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如果我没记错,从我来这上班后的第二周,你就开始每天这个点来这里了。”唐大爷打开了话题。他一直好奇这个问题,鉴于程子枫的话不多,总是一副不愿和别人深交的神情,就一直没有多问。平日里,他们会聊聊花草,下下棋,说说近日里发生事情的一些看法,关于程子枫私人的话题,始终没有涉及。在唐大爷看来,程子枫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只是微微锁起的眉间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故事。
程子枫抬头看看雨,继而转过头来,停顿了2两秒钟,说道:“我在等一个人。”说完,他的眼神又抽离到雨里。
“是个姑娘吧。”唐大爷来了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和程子枫聊这么深入的话题,仿佛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雨滴落在头顶的屋檐上,还有眼前的青石板,不急不慢的。程子枫就喜欢这种声响,最美的旋律。它让人安静。点点头,回过身来,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唐大爷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不下去,反而有些尴尬。
“结果是怎样,已经不再重要,每天来这里坐坐,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什么也不用想,不是很好。”程子枫说道。在这一刻,唐大爷似乎看到他的眉间舒展了一些。
“嗯,不错,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才悟出这个理。”唐大爷连连点头。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打断雨中的安静。程子枫一看,是于可打来的。指了指电话,抱歉的和唐大爷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嗯,你说。”
程子枫先是皱皱眉头,接着咬了咬嘴唇,他的眼睛向上前方看去,松弛的拳头下,中指抵在鼻尖,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在思考。
“好吧,我过去。”程子枫说完,挂了电话。
于可是南京公安局白下分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多年前就和程子枫认识。在一些案件的侦破上,特别是根据犯罪现场的相关证据推断犯罪心理,以及在透明审讯上程子枫都帮过于可不少忙。程子枫也是通过于可的关系才可以根据案情顺利的筛选监狱中的罪犯并对他们进行访谈。
根据于可电话中的描述,这起案件及其凶残,凶手杀害了一名女子,她的全身的关节均被打断,眼睛被摘了出来,舌头被扯掉,手法极其娴熟。面部被划过6刀,像是有规则的图案,皮肉绽开下,几乎无法辨认。目前嫌犯已经被抓到,只不过无法从他的口中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他所为,可我们审了快2天,楞是没撂。眼看48小时时限已过,只好请你过来了。”程子枫来到分局,于可说道。
“没有口供定不了罪?”程子枫说。
“现在的证据链还不完整,我们只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嫌疑人的DNA、大量的指纹,是他最后一个接触死者。可考虑到他们是情侣关系,所以这些证据还不完整。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们并未发现作案凶器,到处都翻遍了,就是没有,连根毛都没有。在审讯过程中,测谎仪都用上了,完全不管用。这家伙哭的跟个娘们似的,比死了亲爹还伤心。”于可描述着,案子到现在为止,他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还有没有其他证据。”程子枫问。
“有,在嫌疑人的家中我们找到了三本解刨方面的医学书籍,这正好佐证了对被害人所实施的暴行,根据我们法医介绍,没有一定的常识,眼睛是不会被摘的这么完美的。另外,根据他们身边人的口供,被害人一直没有看得起嫌疑人,动辄讥讽谩骂,从这一点上说明他有作案动机。”于可笃定这就是凶手,可惜这些都不是直接的证据。
“也许你们真的搞错了。”程子枫说。
“直觉告诉我没有错,死者没有时间和机会接触到其他人。要不,你来试试,再帮哥们一忙。”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渐渐养成了他敏锐的直觉。
“我需要详细的资料。”程子枫不敢过早的判断,只有在证据面前,他才会相信。
厚厚的卷宗,包括现场的勘探资料、嫌疑人的相关信息资料、法医出具的证据、相关人等的口供、嫌疑人家中取来的各类物证图片等,程子枫逐一扫过。翻过一遍后,他的眼睛重新停留在死者的面部照片上,照片上有法医标出的刀痕位置。这个图案在程子枫的大脑里进行检索,似曾相识。
程子枫左手托着右手的肘关节,右手食指抵在鼻头,在房间里缓慢的踱来踱去,他在思考,没有人打搅。
“去查一下他家是否有一本《麦田死亡》的书籍。”程子枫终于回想起这个图案出自哪里,这个销量极少的小众书籍,他恰巧读过。
“没听见啊,还不快去!”于可说,这个案子已经折腾他好几个晚上没合眼,现在有点脾气也正常。“等一下,小刘,你去图书馆查询这本书的借阅清单,小张,你去几家书城看看是否有这本书卖,如果有,调一下监控,看看都有什么人在书城看过这本书。”于可的职业习惯让他尽量做的仔细一点,不要有任何遗漏。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于可不间断的看着手表,盯着手机。此时的程子枫也是紧张的,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他被案情吸引,不仅是要证明他关于图案的想法,更让他兴奋的是如果嫌疑人就是凶手的话,他是如何躲过测谎仪,如何躲过警察的审讯的,要知道,于可的审讯可是有一套的。
两个多小时后,小刘打来电话:“头,你说的不错,朱小天借过这本书,就在一个半月以前。”
程子枫走进审讯室,朱小天很憔悴,他不断重复着:都是我的错,没照顾好你。以程子枫的职业来判断,朱小天并不是在撒谎,或者说他现在的意识并不是说谎的。他身体内应该藏着另一个自己,可能是这个意识支配他的暴行。类似的事情,他见过几起案例,他们在清醒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就像是一种清醒的梦游,或者说是另外一种分裂人格的客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