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秦军迈着整齐步伐朝新郑城门逼近,很快,一座临时搭建的浮桥联通河岸两边,数十名擅长水性的秦军潜入水顶住木板支撑大队人马通过护城河。等到最后一名秦军刚一上岸,很快摆出战斗方阵,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加快速度朝城墙冲锋,城墙已经坍塌,可以穿过豁口突入内城,云梯也没有使用的必要了。韩王死后,城内的韩军看起来已经毫无战心,这应该是一场顺风仗,齐孟暗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命令秦军摆出战时布阵,在彻底控制新郑之前,不能有丝毫懈怠。
铠甲铮铮作响,长戟呼呼有声,战阵每推进一尺,大地就颤抖一下,齐孟感觉心跳陡然加速,快要跳了出来。两千人方阵冲锋的画面只能有震撼一词来形容,从护城河到城墙下数百米,每一步都走的齐孟胆战心惊,生怕突然冲城中蹦出弓弩手对着这边一阵乱射。
走完全程,秦军也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大队人马分散开来,一部分冲到城门口,一部分沿着城墙豁口突入。
木门被烧毁的很严重,冒着浓烟,冲锋队很快把明火扑灭,十名秦军在木门前停住,退后几步,合力朝前冲锋,随着一声闷响,四米多高的城门轰然倒塌。大军前进的道路完全被清理出来。
齐孟决定紧跟突入城门的那部分秦军进城,走过护城河时,无意瞥韩王安尸体从水底漂浮起来,形如鬼魅,波浪推来,韩王翻了个身,空洞幽怨的眼睛死死盯住齐孟,死不瞑目。
“韩王,新郑在我齐孟手中,不会像邯郸一样变成人间地狱的,你放心死去吧。”
等待齐孟说完,韩王这才安详的闭上眼睛,无声无息沉入水底。
“找几个人将韩王安葬了,又不是楚国屈原,丢在河里喂鱼可不好。”
左右部将立即朝浮桥那边喊话:“嗨!你们几个,过来把尸体捞上来,抬到远处埋了!”
两个半人半鬼的秦军冒出水面,深深呼一口气,如同幽灵般潜入河底,搜寻死去的韩废王。
仰望苍穹,天空湛蓝,齐孟暗自忖度,不知不觉之间,七雄之一的韩国就这样在自己手里灰飞烟灭了,天下大势又会发生怎么的变化呢?想起为自己负伤到现在还没醒来的蜀女,齐孟心头一沉,心想等进入新郑,一定立即延请名医,为沈娅姑娘疗伤。
沉思之际,秦军已经控制新郑城,四处都是秦人欢呼的身影,城头耸立的韩国黄旗也被换成了大秦嫣红旗,扛旗的士卒很兴奋,兀自在城头摇晃不停,四周聚集着晚到一步的战友,一个个累的气喘吁趴到在地,街道两旁安静的出奇,除了地上韩人的尸体,连一条狗都看不见,气氛压抑得有些诡异。
秦人崇尚军功,通过斩首敌人来获取爵位,历代秦王就是靠这种血腥残忍的耕战制度奴役秦国子民,直到把他们彻底榨干为止。齐孟对这套近似法西斯的极权制度深恶痛绝。他想培养的是有思想有见解懂得自己为何而战的武士,而不是浑浑噩噩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杀人机器。在武关军中,城主特别规定,破城之后,无差别斩杀敌国男人是绝对禁止的。按照秦律,争夺敌军旗帜也算建功,齐孟倒没有禁止手下争夺战旗,所以即便是这一面小小的旗帜,也引来无数秦兵争夺不休。
目睹城头凌乱的秦军,齐孟骤然锁紧眉头,大声质问左右道:
“城内细作清理干净没有?”秦韩两国拼杀已久,城中必然潜藏各国细作。左右面面相觑,显然没留心到此,就在这时城头方向传来一片惊叫,抬头看时,摇旗的小兵已经跌落城头,背后插着支利箭,箭射的很深,只留下条短短的尾羽。
“有细作!”
