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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一间暖阁。香炉生烟。婴缬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苏世文,正在一个女人怀里入睡。

哦,不,不是女人,她是妖精。是修炼了千年的榕树精。

浓妆淡抹,妖娆万分。

说起这只叫做媚竹的榕树精,那可大有故事。

平山镇的人类与郊外的平山的妖类本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不知几世几年。

直到一天,一件事打破了这之间的平衡,从此天灾人祸。首先,事情要从四十年前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一个叫做卢项的男子,赴京赶考,留下了喜欢的女子素儿。谁知道,金榜题名回乡时,心爱的女子已为人妇。

伤心欲绝之下,卢项来到平山,想向平山的山神倾诉自己的故事。卢项小时候曾经听镇子里的老人说过,只要站在山顶,向着那棵最老的榕树的树洞,说出心中的苦闷,山神就会听到,给予你神奇的力量。虽说是传说,卢项还是希望有这么一个山神,可以做自己的听众。

他不需要什么神奇的力量,只需要,发泄一下下,把自己的郁闷说出来,就可以了。

卢项带着这种心情上山了,当他爬上山顶的时候,全然天黑。他眯着眼睛,辨别着最老的榕树。啊,最粗的那棵么?卢项欣喜若狂的飞奔着过去,一把抱住粗壮的老槐树。

额,老榕树果然年纪很大,卢项环抱的手臂怎么也抱不完它的三分之一。

老榕树的皮好粗糙,一定是历经了风风雨雨。

老榕树啊老榕树,你可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说?卢项围着老榕树转了一圈,发现,它果然有一个树洞。他开始叙述着,自己的思念。他说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素儿时,眼中,绽放焦灼的光芒。美丽的夜晚,漫天的繁星调皮的眨着眼睛。树洞里,一双小耳朵,微微颤动。那双倾听了卢项一整夜心情的耳朵的主人,便是叫做媚竹的榕树精。

平山哪里有什么山神?千百年来,只有她这只孤独的山精罢了。

很久,很久,没有凡人来这里讲故事了。

媚竹感到开心,也很苦闷。为什么人类总是为情所困,不能超脱一点?感情是无聊的产物!媚竹摇摇头,花落无情人有情,我这山精真是倒霉,花费大半个晚上,来听你这个书生讲无聊的情事。卢项啊卢项,你简直就是个超级无聊的情痴。

媚竹见卢项睡着了,好心的变出一条棉被盖在他的身上。心里暗想,好吧,我倒是要去看看,那个素儿,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子!媚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素儿真有卢项说得那么好,好吧,就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然,就吸食她的灵魂,用以充饥。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下山,吸食邪恶的灵魂,帮助自己修炼了。媚竹的脸上飘过一丝邪恶的微笑。“下山吧,下山吧……”

婴缬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一个不同的环境。穿过狭窄的石洞,来到一处华美幽深的地段。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的是,从天空的方向打来光线,柔弱、如同皎洁的月光。

月光洒在眼前无垠的湖面上,而湖面,盛开着大朵大朵妖艳却喊不出名字来的花朵。

没有风,却像是在跳着迎接的舞蹈。湖面上,只有一根小小的,只能单脚走过的平衡木宽度的木条,也许,可以抵达那看不清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彼岸。

可是,更重要的是,要如何,安然走过去?不管了!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要是她被饿死在这里,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婴缬踏上木条,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打破湖面的平静。婴缬,有些慌乱,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努力保持自己在木条上的平衡。她抱着有些害怕瑟瑟发抖的苏宝,像一个战士,向前走,无所畏惧。湖面下面是洪水猛兽么?湖面涌出一个漩涡,跟着婴缬的脚步,前进——渐渐扩大、扩大、再扩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漩涡越来越大,不一会儿,挡在了婴缬的眼前。婴缬张大嘴巴,没有说话。她明白,越是恐惧,越要冷静。漩涡慢慢的变成一块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些景象。

婴缬看到,卢项,应该说是年轻时候的卢项,对着树洞说秘密,第二天早上,从树洞里,爬出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子来。婴缬知道,这个女子是妖精,但是,婴缬同样知道,她是善良的妖精,不然,为什么不害死卢项呢?这时候,婴缬怀中抱着的苏宝喵了一声。婴缬摸了摸苏宝的头,心说,乖,我们一起认真看这个故事:媚竹盘算着,总不能吓坏了山下那些傻啦吧唧的凡人们,于是施法变换成人形。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扎着两把蓬松卷发、清丽可人的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服,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她回头看了看情痴卢项,自言自语的笑道:“痴儿,我下山去会会你的好素儿,你呀,就在山上睡上一段时日吧。”

