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一日,没有人耐得住性子了。
屠宰场前排队等候的羔羊莫过于两种心情。一种是被死亡的煎熬逼出的无奈。一种是对面对死亡的不满。
所以,当这些如同货物般的人被一波一波送走的时候。许多人才真正直面恐惧。
还是那个老位置,千守依旧坐在那里,不会换位置。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换,多日未洗澡,也不会让他有进浴室的冲动的。他依旧捏着一根油条扎在豆浆里,滚动着,滚动着。其余人大多喜欢喝牛奶,他是唯一拿豆浆的人。
前些日子,他路过一些房间,发现了其中的异象。果然,空了。一些人在无人知晓的时间内被送走了。
流言开始传播,无人再关心是否再用血去换东西,也无人再关心别人的遭遇,他们想的是,自己还能活多久
再前些日子
一名被这种恐惧感逼的癫狂的人企图越狱,逃脱。在漆黑的枪口下,他的脑袋多了一个血洞,紧接着,他的血被抽干,最后丢在了下水道里。
他不用再承受过程的煎熬了,但别人的紧迫感加倍了
再也无人安心吃得下东西,只是有些愁苦的往来在房间与食堂之间。
那名叫做墨瓶的女孩没有再来,千守以为她被送走了。所以,他在等待,等待自己的结果。无论这个过程有多焦躁,他都尽力去平复自己,让自己安静下来。因为焦躁没有用,他改变不了结果,他害怕结果,所以他尽量让过程变得好受一些。
这一日,如同往常一样,随意的填了些东西进腹,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鞋,拍拍床上的灰尘,侧身躺下。脑海里也都是那些血族如何吃人的幻想场景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对血族产生了一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东西呢?
恐吓的声音传到房间里,他知道,越来越近了。他曾今偷偷望向那些被带出的人。他们被赶上一辆车,食材车.那种沦为食物的感觉让他很难受,被别人沾上酱汁,送进嘴里,咀嚼,吞咽,最后评价好坏。恶心,他深感恶心。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他松了口气,终于轮到自己了。他平静的走向门,没有透过玻璃向外看,只是平静的拉开,然后等待。过程都没有挣扎一下,眨眼一次,很明显,他是认命了。
白门拉开,却空无一人。千守愣了一会儿,然后探出头去,走廊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偷猎者的巡查。然后,他看了看白色的门板。
拉手上用橡皮筋套着一张白色的破布,不脏,可以透视到里面有字。
千守顺手摘下,然后关上门。走到床边,将白布摊开。上面是新语,字迹有粗有细,显然不是笔刻画出来的,更像是手粘上了煤灰然后划出来的。但他看懂了
内容是这样的:厕所边上第三个房间床底下
后面没有划痕了,不知是提示什么东西。千守将白布揉成一团,塞进牛仔裤的最里边的袋子。多日未洗澡,他的身上已经有了黏黏的感觉,很是不舒服。因为他不敢进浴室,就连厕所也是人多的时候他才敢进的。毕竟流言可怖。
“是在帮我逃走么?”千守皱了皱眉头,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是最后留下的几个人了,所以他还是想试一试的。
他平静的走出房间,脚步在空旷的回廊上发出节奏的声音,他没有刻意的蹑手蹑脚,那样更引人怀疑。他走向厕所,突然间加深了急促的感觉,让人以为他是憋不住了。
眼光扫视过去,他看见了第三间房间,于是,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点着地面,进了第三间房。节奏声听来,就像是他进了厕所
这间房与他的几乎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白净的墙面有着灰黑色的脚印,有大有小,显然是很多人踩踏过了的样子。不过这都不算什么,离奇的是,这件房间有种恶臭,虽然很轻微,但可以清晰的闻道。
千守想了想,的确,有种臭味弥漫的空气里。他曾今听一些人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过,寻找通风口脱逃,或者下水道。但从未听人说过他们找到了,也许是先逃了,也许是还未有时间去找,便被送走了。
偷猎者不会过多的约束这些人,因为他们是偷猎者养着的财富。
千守将门轻轻关上,然后抽出牛仔裤里的布条,动作很轻,没有紧张的感觉,因为他不想出汗,然后身上更黏,更难受。
他躬下身子,看了看那张白床的地下,很干净,没有过多的灰尘,却也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千守忍着这种味道,将头更深的探了进去,有些黑,却也影响不了他的视线。
“铁栅栏.。。”他快要惊呼出来
但他遏制住了,将话堵在喉咙里,然后缓缓的咽下。这应该就是通风口了,只是,偷猎者会漏掉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么?他不信,但他不得不尝试。
因为他没有选择
房间里很静,因为这是午饭后的时间,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受。偷猎者并不会携着亮银的枪出来示威。
所以他很大胆的去勾动铁栅栏,如果能打开,那么他也许就能摆脱,只是也许。
床下的空间很小,于是他不得不尽量把手探进去,牺牲自己的视线。摸了摸,终于,他拉中了,拉中了铁栅栏,于是他便死死的勾在上面,不放开,然后用力的往外拖。
哐当。。
