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总是充满了未知和希望,或许那不并是开始,但一定是开始的前提。长夜里的等待总是显得那么漫长,可是如果你睡着了呢?睁眼即是天明……
叶枯站在崖边的古亭里,任由微风吹在脸上,用溪水净脸后并没有用丝巾擦拭,脸上还挂满了水珠,风抚在脸上产生丝丝凉意,叶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昨天的疲惫经过一夜的休憩已经得到了缓解。
举目瞭望远方,视野里远山近岭重叠起伏在云层中,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朦胧的云雾中,有一座巨山直逼天际,宛如鹤立鸡群一样雄伟又壮丽,只是更让叶枯惊叹的是巨山四周环绕着三座悬空岛,岛上绿树萦绕闪现着亭台楼阁,恍如梦境一般让人迷醉。
正面的岛上云雾一阵翻滚,一艘小船便迎着朝阳冲破云层出现在叶枯视线里,几个呼吸便出现在不远处,小小的扁舟瞬间变成庞大的战舰,四桅白帆,充斥着饱满的清风,高峙的船头一只不知名的兽头,尖牙巨口,面目狰狞。舰身庞大却不臃肿,四周云雾环绕激荡,恍惚置身于宁静的大海。一声嘹亮而又悠长的号角在塔楼上响起,震彻云霄……
山顶的少年们此时都发现停在不远处的战舰,震撼的长大嘴巴却不能言语。号角声落后赵耿便出现在了舰首,望着山顶上少年们夸张的表情,赵耿嘴角泛起了轻轻的微笑,然后他手一挥,战舰上便响起很多杂乱又刺耳的鸣叫,随即一群鹰身蛇尾巨鸟飞出了战舰,在空中环绕盘旋后便扑向山顶,山顶的少年们瞬间慌乱不知所措,只能惊叫或者怒吼……
一只巨鸟盘旋后便直冲冲的扑向古亭里的叶枯,叶枯见状怒喝一声便飞身跃起,双脚踩在石桌上借力就要扑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只是随着一声清鸣,一条蛇尾便绕在了叶枯的腰间,并带着他飞向了高空,叶枯毫不犹豫的伸手就要拔刀,若有所觉抬头,却发现巨鸟呼扇着翅膀低头看着自己,双目里满是讥讽,心神稍定的叶枯有些悻悻然。
几个呼吸巨鸟就带着叶谷飞上了战舰,随意的把叶枯扔在了甲板便站在一边旁若无人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叶枯站起来和身边几个少年对望一眼,很有礼貌的相互点头示意,随后便若无其事的站在甲板上欣赏远处的风景,只是惊魂未定的叶枯可以听到自己噗噗的心跳。
“咚”的一声,一个人影便落在了叶枯身边,叶枯扭头发现那个少年趴在甲板上样子很是狼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叶枯弯身伸手扶起了少年,少年披头散发低头揉着胸口,“谢谢!”声音很是清脆悦耳。
叶枯没有多想便把手伸向少年的胸口,笑着说道:“很疼吗?嗯?”
嘴角的微笑瞬间凝固,短暂的犹豫后,叶枯还是五指微微用力,一股不能形容柔软从手中传来,青涩里带着茁壮的活力,似乎还在轻微的跳动……
“这?!!”无数个杂乱的念头如惊雷在叶枯脑海里响起,随即那个少年抬起了头,不,是那个少女,是那个马车少女抬起了头,少女脸颊绯红,似羞似嗔,双目里冲满了熊熊怒火,“你!”少女望着叶枯轻声怒喝道。
叶枯不知所措,又顺着少女的目光看见了自己那只还停留在她胸口的右手,恋恋不舍的收回手然后用它抠着脑袋,尴尬的笑道:“这个!那个……”
“哼!”少女狠狠的甩开还扶着她的,叶枯的左手!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这……”
叶枯扭着头左右观望,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战舰边沿,而且刚才是背对着人群,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刚才的猫腻。心中稍定叶枯却下意识的把右手放在了鼻端,虽然只闻到了自己头发上的汗味,却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怒吼着告诉他,他的手充满了芳香。叶枯转身扶着围栏,噗噗的心跳比刚才还要厉害,猛烈的跳动声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回荡,像战场里绝望的巨鼓,荡气回肠……
塔楼又响起了号角,战舰在空中慢慢的调转了方向,叶枯四人便随着人群来到了舰首,围在了赵耿身边……
望着眼前的少年,赵耿不禁想起当年相同的一幕,岁月如梭,转眼五年便过去了。收拾了心绪赵耿便转身指着群山中的那座巨山,笑着说道:“你们看到那座最大的巨山了吗?那便是有名的天柱山,那就是鬼影迷宗的山门所在。我们正前面的那座悬空岛叫山西岛,我们武道院便在山西岛上。南侧的悬空岛可不是叫什么山南岛,它叫紫苑岛,北面的是落乌岛。还有在天柱山的另一面,也就是山东面也有一座悬空岛,叫东门,不是东门岛,它就叫东门!”
