么办?
抬手看了眼手中的布条,那是自己被踢下车时反射性想抓住东西,自那车夫身上扯下来的。
他看了下四周无人,将那布条握在手心,闭眼轻轻的念诀。
那辆飞奔的马车又出现在眼前,此时已停了下来,车夫下了车,将吓得失了人色的太子扯下车,直接扛起,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将视线微微往上,上面的匾上写着“兰院”两字。
他睁开眼,看来,得找到那个叫“兰院”的地方。
他极少与人打交道,人命由天,他从不介入,这是有道之人与仙家必须遵守的法则,可没想到他只是答应了一个鬼的请求,现在却不得不去救一个人,早知道没那么简单,自己一开始就不要答应的。
他望了望天,然后依着方才马车消失的方向,慢慢的走进去。
找了半天,问了许多人,转了很多个弯,“兰院”终于就在眼前了,而此时天色也已经黑了。
也怪他,走得不紧不慢,又顺便吃了个街边买的油饼,此时月已升起了。
他不会穿墙术,便只好翻墙,人深吸了口气,轻轻一跃,轻巧的跃入了院中,看院中陈设,只是普通人家,里面的屋亮着灯,他轻声移到屋边,自微启的窗子往里面看,那太子爷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而方才的车夫与其他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喝酒。
他看了眼闪动的烛火,自怀中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瓶,他将小瓶瓶口打开,对着窗口往里一吹,无数粉末扬起,化成好几只小小的半透明飞虫,那飞虫看到烛火直接朝烛火扑去,不一会儿,屋里扬起一股淡香,而那几个人包括太子已经倒地昏睡过去。
他这才进屋,依然不紧不慢的走到太子跟前,弯下身对着他的鼻端一抹,那太子立即便醒了。
看到他,太子竟是眼泪汪汪。
他叹了口气,松开绑着他的绳子和堵他嘴的帕子,太子当即大哭,抱住他道:“青冥,你怎么才来,吓死本王了。”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推开他道:“你别作声,不然把其他人引来。”
太子果然马上住嘴,两滴晶莹的泪还挂在脸上。
两人正要出屋,却听到外院破门之声。
“是不是被发现了?”太子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未等他答,一队人马冲进来,为首一人看到还坐在地上的太子,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太子受惊了。”
“萧将军?”太子爬起来,盯着跪在地上满脸胡子的男人,“青冥”以为他也会扑过去抱住他哭,没想到他脸色忽然大变,恍然大悟的样子,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个被称为萧将军的男人,“我知道,这又是你们的计谋,是不是十六王叔先让人绑了我,又让你来救我?好拉拢我,对他心存感激,是不是?”
萧将军一怔,道:“太子冤枉王爷了,确实是王爷派臣前来,但与绑驾你的事无关啊。”
“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是王爷料事如神。”
“狗屁,”太子气得发抖,粗言也自口中爆了出来,回身冲“青冥”道“青冥,我们走。”
“青冥”应了一声,正要随他出去,远远却听到有人道:“太子你这样就冤枉你十六叔了。”
那声音显然是笑着说的,却偏偏带着淡淡的冷意,让人心头一紧,“青冥”寻声看过去,一个紫袍男子长身而立,他自称十六,那应该就是十六王爷,魏延风,魏十六了,虽然是太子的皇叔,却不过只比太子虚长了几岁而已,魏家子孙都长得颇高,那太子虽软弱,长得却不矮,此时眼前的男子站在身后那干随从之前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而他只是平常人打扮,仅用一根碧色玉簪将头发束成髻,眉眼浓黑如墨,眼睛亮得惊人,似乎一眼就能洞穿人心,挺鼻薄唇,唇角还带着一丝傲慢之色,果真不可一世,然而唇角往上却偏偏有一颗小小的痣,将唇角的傲慢之气勾柔,看上去又不那么高高在上了。
都是魏家子孙,又都是难得的美男子,然而在气势上显然天壤之别。
“青冥”回头看了一眼被眼前那个男子压得气势全无的太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听说此人三岁认字,六岁成诗,京城无人不知的神童,却原来长成这样。
然而世人除了知道他是天才,还有一点应该并不知道,那就是心狠手辣,“青冥”记得清楚,那晚通过梳子看到的情境,用毒酒杀人的玄衣男子便是他了,当时可连眼都没眨一下。
他看着魏十六,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嘴角的痣,竟觉得有些熟悉,想起自己要寻找的“他”,还是鬼的时候,嘴角也有一颗痣。
难道是他?
“我怎敢冤枉十六皇叔,只是皇叔来得未免太快了。”身旁的太子冷哼。
“确实快了些,因为本王本就得了些风声,自然来的迅速。”魏十六并不争辩,也许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他,说话时,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太子身旁的“青冥”,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开。
“那你是承认了?”太子道。
魏十六只是笑,低下头轻轻的理了理腰间玉佩上的流苏,半晌不说话。
太子果然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道:“好啊,你是默认了,看我明日不向父王告状。”
“告了又能怎样?”魏十六却抬起头微笑反问。
“你?”太子怔住。
“你清楚你的处境,说告状又能唬得了谁?”他缓缓的向太子走近几步,“绑你又派人救你,我魏十六是不会做那么多此一举的事,而我为何救你?想想看吧,侄儿,若你出事,你父王我皇兄又没其他子嗣,等他驾崩,按长幼有序,先得益的会是谁?”他说话间总是淡笑着,然后只是看着,心头的寒意却更浓。
太子看着他的脸,经他这么一提,眸光闪了闪,显然是明白了,却只是张了张嘴,不发一言。
“所以,我跟他不同,他要杀你,我却要保你,你懂吗?”修长的手放在太子的肩头拍了拍,很有长辈的架势,然而同时,眼睛不知为何又看向身旁的“青冥”,眼波流转,让人捉摸不透。
“送太子回宫吧。”等到收回手,他转身冷冷地冲还跪在地上的萧将军吩咐。
太子被带着出去,“青冥”跟在身后,快走出“兰院”时,身后的魏十六忽然道:“后天出征,太子切勿再外出了,以免途增麻烦,我会派人在太子府外时刻保护的。”
这明显是软禁,太子脚步一顿,脸上已经青筋绽出,却咬牙不发作,沉默的出了“兰院”。
马车由一队人马护着回了太子府,“青冥”坐在车外,看着头顶的月色,又想起魏十六嘴角的痣。
是不是他呢?
他确定不了,回身自车帘的缝隙里看垂着头坐在里面的太子爷,也许,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反正来京城也是为了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