千守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一排汗珠。
“呼.。呼.”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有些难以冷静。他轻轻的将手中的铁栅栏放在地上。
然后,他贴着地面,一点一点的挪进床底下。他已经很瘦了,奈何床下的空间实在过小,只能如此。好在他爬了进去。
通风口的空间并不会大许多,他的肋侧被墙壁印出两道深深的擦痕,不过眼下千守已经不顾疼痛了,他在坚持,只要有活着的机会,怎么会放弃呢?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幸的是,他的身上被狭小的缝隙给勒出许许多多的血痕,如果他脱下T恤,一定能看见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的
一段一段低矮的通道被他甩在身后,这里的空气很臭,但他不在乎,因为隐约透露着活的希望。
通道随着他不断的前进,变得高宽起来,他逐渐的能够站起来了。
“好痛.。。”他轻缓的抬起自己的T恤,果然,左肋和右肋上都有明显的裂口,溢出了许多的血。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发炎
千守的表情很平淡,他将那块白色的布条撕开,却不完全丝断,然后形成一条长线,绑在伤口上,白布条顿时被染得血红。
阵阵钻心的疼痛感让他加快了脚步,通道有些曲折,看不到前方的光景。
—
偷猎者的基地
“这是最后一批的,到位后酬劳就可以入账了。”一名偷猎者装饰的人低着头向那名首领汇报
那名首领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转的如同一个光圈,寒光四射。
“之前废弃的那一批,都流放到市场上去吧。”他的声音很威严,却掩饰不了语调的滑稽,不过他的手下没有一丝笑意,只要他笑了。那么那把带着寒光的匕首就会扎在他的头上,然后他的血会被抽干,最后也许是变成罐头,也许是烂在下水道里。无论哪一个结局,他都承担不起。
手下点了点头,走了下去
首领见他走后,坐了下来,那是一张厚厚的,漆黑皮革做成的椅子。他转了转手中的匕首,觉得索然无味,就顺手插在桌子上。
匕首上,隐约反射到他那张阴森的脸。。
三四名手持漆黑步枪的偷猎者走了出来,到了那些人临时住宿的地方
一名蓝面罩的偷猎者点了点人数,却始终发现缺少一个,他怒道:“赶紧去给我搜!”。
空气凉了下来,让身穿单薄的千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放缓的速度,因为越往前,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他不想跑的气喘吁吁的然后大口吸气。
只是,他不明白身后也许会潜藏着危险。
那名偷猎者将手中的步枪砸在地面上,狠狠的踩了脚,将枪托都要踩断。因为人找不到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挥了挥手:“再去抓吧,临时任务.。。”让他生气的,不是人消失,而是任务必须完整的完成。
“慢着.。”他指了指刚才的那名偷猎者
对方停了下来,等候他的指令
“你们几个,把他抓起来,就让他充数了。”嚣张的气焰表露无遗,仿佛自己就是皇帝
那名偷猎者急忙跪倒在地,不断求饶,甚至磕头认错。。遗憾的是,这些人不买这个帐,他开始慌了,这种命运居然降临在他自己的身上。他的手在颤抖,之前的队友毫不犹豫的把枪口对准自己,没有丝毫的情面。
他抄起那把步枪
准备扣动扳机,眼神粗红,呼吸沉重,伴随着怨恨
“咚——”
枪响充斥在整个基地的回廊里,很清脆,很动听。不过有人是听不到了。
“啊..。”那名企图反抗的偷猎者的手,中弹了。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弹孔留下,他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在地上,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把他的手给我包扎一下,然后送到车上。”偷猎者的声音很威严,直接宣判了这个人的死刑。
“不.不要啊,队长。放过我吧,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队长,求求你了.。队长”
“我会去抓人的,我会去的,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本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却还是渴望一线生机。奈何昔日的队长瞧都不瞧他一眼,让他的心坠落谷底,死了。。
其余的偷猎者不禁内心一寒,他们在害怕,这种事情迟早会轮到自己的,可是做了这一行,便没有退出的机会了。在血色环带里,很难保住自己的性命,偷猎者这个职业便是他们的保护伞。。
“朋友们啊,你们放过我吧,这样的事情迟早会轮到你们的,我们一起走吧.。”那名受伤的偷猎者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并不相识,平时只是任务需求才会偶尔交谈上几句。
一名偷猎者叹气道:“朋友,如果我们放了你,大家都会死的。为了大家,你就安心吧.。”他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名伤者
空气,有些凝固
像是被冰封了一样,让那名受伤了的偷猎者心脏难以跳动。他的蓝色面罩被撕下,面罩底下,也仅仅是一张人的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