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当我兄长,我却没有,自公主回国之后,我是日思夜想,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娶了你,太子妃之位空悬就是证明,今日公主要嫁给已有妻室的十三叔,你让我情何以堪。”魏祁月字字血泪,仍是跪着,深情而绝望的看着公主。
凤翩听得浑身一寒,抚了抚手上的绽起的鸡皮疙瘩,当即上前去,向皇帝正色道:“皇上,太子之情深意切足可感天动地,连贫道这出家人也不免唏嘘,贫道方才替太子掐指小算了一把,若太子能与玉华公主结为百年好合,对两国国运大有裨益啊,何况作为太子师,贫道被太子之深情所感,于情于理都要为太子求个情。”她很认真极恭敬,随着太子一起跪了下来。
周围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量着这个情要不要求,旁边的公主却哼了哼,冷笑道:“玉华何德何能让太子这般垂怜,只是既定的婚姻怎能说改就改?作为太汗国公主只凭太子的一厢情愿就要嫁与你,你是不是将我玉华看的太轻贱了些?”她毫不示弱,也盈盈跪下,泣道:“皇上,请替玉华做主,若非要玉华违背心意,玉华宁愿终身不嫁回大汗国去。”说完已泣不成声。
这又是在威胁,公主好不容易来出使了一次,却弄了个终身不嫁回国去,这公主一回去不知道又要在大汗国君面前说些什么,对两国关系实在没什么益处。
皇帝看着跪在殿前的三人,摸着胡子有些为难,强人所难确实不对,但看太子也的确一片真诚,若能玉成好事,以后两父子便有了靠山了。
难免私心作祟,他见殿下大臣都不作反应,便道:“朕本来见好事将近,也是欢喜的很,今天竟然又冒出个太子,在金銮殿上如此争论不休,实在有失体统,果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老规矩还是有些道理的,这样吧,公主,今日朕就书信一封给你的父王,我们商量好,这婚事该怎么定便怎么定,你们便不要再争了。”
“但是,皇上……”公主咬住唇,却没有往下说,侧头冲跪在旁边的魏祁月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的凤翩只觉得鬼气又是一盛。
烛影晃了晃。
床上的魏祁月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房中的水晶帘子动了动,似有人掀帘而入,但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然后,莫名的屋里就生出一阵风来,烛影晃了又晃,猛然间就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记不似人声的尖叫,惊悚的让人毛骨悚然,接着是一个人声:“碧诀,快去追。”
烛火同时又亮了起来,魏祁月坐在床上,而凤翩就立在他的床边。
“果然出现了啊,可是太狡猾了些,”凤翩看着还在不住晃动的水晶帘,回头冲魏祁月道,“你如何?没事吗?”
魏祁月沉默的摇了摇头,似还没缓过劲来,看着自己掌心的一团黑气自言自语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方才一团漆黑,但他仍能感到丝丝凉意扑面而来,整个朝他的脸上罩来,一瞬间似乎魂魄就要被那团寒意逼出身体,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扯,但手指触及却是令人寒到心底的恐怖,是不似人又不似任何物体的诡异触感,让他有一种将手伸进地狱的感觉。
手指此时仍是冰冷,如同这截皮肉已经死去的一般。
“是很厉害的鬼,做鬼的时间不比你短,而且还修过厉害的法术。”凤翩看了眼魏祁月掌间不散的黑雾,在魏祁月的床边坐下,拿过他的手,却是刺骨的冰寒。
“太冰。”魏祁月同时想收回手去。
凤翩却握住了,沉声道:“别动,鬼气入体了。”
莹白的手指只够包住魏祁月的半个手掌,她闭上眼,口中轻轻的念诀,一股暖意就自她的掌间流入魏祁月的体内。
凤翩难得凑魏祁月如此近,又是主动握住他的手,即使事情根本不如表相那般,即使手上冰火相抗甚是难受,魏祁月却有种恍惚的感觉,侧头看凤翩未着脂粉的素颜,因为太近,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毛孔,闭着的眼睫毛很长,偶尔轻轻的颤一下。
“翩翩。”他的声音像是在低低的呻吟,略沙的尾音像指尖摩挲纸面,带着若有似无的性感,只两个字却说不出的迷人。
“什么?”凤翩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睁眼来看他。
他瞪她,随即沉在她略淡的眸中,但马上又别过头去,道:“还有多久可以好,怪难受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收拢手指,指面触到她莹白的手指,掌心相合,纠缠般。
“马上,你别扰我念诀。”凤翩却只是又闭上眼去。
真是太不解风情,魏祁月微微的恼火,那点鬼气算什么,他根本就不在意的,用得着这么专心在这件事上?魏祁月不着痕迹的又移近凤翩一些,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淡香,心里又恼怒了几分,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若此时能抱着她该多好?想着,他另一只手臂抬了抬,但终于没有动。
掌间的黑气渐渐退去,手终于又有了暖意,凤翩松开手,搓了搓微凉的手掌,魏祁月的手仍是伸在那里,怅然若失。
“翩翩。”他又叫了一声。
“嗯?”
