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马营原本不是我们的目标,最终却成为真正的目的地。那天正在酒店忙于会议收尾工作,好友朵儿打来电话,急慌慌让我随她一同去海原,并用她天才的语言极煽情地为我勾画出一幅浪漫的海原之旅。看着乱如鸡窝的会务组和焦头烂额的同事,请假实难启齿。但她去心似箭,热情如火,一遍遍电话催促相邀。左右为难之际,我终于将心一横,作出家里着火的样子,鼓足勇气丢下忙碌的同僚,大步流星奔回家去作行程准备。
很少独自出门,特别是夜色将至,路途遥远,余心惴惴焉。司机回头莞尔一笑,长发及肩,一副印象派艺术家的风范。看他两只胳膊细若游丝,一副身板弱不禁风,我心里暗暗嘀咕:“长路,夜行,他能胜任否?”没想到,就是这游丝般的艺术家,此行为我们承担了重要的任务,劳苦功高。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认真的司机,一语不发,紧握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无视我俩无休无止的聒噪,只管专心开车,尽心尽意。到达海原,已是深夜。
原本去南华山的,朵儿提议去看海原大地震遗址,我双手赞成,积极响应。征得了艺术家的同意,我们便被他载着向目标行进。本以为是很容易的事,没想到,一路坎坷,颇为崎岖。明亮的太阳底下,我们的车像甲壳虫一般在弯曲起伏的道路上蠕动。因为不清楚路线,问过十个人,得到的是十个不同的答案。在这横七竖八的手臂指挥之下,我们的车茫然无措,来来回回,拐拐折折,跑了许多冤枉路。
艺术家的耐心得到了极大的考验,车也苟延残喘。更可笑的是,为了防晒,我和朵儿不管不顾地将一副头脸包裹起来,只露两只眼睛,活像两只恐龙,奇丑无比,还不停地对艺术家指手画脚。艺术家苦恼之极,载着两只怪物,又苦于找不到方向,几尽崩溃。终于,得到一位高人相助,指点迷津。但因目的地遥远偏僻,一路开去,仍然迷雾重重。车子在布满石子和土坑的道路上颠簸,似乎永远没有终点。过了一坡哟又一坡哟,两只恐龙和细若游丝已经听天由命了,来路已长,去路无涯,已是进退两难。
艺术家的车子面临着底盘漏油的危险,他时时下车察看路况,手搭凉棚,遥望天路。蓬乱而卷曲的长发像扇子一样在风中扑闪,细腿像瘦树般立在无边的旷野,显得凄惶无助。
毕竟是这队伍中唯一的男人,他知道两只恐龙是绝对靠不住的,纵使坡大沟深,他也屏声息气,任劳任怨,未有一声抱怨。因着他的忍耐和毅力,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峰回路转,一颗粗大怪异的古柳出现在眼前。
啊!到啦!到啦!我们发狂一样地喊叫,为着无数波折无数崎岖后的终点。刻着“哨马营震柳”,海原大地震遗址的石碑立在道旁,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哪!
与想像中地震遗址那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有着千差万别,呈现在眼前的遗址唯一标志就是一小块石碑和两棵被严重撕裂但仍然威武雄壮的大树,除此之外,一洼积水,两座土坯,几只老牛,一派荒凉。这就足够了!
此生,也许仅此一次机会到这里,历经这样的迷茫,历经这样的曲折,捕捉难得的惊喜。细瘦而耐力惊人的艺术家,两只恐龙,一路傻笑,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此行难忘。
(2010年7月1日发表于《银川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