“有细作!”
秦军发出竭斯底里的叫喊,这时,又有一名冲锋秦军被暗箭射中,捂住胸口无声无息倒在血泊里。荒凉的瓦砾间不见凶手踪影,接着,第三名,第四名········一向以镇定著名的秦军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恐慌。秦军将领匆忙组织弓弩手还击,几百双眼睛全神贯注的四处张望,瓦砾间有人一闪而过,数百只重箭尾随而至,只留下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不等秦人欢呼,又有一支冷箭从暗处射出,这次的目标是秦军主帅,齐孟。箭头直指齐孟心脏位置,重击之下齐孟摔倒在地,昏迷不醒,左右连忙上前扶起,用身体护住齐孟。
“将军!将军!”
左右心腹急切喊叫,还在搜寻刺客的秦军不约而同回过头朝这边张望,希求他们的主帅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几乎在同一时间,袭击齐孟的刺客被秦军发现躲在一处距离齐孟很近的瓦砾间,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射出第二箭,弓弦已经瞄准齐孟,恍惚之间齐孟来不及看清刺客身份,红了眼的秦军赶上来乱剑将其砍死。
“不要杀他,问他谁是幕后黑手······,”齐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话还有没说完,刺客已经被他的侍卫们剁成了肉泥。
齐孟身体晃了晃终于站稳,目光坚定,众人惊异的望着主帅,一支折断的箭簇被他从地上捡起,隐藏在战袍下面的锁子甲救了齐孟一命,刚才遭受重击,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并无大碍。
“十人一小组,仔细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敌人就在周围不远!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格杀勿论!”
一名高级将领振臂高呼。
“万岁!”
齐孟站在城头最高处,举起一面大秦嫣红旗,鼓舞秦军士气。
“万岁!”秦军爆发出一阵高呼,主帅如同再生父母,亲眼目睹他起死回生,对所有人来说不啻是一个伟大奇迹。
“为大将军报仇!”
搜寻刺客的行动紧张有序的展开,大秦战斗机器很快被动员起来,众人分工协作,越来越多的刺客就搜查出来,就地处死,刺客之中有壮汉,有小伙,有老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混乱中,几名秦军被民房上抛掷的石块砸死,被暗箭射伤的秦兵更是不计其数。
直到这时,齐孟才意识到,两千秦军已经陷入了十万韩人的包围之中,这些饿昏了的韩人,一待休整过后恢复血腥,便成了一架架不折不扣的战斗机器。
形势危急,城头不可久留,部将护卫着齐孟准备离去。
“刺客还没抓到,我不能走!”
“将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刺客就是韩国人!韩人全都是刺客!”
部下不为所动,扛起主帅就走。
“放冷箭都是是韩国人,杀也杀不尽,大人,下令屠城吧!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秦军部将对屠城耿耿于怀,眼下全军又陷入致命的狙击之中,已然情绪失控,恨不得杀光所有新郑人。
“住口!再敢多言,我割了你舌头!快放下我!”齐孟抽出宝剑架在了部将脖颈上,部将终于停下把主帅放下。
“劫持主帅,诛杀九族,今日事情紧急,我就赦免了你,赶紧进宫,太子必定坐镇宫中指挥,抓住太子,让百姓放下武器!。”
齐孟低声密令,部下望他一眼,只见主帅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这位忠心耿耿的秦军将领连连点头,带上一路士兵,头也不回的朝王宫方向狂奔而去。
十名死士护卫着齐孟朝城门方向且战且退,齐孟抬头凝望眼前的新郑城,刚刚熄灭的城门重新燃烧,坍塌的城头上,平地冒出韩军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秦军,十几把木头制成的长矛一起刺入大秦甲士胸中,雪花血花溅落在碎裂的大秦旗帜上,很快被熊熊大火吞灭。
惨叫,哀嚎,骨头断裂,火光,浮尸,撕裂的大秦旗·····眼前发生的一切与梦中惊人一致,因为齐孟,新郑正在变成一座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