“为什么?赵师兄给我们讲讲嘛!”人群中一个少年忍不住问道。
赵耿并没有回头,语气却充满了向往却很简单的说道:“那里是我们鬼影迷宗的骄傲和职责所在!”
很快战舰便出现在山西岛的不远处并开始下落,几个呼吸后就停在山西岛下方,战舰微斜,舰上视野变的很开阔,叶枯便看到群山环绕中有一片森林,由于四周环山而且上方悬浮着山西岛,森林里树木呈现出让人不舒服淡灰色,而且水雾弥漫,死气沉沉。
赵耿又指着那片森林说道:“今天你们的试炼便在这里,这里一年四季不见阳光,森林里很多树木都是鬼槐,鬼槐你们没有听过我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我只告诉你们药材里的梦魂枝便是鬼槐的枝叶,所以鬼槐又称梦魂木。鬼槐在秋天开花,花香会让人产生幻觉。宗门便在这里布置了幻阵,你们便要去幻阵里试炼,在幻境里你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恐惧,那种恐惧就是你们内心里最脆弱的存在,战胜它便不受幻阵的影响,最后到达森林中心的古木塔集合。蛇鹰就在古木塔处等你们,蛇鹰会带着前二十个人回到战舰,剩下的人蛇鹰会带他们离开!离开这里,仙道无缘!”
“仙道无缘!”简单直接的理由,叶枯不由握住了手心,四人相互对望,相互鼓励,所谓的“陵城四杰”,少年人的羁绊,或许真的只是人生里的一场宴席……
赵耿望着这两百多个少年,看着他们一脸坚毅很是满意,笑道:“很好!那么现在出发!”
随着赵耿一挥手,甲板上的蛇鹰便厉啸起身,在四周盘旋后依次带走一个少年,鹰群在森林四周盘旋几圈后同时落入森林……
叶枯在森林里向着中心的古木塔飞快的奔跑,虽然用丝巾捂住了口鼻,可是叶枯还是听到了很多奇怪的声音,四周昏暗,空旷无际,孤独无依的叶枯不禁加快了脚步。随着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昏暗的四周开始的出现各种模糊人影,他们放肆的大声嘲笑着。
“你也配修道?!”
“你也能修道?!”
“废物,放弃吧!”声音里却带着无穷的绝望,或者是怨恨……
一条树根很突然从泥土冒出来,叶枯一个不防便扑倒在地,他并没有起身继续奔跑,而是趴在地上,双手拼命的想要捂住耳朵。
可是一声声惨叫还是出现在他的耳边,或者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灵魂里……
那是一个女人的惨叫,那个女人叫妈妈,不是母亲,她不是叶枯的母亲,而是一个叫韩果的孩子的妈妈,韩果,那是叶枯自己所谓的前世!
久远的记忆,不敢回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叶枯怒吼一声便爬了起来。眼前已不是灰暗的森林,一个厨房,雪白的墙壁上吸着几只米老鼠的挂钩,煤气灶,抽油烟机,玻璃杯,白瓷碗……
“不可能!这不可能!”叶枯愤怒大吼,煤气灶,抽油烟机,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的。只有那个世界才有,只有那里才有!
墙角有一只深灰色的水缸,就是那只水缸,韩果被一个男人按在那只水缸里淹死了,那时他才十岁,冰凉的自来水流进了他鼻腔,顺着食道流进他的胃里,七孔流血的男孩仍旧在拼命的挣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又被叶恒抱着躲进了芦苇里,韩果便成了叶枯,叶枯却仍旧就是叶枯……
那个男人是韩果的父亲,生意失败后整日买醉,醉酒回家就是殴打妻子和孩子,似乎所有的不公和失意都找到了宣泄。
门外的惨叫更加让人心疼,叶枯的眼角流出了血泪,不是害怕,没有恐惧,只有愤怒,愤怒的是下一刻那个男人就要破门而入,然后亲手溺死自己的孩子。
叶枯顺手握住案板上的一柄水果刀,细长的刀身上倒影着韩果的影子,叶枯并不在乎自己又变成的韩果,他本来就是韩果,他要去保护自己的妈妈,谁都不可以欺负她,那怕那个人是她的丈夫,那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爸爸!都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拉开门,一个男人正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用酒瓶狠劲的攻击她的头部,女人双手护头此时已经没有了声音,身躯却还在微弱的痉挛抽搐。
叶枯或者是韩果便怒吼着冲了过去,狠狠一刀刺进了男人的下巴。
男人抬头,剧烈的疼痛瞬间抹去了脑海里的醉意,脸上的狰狞慢慢散去,双目里闪烁着惊讶不可思议,愤怒后又变得平静,一抹淡淡的欣慰闪过便失去了色彩……
叶枯呆呆的站在那里,厨房里还传来滴答的水滴声,清脆的声音让屋里显得更安静,安静的可怕,就像小孩子杀死自己的父亲一样可怕……
望着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他们安静的就像是在午睡。
韩果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温柔善良的妈妈,巍峨如山的爸爸,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原来自己恐惧害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彻底的失去!
