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夫,头脑里的弦时常绷得很紧,尤其搞妇科的,难得有个轻松、消闲的周末。就拿我的好友杨贤大夫说吧,知道她是怎样过周末的吗?
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去她家做客。不巧,她值夜班。返回的路上,我想起前几天,在菜市场碰见杨贤的先生老李,和他们十七岁的女儿珍珍,父女俩买了两条大鲤鱼。老李高高地提起盛着鱼的塑料兜儿,笑着对我说:“怎么样?模范丈夫还够格吧!专门儿为夫人买的。”然后略收敛笑容补充道:说实在的,她可真累。
“她做过甲状腺手术后,还那么瘦?”我问。
“瘦,比你们一起在省院进修时,瘦了整整二十五斤。”
“我妈都有点驼背了。”珍珍抢着说。
“她这个人呐,没法儿说。”老李轻轻地摇摇头,接着说,“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干出个啥名堂,糊弄着干几年退休算了,她倒好,还拼命,晚上回家,那腿经常肿得像面包。图个啥?”
“爸!您就甭说了,我妈这样干了三十三年了,就凭您嘟囔几句,就改变她了?”珍珍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爸爸的话。
老李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儿:“我替她憋屈。”说着又压低点儿声音对我说,“我是说,她就知道傻干,两次评职称涨工资都没她的份儿,既然这样,干什么非要拼命。”
其实,有时我也为好友鸣不平,可每次谈到这些,她总是什么也不说,有时只是笑,瘦瘦的脸上,笑出很多皱纹,至今我还记得她当时笑的模样。这个周末,我又一次造访,事先打了电话,相信不会扑空。
借着门前的灯光,我看了看手表——差五分晚九点。我敲响了她家的门,开门的是珍珍,她见是我,笑了:“哎,韩姨啊!”她稍停了一下说,“我妈刚才下班回来,水也没喝一口,医院又把她叫走了,一位需要手术的难产……”
告别了珍珍,我带着一丝遗憾和更多的感慨融入夜色之中……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发表于《健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