“翩翩。”
“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凤翩睨着他,打量着他的脸色。
他负气沉着脸,咬牙道:“没什么。”
水晶帘又动了动,碧诀化了人形,一身碧衣的自外面姿态曼妙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
“抓到了吗?”凤翩抬头问道。
“不是真身,是这个东西,”碧诀扬了扬手中的面具,一屁股也坐在魏祁月的床上,双腿往凤翩腿上一放,软软撒着娇,道,“好久未化人形了,真累,凤翩替我揉揉腿吧。”
“你想得美,”一旁的魏祁月一把将碧诀推开,眯着眼冲它道,“不如本太子替你揉揉?”说着用力往碧诀的小腿上捏了一把。
碧诀身体扭了一下,拉住凤翩的衣袖道:“太子欺负我,吃我豆腐,捏人家的腿,好痛。”说着已经眼泪汪汪,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魏祁月脸抽搐了一下,骂道:“我吃你的豆腐?就凭你这条破蛇,滚蛋。”说着抬脚就要踹。
碧诀却忽然一吐信子,猛然化成蛇形,一下将魏祁月整个人缠住,蛇眼还在眼泪汪汪的看着凤翩:“凤翩,他还在欺负我,我吃了他可好?”
凤翩靠在床架上,根本不理会眼前的一人一蛇,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人皮,鬼气已散,那不过是张普通的人皮,看来今天是白忙,再想引那鬼出洞应该没那么容易了。
她打了个哈欠,总算抬眼看到将魏祁月缠得动弹不得的一人一蛇,那蛇嘴巴大开,就等着将魏祁月一口吞下,而魏祁月只是无耐的翻着白眼,却动弹不得。
她不由将视线停在魏祁月的脸上,不是最早还在做鬼时的那张脸了,做鬼时总爱飘在她的身后,几句不和就负气的失踪一段时间,偶尔会宠宠他,但过分时就会小小的教训,如同对待现在的碧诀一般。
然而现在却是个真真实实的人了,有了呼吸,握着他的手时会感觉到暖意,仍有小脾气,却有了做人的责任心,似乎完全没变,但确实又有些不同。
她微微有些疑惑,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只是方才有一瞬间,因为他凑她极近,所以有热热的呼吸喷到她的颈间,心里就是在那一刻觉得这个鬼真的已经不再是鬼了。
她犹自想着,看到他的眼正狠狠瞪着她,怪她见死不救,不由一笑,低低的念诀,蛇全身抖了一下,顿时从碗口粗的大蛇变成只有手指粗细的小青蛇。
魏祁月得了自由,抬手就要拍飞它,被凤翩一挡,蛇便哀怨的爬回凤翩的袖中,做着样子咬牙切齿的想咬凤翩,终于不敢,默默的将自己卷成一团,流泪。
凤翩任那条蛇自己生闷气,抬眼看向碧诀进来时打开的房门,一阵风吹进来,珠帘晃动发出轻翠的碰撞声,她不自觉的皱起眉。
魏祁月跟在身后:“怎么了,翩翩?”
“不知道,”凤翩仍是看着门外的夜色,“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一条黑影乘风飘进了皇帝寝宫。
已是半夜,守夜的宫人靠在一旁已睡死,没有发现屋里忽起的一阵怪风将宫里的烛火吹的晃荡,烛火吹息时,金色的龙帐猛的被风吹得鼓起,然后便悄无声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