多少个深深的夜里,自己记忆里的都是叶枯模糊的双亲,此时此刻,才发现他们的容貌是那么的亲切,原来从来就不曾忘记,所以不用刻意去铭记。
叶枯下意识的拔出了刀,血水顺着男人的伤口喷涌而出,喷涌而出的还有叶枯的眼泪,叶枯哭喊着伸手想要堵住涌出的血水,可是血水还是从指间涌出,血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温暖,纯粹的温暖……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胸口和灵魂里那刻骨般的疼痛是那样的真实,叶枯只能无声的嘶喊哭泣,毫不犹豫的举刀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更加剧烈的疼痛后便失去了疼痛感觉,叶枯嘴角泛起了微笑,似乎所有的过错都得到了原谅,原谅了他人,原谅了自己。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叶枯倒在了地上,只是远方的那个世界里,那个叫爸爸的人,他是不是在酒醒后也会伤心绝望的哭泣?现在是不是还在牢里?希望他可以重新振作开始新的生活,好好的生活……
叶枯身体倒地后,水果刀便借着重力进一步没进了叶枯的身体,本已经死去的叶枯瞬间恢复了知觉,跪趴在地上,眼前潮湿的泥土,奇异的花香。
灵魂深处的记忆产生的幻境,身临其境后却又那样的真实,心绪稳定后叶枯变的很愤怒,没由来的愤怒似乎有点莫名其妙,愤怒其实只是想要掩饰心空的恐惧,传说中那些厉害的修道者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那么恐惧的只是害怕别人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有一个传说是一花一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是那个世界里的一朵花呢?或者反过来也一样!只是每一朵花都会枯萎,短暂或者也很漫长……
叶枯十指微微用力便握紧了双手,手心里只有泥土,可是叶枯知道他想要握住的是命运,要握住命运就需要力量,纯粹而又绝对的力量,便是只有“武修”两个字。
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叶枯倒出一粒辟谷丹,仰头吞下,胃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股股暖流在身体里四处游荡,很快叶枯便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毫不犹豫的向着森林中心奔跑……
当叶枯出现在古木塔边时,木塔上的一只蛇鹰张翅清鸣一声便俯冲了下来,蛇尾在叶枯腰间缠绕,轻轻的呼扇着翅膀就带着叶枯飞向了天空,看着目的地仍旧还是战舰时叶枯悬起的心轻轻落下,却仍旧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很快叶谷就落在了甲板上,见赵耿望来便微笑着抱拳示意。随即左右观望发现甲板上已经有八个人了,更让叶枯兴奋的是李成也在其中,正微笑的望着自己。
叶枯来到李成身边笑着低声问道:“小子,不错呀!第几个上来的!”
李成一脸荣辱不惊,淡淡道:“第一个!”
叶枯一脸惊讶,问道:“你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遇到了小时候我最怕的那条大狼狗!”
“然后呢?”
“然后我活活的撕了它!”
“就这样?”
“就这样!”
望着一脸淡然的李成,叶枯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便追问道:“你心里就不害怕什么别的?比如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
“我又没有见过!怕它作甚?!”
“好了,你别说了!哥哥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会!你别问我,给我闭嘴!”叶枯没好气道,便坐着闭目养神。李成虽然有点好奇叶枯的遭遇,但见叶枯不想说就没有问,知道太多就会想很多,想多了,真的很累!
很快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被蛇鹰带上了甲板,叶枯睁眼发现那个穿男装的少女也在其中,有点意外,心里却有着微微的悸动。可是最后没有发现许忘和狄浩上来,叶枯和李成很是着急,扶着栏杆在森林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当最后一个人踏上甲板时,赵耿便起身对着塔楼大声道:“回帆!”
塔楼上响起一阵号角,战舰便缓缓的上升,下方的森林传来几声绝望的呐喊,在群山中来回荡漾,叶枯呆呆的望着古木塔四周,仍旧没有见到许忘和狄浩的身影,视野里木塔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叶枯失落无力的靠在围栏上……
很快战舰便出现在山西岛的上方,赵耿便笑着说道:“由于你们还没有入门,所以今夜你们就在战舰上休息!”
随即赵耿指着出现在身边的一个同门师弟说道:“这是我师弟,刘凯。这段时间他负者看守战舰。你们有什么需要就找他,虽然你们还没有入门,但是你们其中的一半将来会是我们的师弟师妹,所以无需客气!”
赵耿转身又对着刘凯抱拳说道:“有劳师弟了!”
或许刘凯和赵耿很是熟悉,只是笑着点点头便对着叶枯等人说道:“各位师弟师妹跟我来吧!”说着便带头走进了前桅下的一处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