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同了,什么都今非昔比。就连中秋节不小心说起想吃月饼,也立刻会有人发出不屑的鄙夷:“切!现在谁还吃月饼!”这实在让人很受打击,似乎爱吃月饼的人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土包子,俨然已经该OUT了。
事实上,不夸张地说,现在能吃上月饼的绝非普通人家。曾经的月饼是论斤卖,现在完全是论个儿卖。一块月饼少则七八元,多则几十元。一家三口人均一块,顶得上出去吃顿大餐了。单从性价比上来说,就很不值,所以只好宁取肉而舍饼了。
月饼从食品向工艺品发展,导致月饼金玉其外,囊中无物。虽极具观赏价值,但中看不中吃,且价格贵得邪乎。古有洛阳纸贵,现在是中秋饼贵,让人不禁望月兴叹。
君不见,商场里月饼是比着赛着拼包装,那被包装了的月饼,好像初出道的明星,一经打造,就身价大涨。着装考究的月饼,好比五粮液和茅台酒,早已上升到贵重礼品的高度,大多是被拎着作拜访领导之用,其功能不言而喻。
正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每年流转到我家的豪华月饼也很有那么几盒。每见那精美的包装,我们都很惊艳,如获至宝,哇声一片,不因盒内之物而喜,全为外壳的精致绝伦。结果常常是,月饼被掏出来掷到一边无人问津,盒子却被一一收藏,或作首饰盒,或作针线盒,或作孩子的存物罐,真正是现代版的买椟还珠了。
我比较爱吃甜食,所以月饼也在喜爱之列。但近年来,面对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月饼,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丝感觉,面对那些精工细作的块状物,我的食欲竟荡然无存,味蕾关闭。尤其惧怕礼盒里的月饼,不论哪一块,都似泥糖一般,看不出究竟什么成分,咬一口,腻得直打哆嗦;捏到手里,完全能和女儿的橡皮泥相媲美,很有粘度。而分析研究,最上档次的,也不外乎在月饼中心塞上一个蛋黄。拿我老妈的话说:“搁农村,炒鸡蛋那都不算菜!”何况一个油腻腻的蛋黄乎?何贵之有?也因此,近年来,我陕北老家的炉馍颇为走俏。炉馍是陕北方言,和月饼一个意思。它完全保留了传统月饼的本质,外面是千层酥的面皮儿,里面是芝麻、花生仁、核桃仁、葡萄干、玫瑰,红枣、白糖等,经烤箱出炉,不甜不腻,酥脆可口,馅香四溢。我奶奶曾经就是做炉馍的高手,每年中秋都要大张旗鼓地做一场,引得众人盼望。奶奶做出的炉馍,自家吃得少,往往都送给亲戚朋友品尝,全被当作稀罕物。本担心奶奶去世后她的手艺失传,没想到,如今陕北炉馍遍地开花,且不断发扬光大,愈发受人喜爱。
“金炉不熄千年火,银鏊常留万家香。”我想,中秋节时,奶奶在天堂闻到久违的清香,也会笑了。
(2010年9月21日发表于《银川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