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大海,即使是假日,也领略不到书上和电影中描绘的那种所谓的旖旎风光,这是生活在我们可爱的大西北的人的一点儿小小的悲哀。青灰色的街道、平凡而寒酸的树、穿梭往来和我一样急匆匆的行人以及楼群上空时隐时现灰白刺眼的太阳,是我每天欣赏到的固定风景。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些景致,我也通常是在飞驰的自行车上享受到的。跨下自行车,我就被按到了椅子上,整整一天,我都与自然隔绝。有时,我不免要想:我这样匆忙到底是为什么呢?当然,这个世界上比我清闲的肯定大有人在,但要知道,这并不表明他有支配时间的自由。尽管他可在办公室里“一张报纸看半天”,却决不意味着他有自由去悠闲地踱到田野里呼吸半小时的新鲜空气。
因此觉得,生活太沉重也太无奈。不是沉甸甸的有内容的重量,不是有价值的生命的厚重,而是失去自由被桎梏的不得不如此的沉重。人在世上,本来可以享受很多自由权力,可是太多太多的原因却使我们失去了这些特权。从早到晚,我们忙忙碌碌,来回奔波。上班、下班,我们的世界小得不能再小,我们的眼睛看不到更广阔的天空,穿衣吃饭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
尽管整天为生活伤透了脑筋,可至于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也许还无暇顾及。为了不使自己失掉信心,我们不断地标榜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为实现理想、服务社会。而事实上,我们又实现了什么?奉献了多少?
也许我们的生活原本有一个方向。政治课本里“劳动创造了人本身”早已明确地告诉我们,要生存就必须劳动,不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总之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必须走上这条艰辛的创造之路,因为生活不仅仅是穿衣吃饭的问题,更是在创造自我、创造幸福。但是,在保证个人幸福、强调个人自由的同时,又要做到毫不偏离正道,谈何容易?
我也曾试图甩开工作以获求自由的幸福,但事实证明我不过是从一种不自由走入另一种不自由,因为生存问题首先束缚了我。从某种意义上讲,自由是要有金钱作基础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得由金钱来援助,精神食粮不但不能填饱肚子,还得借物质食粮做后盾。
所以,处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很容易走极端。凭着“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一借口,多少人放弃了自己年轻时的理想,钱不可思议地成了大多数人所追求的至高无上的目标。大自然美好而光明的东西再也提不起人的兴趣,任凭金钱去淹没心灵中最灿烂的光华也无动于衷。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不是上苍为造福众生所创造的人间的美,他们认为至关重要和安慰人心的东西,除钱以外,别无他物。难道这就是生活给予人们的启示?是否人们追求金钱上的满足是为了间接地获得幸福?
但在我看来,那些腰缠万贯的巨富,尽管极尽奢华,却也未必能享受到一个清心寡欲的诗人所拥有的那种两袖清风、宁静淡泊、怡然自得的幸福。如此看来,幸福并不在金钱里。幸福的形式多种多样,各人对幸福的理解也不尽相同。有人追求事业上的成功,有人注重家庭中的美满。那么,就让我们凭着自己的兴趣,按照个人的方向,力所能及地在这颇不自由的生存空间里尽量多寻找一些快乐和幸福的因子吧。(1996年1月12日发表于《银川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