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野草纷纷打成卷,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长针插在土里。梦娌若坐在路边树荫下拼命甩着袖子,然而这丝丝缕缕的细风根本没派上任何用场。她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也没找到一个可以问路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迎面袭来,感觉自己就像蒸笼里的包子,随时都会被蒸熟。也不知道司命神君是不是故意的,把她送到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破地方来。
正抑郁间,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梦娌若赶紧从树荫里走出来向路上望去,尘土飞扬中一辆马车正向她这边急驶而来。“停一下!”生怕丢了这难得可以问路的机会,梦娌若几步跨过去拦在路中间。。
“吁!”车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马车停住,梦娌若绝美如画的脸蛋儿险些被马蹄毁容。
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掀开车帘,车夫连忙下车在一旁候着。
纳兰泽兮从车内探出头,凝神看了梦娌若半晌,薄唇轻启,珠玉一般清凉悦耳的声音随风飘散“姑娘,这是要打劫吗?”
烈日当空下,他纯净无害的面容让人顿生一种清风拂面的错觉。梦娌若头一回发现,说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生怕一个音节的失误破坏了这美好和谐的画面。
“不,不是。”梦娌若心虚的挪开身子,虽然这架势的确有些吓人,但她,真没那个意思。
“还有同伙?”纳兰泽兮四下扫视了一圈。
“没有。”梦娌若急越解释,却是越描越黑。
纳兰泽兮视线落回她身上“单枪匹马?”
“呼!”梦娌若长处一口气,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她表达能力有问题。“公子误会了,小女子是问路的。”
“哦?问路?”纳兰泽兮薄唇轻抿,一抹笑意似有还无的浮现在脸上。“姑娘想去哪里?”
“皇宫!”方才她在就感受过帝心的位置了,脑海里浮现出雕梁画栋的宫殿,在人间,这样的宫殿只有帝王家才有。
“我们顺路,姑娘若是放心,可以坐在下的马车。”片刻沉默后,纳兰泽兮就这么轻易的让梦娌若搭了顺风车。都没有问她是要去那一个国家的皇宫,下意识的,把她当成了本国人,以为她要去的就是都城里的那一个。一路上,梦娌若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光明正大的停留。渐渐的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在马车颠簸中进入梦乡。
夕阳西下,他们的马车终于到了佛光笼罩一般的都城。纳兰泽兮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漂浮着她慵懒的睡颜,清如月,明如玉,妩媚柔情却让人生不起一丝亵渎。
梦娌若醒来时已经是皓月当空,马车在纳兰府门口稳稳停放,纳兰泽兮安静的坐在对面倚窗赏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浮梦殿里。一千多年的相处,最长久的一个画面,睡不醒的她身边守着始终如一的柏梓箫。
见她醒来,纳兰泽兮便率先下了马车,车夫还在旁边等候。梦娌若钻出车厢迟疑片刻后还是搭着纳兰泽兮的手下了马车,轱辘轱辘的车辇声逐渐远去,梦娌若寻思着要不要跟他借宿。
“此时宫门已关,姑娘一路爬山涉水也该累了,如若不弃,就在蔽府休息一晚,明日再议进宫之事如何?”纳兰泽兮主动开口邀请,免去了梦娌若纠结难言的羞涩。袖口的金丝暗纹活了一般随着他的动作而流动,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衫翩然如雪,就像是织女布在天上的蚕丝云锦一般华而脱俗,简而不素。
正中下怀的邀请,梦娌若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同样不闻不问的信任让纳兰泽兮心里趟过异样的细流,她是太单纯还是太大胆。这个问题,后来梦娌若也问过自己,她想或许是因为那时自己的想法简单所以也没有觉得人心复杂吧。
“纳兰是公子的姓氏?”进到府里,梦娌若跟在他身后走迷宫一样东弯西拐。
“在下纳兰泽兮。”
“择兮择兮难以决兮”梦娌若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引来纳兰泽兮瞬间失神,随即释然,解释道“小时候的确是那个字,后来因体弱多病请高僧算了命,高僧说左右为难天恩反失,故引源化劫改为福泽。”
“纳兰泽兮,这名字太长了,我可不可以喊你纳兰,不,纳兰太普通了,泽兮,如何?”
“姑娘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叫吧。”
“泽兮!”梦娌若觉得上天真的很优待她,一来人间就遇到了心地这样好的美男子。纳兰泽兮将梦娌若眉开眼笑的神情收在眼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也这么好听!
次日晌午十分,梦娌若迷迷糊糊间被悠扬的琴音拉起床。蝶舞花香的院子里,纳兰泽兮坐在假山下弹琴。
梦娌若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走进园中,蝴蝶在她周围蹁跹成群。假山上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引来的水流由上自下垂成一卷珠帘,细细的水雾把这一池清莲洒的纤尘不染,纳兰泽兮端坐帘后,神情悠然,那一剪白影比水中白莲还要清逸脱俗。
梦娌若走到池边,琴音嘎然而止。薄薄的一层水帘,模糊得了细节却挡不住视线,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彼此的眼神。
帘内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梦娌若正准备趟过去,耳边传来纳兰泽兮珠玉滚盘的笑语“姑娘这是想不开还是要陷害在下!”
“啊?”话说,她一样都没有。
“昨晚仓促安排,不知道姑娘睡得可好?”一抹笑意,朝阳失色,纳兰泽兮就是这样一个宛若天人的男子。
“我叫娌若”
“娌若姑娘。”
“都说了我叫娌若。”梦娌若苦着脸,憋着嗓子嘟囔“能不能不加个姑娘?”
“娌若”纳兰泽兮嘴角笑意更深,好吧,是他笨拙。
“为什么要去那里面弹琴呢?”梦娌若觉得好奇,至于纳兰泽兮问的问题完全抛之脑后。
“因为凉快!”纳兰泽兮沿着池边再次往回走,梦娌若哑然跟上。凉快,的确是凉快吧?她站在池边都觉得凉嗖嗖的。盯着前面的背影琢磨,他说的这么直接,是真话吧?
从侧面的石门进到假山里,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纳兰泽兮坐在琴架前调琴,梦娌若好奇的四处张望,还没见过有谁能把石洞弄得这么别致的。刚才在水帘外只看到小小的一块地方,现在进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尤其是藏在纳兰泽兮身后的那一朵并蒂莲,火一样的颜色,妖异而清冷的纠缠在一起。
“别碰!”纳兰泽兮再晚一点开口,她的手指就碰到花瓣了。梦娌若诧异的收住手,不会吧,这么小气,碰一下都不行?“这是火莲”纳兰泽兮松了一口气。
火莲?火莲是什么莲?她只听说过雪莲。
“火莲是用来解寒冰之毒的,正常人碰了会中火毒,外表无碍,五脏俱焚。”纳兰泽兮言语轻柔,不像是在解释一样危险的毒物,倒像是在说白茶和白莲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一个开在水里一个长在树上。
梦娌若连忙缩回企图偷袭的手指“神仙也会吗?”她可不会问妖是不是也会。那样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凡人都喜欢问神仙。所以,她这样问,应该会安全些吧?
“不知道,应该是会的”
“能看不能摸”梦娌若郁闷的看着面前那一株火莲,看起来好美的样子,好想摸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