她挥手设了一个深蓝梦之结界。这个深蓝梦之结界,会让卢项不断的做梦,同时,又不至于不吃不喝而饿死。

媚竹便屁颠屁颠来到平山镇的时候,正逢平山镇的早市。

六十年前的平山镇,还是相当繁华的。早市很热闹,络绎不绝的人群,川流不息的马车,以及,小贩们和客人讨价还价的嘈杂,熙熙攘攘,尽收眼底。

媚竹是个懒妖精,天天窝在树洞里睡觉,难得下山,难得修炼,一千年了,还是只不成气候的小山精。

作为妖类,不能得道成仙,就看不见世间的繁华、迷乱的色彩。

也就是说,她是个色盲。

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开心。

媚竹恍惚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儿。

对啦,要先找到黄府,才能找到素儿。只是,黄府在哪儿呢?媚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跟人打听到黄府的位置,并弄明白了,黄夫人正是那情痴口中的素儿。媚竹很开心,终于可以见到素儿了。那要怎样认识她呢?

媚竹没了主意,她游荡在大街上,无所事事。

说来也巧,媚竹看见一个灵魂极纯的年轻且漂亮的女子向自己走了过来,惊呆了。

这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灵魂……这种女人倘若潜心修佛,舍弃七情六欲,必定可以得道成仙的。

如果,这样的灵魂引导自己的话,那么,无疑是助自己成仙的最佳途径!

“姑娘,姑娘……”一个清甜的声音入耳,媚竹觉得,简直就像是山间小溪的流水淙淙,那么美妙不已。

“啊?”媚竹缓过神来,天哪,喊自己正是那个、那个……媚竹看了看女子,元神差点出窍。

妖精一激动一着急一上火,是不会像人类一样心脏病或者脑充血的。

特别是像媚竹这种没什么高深道行的小妖精,一激动一着急一上火,再加上活了一千年才见过这么纯净的灵魂,是会元神出窍的。一个不留神,就灰飞烟灭了。

教训一,妖精一定要学会淡定!

迟疑之间,那个女子对媚竹说:“姑娘还是小心点好,待会子车马来了,受了伤,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你说呢?”

媚竹笑了笑,心想这女子心肠是极好的,跟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可以沾些纯净的灵气,便说:“谢谢姑娘美意,我叫媚竹,你呢?”

“我已是妇人,不便透露闺名,夫家姓黄。好了,姑娘,我赶着回家,先行告辞了。若是有缘,来日再见。”说完,黄夫人便急着要走。

黄?难道是素儿么?只听那情痴说,素儿是个善良的女子。世上之事,竟然如此巧合么?

婴缬看着画面,惊讶的自言自语:“呀,素儿这么漂亮啊!”婴缬从那镜子里,大概的知道了山精媚竹,她后来想感化素儿抛弃七情六欲,然后吃斋念佛一心成仙,顺便,到时候提携一下自己这个小妖精。媚竹却怎么也没料到,黄老板成为最大作梗人。画面还在转换:当黄老板得知夫人有了出家的念头时,就没日没夜折磨素儿。而此时此刻的媚竹,因为闭关修炼,而无法救助素儿。与此同时,心灰意冷的卢项受了皇命迎娶郡主。面对夫君的的非人折磨,素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她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了。她自己不知道,更别提那个对她不闻不问,只是隔段时间来折磨她的夫君了。半年后。黄老板从外地回来,发现妻子大着肚子,十分生气。硬说孩子是素儿和别的男人怀上的孽种,一边说着恶毒的话,一边提起鞭子,狠狠的抽打素儿。素儿——被活活抽死了。黄老板也不心疼,吩咐下人们趁着夜色,把素儿丢进乱葬岗,草草埋了起来。过了些时日,媚竹从山上下来,得知素儿的死讯,她气坏了!天哪!这么纯净的灵魂,多少年才有这么一个!夜里,媚竹偷偷赶往乱葬岗。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不,不是发生,而是,正在发生。素儿已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活着!连媚竹吓得脸色惨白!怎么可能?接下来,她才算想明白,或许是天意,素儿暴戾而死,凭着最后一口气,发下诅咒,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来,将来,为自己报仇!死人生下来的孩子,必定为祸苍生!每日必以人的血肉为食。可是,这个邪恶的孩子的灵魂,跟自己的母亲同样的纯净。等她长大,或许能够引导她向善。如此,岂不无量功德?媚竹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到这里,婴缬倒吸了一口气。素儿死了以后,居然用暴戾之气,化为至纯至毒的诅咒,让自己的孩子活了下来。现在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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