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西安,依然是一片的萧瑟,西安交大的校园里,一个年轻人行色匆匆的走上路上,脚步虽匆忙,但是脸上洋溢的是自信,是憧憬。
到达考古系所在的大楼,年轻人上了二楼,按地址找到了办公室,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白发老者,对方伸出手说:“你就是新来的研究员,苏乐吧”。
“您就是吕教授吧”,对方善意的报以微笑。
“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来进来”。考古系的人在任何大学可以说都处于边缘地带,但是这个系的人往往又都有几分传奇,几分的野狐禅,这“吕教授”在成为公立大学教授之前,也干过多年的“田野工作”。毕竟这个专业光理论是没用的,北京琉璃厂的小贩一摸能摸出来真假的东西,故宫的研究员未必能看的出来。
“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桌了,这是你的电脑”,
“邱教授的事情我听说了,很遗憾”,苏乐说。
吕教授沉默了一会,掏出一支烟,才开口:“老邱。。是好人”。
“那邱教授说的事是真的吗”?苏乐似乎有点不敢想象。
吕教授没有回答,吐了一口烟,问:“小伙子,你相信鬼吗”。
苏乐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说完看了看吕教授,“我不相信”。
吕教授没有再说话,在出门的时候,吕教授转身对苏乐说了句:“去看看老邱吧,要不是他疯了,你也不会得到这份工作”。苏乐点点头,一方面觉得应该,另一方面也有一丝的不快。
下班的时候,苏乐打听清楚邱教授所在的精神病院,准备在周末去探望,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分的忐忑,记得读研究生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满屋子的干尸,都没有过这种忐忑,苏乐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忐忑,希望那一切的答案能在见到邱教授的时候,有个分晓。
星期六是个阴天,早春的寒冷加上乌云低低的压在城市的上空,给人巨大的压抑感。苏乐早早的起来,坐上公交车,“那地方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据说那里关着的都是对社会有极大隐患的人,也就是危险分子”,苏乐心想“不知道邱教授怎么样了,院方会不会让我见他”。
也许是天气不好,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了四个小时,一路上都是盘山路,最后车停在了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苏乐下了车,苏乐查过,从这个地方到精神病院,还要徒步一个小时,苏乐从背包拿出水和面包,坐在路边,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以后,走上了那条颠簸不平的山路。
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徒步之后,出现在苏乐面前的是一个山坳,那精神病院就建在山坳处,面对眼前的场景,苏乐震惊了,“如果说真的有十八层地狱,那么就是这里了”,苏乐想。但是眼前还有更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怎么下去,山坳如同一个碗一样,没有可以走下去的路,苏乐沿“碗口”转了转,发现根本没有下去的路,苏乐万般无奈,只能对着碗里大声喊:“有人吗”。碗壁传来回声,但是因为路径不同,回声是此起彼伏的传回来,那感觉甚是瘆人。
此时苏乐已经精疲力尽,于是坐下,拿出水,正当打开瓶盖,准备喝的时候,后脑勺挨了一下,此后便昏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苏乐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屋里,苏乐没有进过牢房,但是在想象里,这也许就是离牢房模样最近的地方。就在苏乐摸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的时候,门开了,苏乐本能的用手挡住进来的光线,就在此时,一张A4纸大小的纸递到眼前,“年轻人,签了这个,然后送你离开,不要和人说起”。
苏乐拿过纸一看,头昏昏的,纸上的字都重影,苏乐索性把纸扔到一边,去看眼前的人,眼前是个中年人,体格强壮,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捉摸不定。“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苏乐说。
“年轻人我们会赔偿你的,只要你离开,不再回来”,说完之后加了一句,“我保证我们一定会赔偿的”。
“我不要赔偿,我要见邱教授,邱东海”。
“这个恐怕不行,这里的都是危险人物,变态,杀人狂,妄想症等等”。
苏乐摸了摸口袋,想掏出证件,但是一摸,发现口袋空空,“你的证件会还你的,这个你放心”。苏乐真气的想骂脏话,但是事情不明,只能忍住,苏乐重新捡起那张纸,一看,是一些什么本人保证今后不来此地的陈词滥调,苏乐把纸一丢,说:“你可以草拟一张出了事自己负责的,我马上签,我满18了,我要见邱教授,出了事,或者他吃了我,我活该,行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说:“我叫赫彬,你别介意,也是为了你好,我看过你的证件了,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苏乐虽然不知道所指的是哪件事,但是一听对方口气转了,于是点点头。
“那好,我带你去”,苏乐拿起纸,问:“那我还签吗”,对方笑着说:“如果你走的时候没有疯了,再签吧”。
苏乐吐了吐舌头,跟在了身后。
走过一片森林,忽然豁然开朗,之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眼前是一片小桥流水人家,苏乐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你们给精神病人住这么好”?
