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先生还是没有出现。
语含非似乎已经接受,这种状况是神为了疗愈她心中的创伤而特意设置的。
她把这种感受说给秋琳听。
秋琳说:“孩子,凡你所试图压抑掩饰的,都将成为你心头的重担。这些年来,你每次谈恋爱,最怕被揭开的隐私,就是你没有安全感。你不觉得吗,你为了掩饰这个秘密所刻意营造的形象,你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令你觉得更加的不安全。因为假装的总会被拆穿。而你也无比坚信,当你被拆穿时,那个男人就会嫌弃你、离开你。”
语含非觉得自己太好笑了。过去的女人会隐藏自己已非处女的事实,她隐藏的是自己没有安全感的事实。就像端着一盆火炭走钢丝,光是心里的负担,都足以压垮她。
她问秋琳:“那我现在看到了这个根源,我还有救吗?”
秋琳说:“索性以毒攻毒,你越想掩藏什么,你就自己把它公之于众吧。”
于是,语含非含泪在微博上写道:
这似乎并不是个秘密,但我又总想一叶障目地把它掩藏起来,只要我不承认,我演技好,就不会被发现,就不会被揭穿,尤其在我在乎的人面前。这样,对方就不会看到我的阴影,就不会被吓跑,就不会把我当作“病人”。我有多想多想掩盖这一点——我害怕分离,我害怕别离,我害怕寂寞,我好害怕你们不要我。
自欺欺人以为别人不会知道,但所有风吹草动都能酿成我心底的一场灾难。掩饰得多辛苦,就有多害怕被揭穿——你知道我没有安全感,你还会爱我吗?此刻向全世界喊话,宣布我就是没安全感症的确诊者。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了。我要光明正大带着这病症活着,向前走。它是我的一部分,我学着爱它敬它。
耗了多少心力掩饰没有不安全感……自己批判自己,自己矫正自己,自己漠视自己。以为别人都好好的,只有我心里有病。好吧,就算全世界其他女人和男人全都有安全感,全都不怕寂寞,我就是怕得要死,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办呢。我只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一旦我承认这一点,我甚至可以爱这样的自己了。
微博一发就引来共鸣无数。语含非这才知道,多少人都跟她一样,被这个病折磨得痛苦不堪。
Rosa说:“姑娘,你太勇敢了。”
语含非苦笑:“我病得不轻,下的都是重药。”
秋琳说:“如果你渴望寻找到你的理想伴侣,但是你又害怕的话,试着写一篇祈祷文,每次你怕,你就念祈祷文给自己听,让你自己从恐惧中苏醒过来。你在恐惧里待了太久太久了。”
语含非问:“谁是我的理想伴侣呢?”
“跟随你的心,你爱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理想伴侣啊。”
“我还以为是非先生呢。”
“现在也没有人说不是他啊。”
“他还会再出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特别渴望一件事成真,与其去担忧,不如祈祷。”
语含非想了想,她过去只会对爱情做破坏性的事情,因为恐惧,因为不安全。她从来没有做过太多建设性的事情。那好吧。就试着写一篇祈祷文吧,用真心的祈祷,唤回属于她的真爱。
亲爱的你:
我知道你在靠近我心的路上。我感受到了,我敞开心和生命等待你来。我愿意等待你的节奏,我愿意尊重你内心的感受。我知道你正在来的路上。欢迎你,吾爱。
你是一个把生命力全然显现出来的男人。我尊重你的工作——你最深的热爱。我看见你创造的渴望。
你是一个渴望温暖感情的男人。你可以付出爱也可以接受爱。你的心中自由涌动着爱。你愿意接受亲密关系,愿意面对感情、婚姻、家庭。
当我释放了我的恐惧,你也会相应改变。恐惧不是真的,爱才是真的。我可以把神圣的大爱引进我们的亲密关系,你也能。
我放下我所有的批判和控制。无论你在哪里,做着什么,无论你是不是与我有短信、电话形式的联系,我知道我们一直都活在爱里。每当我想你,我就能在心中与你连结。在爱里,我们从未分开过。
我渴望与你真实相伴。和你一起吃饭聊天,一起散步,一起看春暖花开斗转星移,一起经历生命的百般滋味,一起创造幸福。
我想念你。请你在适当的时候走到我身边和我的心里。
我全然等待你的出现。
写完这段话,语含非忽然觉得自己踏实了,轻松了。
她带着爱,等待着,一直等待着。
等待一个与她彼此深爱的男人出现。
秋琳又说:“若你想要得到爱,请你先付出爱。”
语含非疑惑:“向谁?”
秋琳说:“非先生。”
语含非说:“为什么?他都消失了。”
秋琳:“那也不妨碍你心中仍然是惦记他的、喜欢他的。”
语含非默认了。她真的对他很有好感。想起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怎么就跟他说起了在蒙古那一世的故事。哦,好像是他先说“你真像一个蒙古女人”。然后说起他去蒙古采风时听到的长调。住在平坦之地,那里的人唱出的长调便没有起伏波澜,一马平川。而住在丘陵地带的人,唱出的长调就有了高低变换。
他的手,在空气中划出曲线,然后在语含非心中荡起微波。她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塞娅和云丹的故事。他很淡然地听完,说了一句:“他们是会让垂死的人自生自灭的。”
那时的语含非,以为会有无穷无尽的时光让他们彼此爱恋。
“我猜透了这开始,没猜透结局。”她想到《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的话,好有哲理。
秋琳说:“想他,就让他知道。爱他,就让他知道。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丢脸的事情。”
语含非恍然大悟。她一直都不敢让男人知道她的爱,因为莫名觉得丢脸。就像那一世,她拼命掩藏对夫君的爱慕,让两个人至死都存在隔阂。
“爱他,就让他知道。”
语含非问:“那我要做什么?”
“想他的时候,就发条短信告诉他,你惦记他。就算是在心头默默温习那样爱的流动,也是好的呀。当你让爱在心中流淌起来,那爱也会滋养到你的心。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心电感应。你以后会知道的。”秋琳说。
语含非那一刻有一个感觉——过去,她从未好好爱过一个男人。她只是在索取,在交换,在用爱的姿态去骗来一点安全感。
她从来没有好好爱过一个男人,却误以为男人都没有爱过她。
秋琳说:“男人如何对你,都是你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对待他的映照。他只是你的镜子而已。”
语含非在这面镜子里,又看到了自己一颗匮乏的心,求爱的心,躲闪的心,伪装的心。
“神啊,感谢你让我看到了这样一个我。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这梦境里折磨自己多久。”
语含非不愿意再这样过下去了。她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