赫彬看了看苏乐,笑着说:“其实疯子和天才就是一线之隔,梵高最后不也疯了,这里很多人虽然疯疯癫癫,但都有过人的才华,比如有个自闭症的,就是天体物理方面的奇才”。
“哦,对了,你看到的一切都要烂在肚子里,否则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会抓你回来”。
苏乐回答:“这里这么好,我还不舍得走了”。
“呵呵,你想的美,你来了,小黑屋伺候”,苏乐听完耸了耸肩。
走过一座小竹桥,来到一栋白色的西式洋楼前,赫彬站住了,说:“就是这里了,限时两小时”,说完转身离开。
苏乐望着赫彬离开的背影,忽然怕了起来,好像失去了主心骨,“邱教授要是真发起疯,那可怎么办”,苏乐心里想。“来都来的,现在怂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男子汉,宁可打死,不能吓死”,自我安慰一番之后,苏乐悄悄的走进了洋楼,一进玄关,一阵轻缓的音乐飘来,仔细一听是“肖邦”的《夜曲》,战战兢兢的走过玄关,来到大厅,一个老人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偌大的落地窗,坐在沙发上。
“邱教授”,苏乐小声的喊了一声。
老人微微动了动,然后转过身子,苏乐快步上前,递过了自己的证件,老人看了看,示意苏乐看过了,苏乐接回证件,老人和蔼的看着苏乐,
“老吕喊你来的吧”,
苏乐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真看不出一点点“社会危险分子的迹象”,“也不是,是我自己要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
苏乐被噎住了,心想:“感谢你疯了,于是我得到了你的工作”?
想到这里,满脸的不好意思,邱教授也不为难苏乐,岔开话题,问:“你听过那件事吗”?
“一点点,但都是添油加醋的”。
“呵呵,你怎么知道是添油加醋”。
苏乐再一次囧住了,“我们考古系的总是被人误会,书呆子,老古董什么的,我想,既然有偏见,难免添油加醋”。
“坐吧”,邱教授说。
苏乐过去落地窗旁,席地而坐。
“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苏乐摇摇头,“您是和蔼的长者”,“至少我这么看”。
邱教授哈哈大笑,“既然你这么看,那我们可以聊聊,我很久没有说话了,因为没人在乎疯子说了什么。”
“有时候也许精神病院里才有真理吧”,苏乐说。
邱教授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读过契科夫的《六号病房》”,苏乐回答。
“原来如此”。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邱教授把头转向了落地窗一方,眼睛望向远方,苏乐的目光也顺着邱教授的目光望去。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苏乐心里一惊,“好突然的问题”,第一次在学校被吕教授问这个的时候,苏乐的态度是坚决的,但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苏乐犹豫了起来,苏乐没有回答。
“多么无知的问题,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吧”。
苏乐不置可否,邱教授突然看着苏乐,严肃的说:“我接下去说的一切的前提就是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苏乐被那双眼睛看的心里发麻,手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苏乐回答,
邱教授看着苏乐,依然严肃,“其实那件事情发生以前,我也决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是她出现了”。
话到这里,苏乐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