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性的16天,永远属于中国的16天,奥运的点点滴滴给人们留下了太多难忘的记忆。在曹景行的心里,他的奥运记忆又是怎样的呢?
程程(以下简称程):北京奥运会结束之后,可能很多人和我一样,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因为热热闹闹的场景过去了,精彩的赛事突然没的看了。在奥运期间,您每天都和观众朋友分享很多的心得,奥运之后,您的感觉怎么样?
曹景行(以下简称曹):应该说,作为中国人,奥运顺利闭幕了,我们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了。但是也确实有种失落,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程:现在回过头去看,您会给这次奥运会打多少分?
曹:我觉得是100分。中国办成了,就是100分!其实今年(2008年)我们也看得出,有些人不希望看到中国成功举办这次奥运。但是最后,光是第一天的开幕式上,就有七八十个国家的来宾一起坐在上面,那可都是元首级的,对不对?这个场面传到全世界,意味着什么?就是说,尽管有些人不愿意让你办奥运,但是这些国家的元首,还是代表他们国家来了。这就是成功!
程:奥运结束之后,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
曹:两件事吧。第一件是开幕式那天,六七十个国家的元首一起在鸟巢的贵宾席上扇扇子。那天的天气本来是应该下雷阵雨的,而且是大雨,结果后来人工干预气象,就用1000多发火箭把那个雨在北京西北角和东南角全打掉了。但现场的感觉还是很闷热,仍然是要下雷阵雨的那种感觉,那些贵宾们都穿着西装在扇扇子。这种场面就是对我们办奥运的认可。第二个印象很深的是,为了办好奥运,大家都尽力了。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女子四人的赛艇。四个女孩,开头1500米全部落在后面,我们觉得已经差不多输定了,但是在最后200米的时候,这四个女孩子拼命了,真的拼命了。就看她们一桨下去,跟英国选手的距离就缩小一点,一桨下去就缩小一点。到最后200米她们把英国甩在了后面,冲线了以后,她们的感觉,也就是我们中国人感觉,就是像我们办成功奥运的感觉,很难用“高兴”一个词来形容。
程:那您觉得我们圆满地举办了奥运,给我们中国留下了什么?
曹:在世人面前办成了一届很出色的奥运会,最重要的就是留下了这个。当然了,奥运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总结,一定要反思。因为我们看到,这个世界很多人真的对我们还不怎么了解,有的人还不怎么喜欢我们。我们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结果我们发现“同一个世界”里,许多人不想跟我们“同一个梦想”,这是一个现实。
亲切,如同邻家老头,这是曹景行给观众留下的最深印象。而他最醒目的标志,就是那招牌式的一头银发,这在美女帅哥成堆的主持界,的确很另类。
程:您的头发什么时候开始白的?
曹: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中学的时候就开始有点白头发。
程:那就是少白头啊。
曹:有一点。也许是家里有点遗传,我哥哥也有点白头发。但是那个时候确实我们长身体的时候,也是经济最困难的时候,营养非常之差。然后下乡的时候就开始白头发多一点多一点,读书就再多一点多一点,最后就这样了。
程:好多人说这个是香港现在最流行的发型,而且看您保持得还不错,有什么诀窍吗?
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管它,没有任何方法。
程:让它去,头发要白就白吧。
曹:对,要发胖就发胖。(笑)
说起来,曹景行和浙江也很有渊源。他的祖籍在金华兰溪,父亲是我国现代着名作家、学者、记者和杰出的爱国人士曹聚仁先生。1947年曹景行生于上海,1968年,21岁的他作为“老三届”知青,插队到了安徽黄山茶林场。
程:好多人去了以后刚开始可能感觉很新鲜,后来会发现很苦。
曹:连刚开始的新鲜都感觉不到,因为一下去就发现是个非常苦的地方。
程:听说那时候您一次能挑100多斤啊?
曹:200斤都挑过,都可以。那个时候发现,每个人都可以。到后来有一个“上调”的政策,我有两个选择,一是调回上海,还有一个选择是留在农场。
在别人都为调回上海而挖空心思的时候,曹景行却选择了留下,并且在当地娶妻生子当起了“农民”。
曹:我自己觉得,回上海到一般的工厂做工人没意思。在当地,因为我们已经待了一定的时间,后来我也逐步逐步地做了一些技术活,知道怎么种地,对当地也有一定的熟悉了,或者说感情上觉得想留下。比较了以后,就准备在那边安家结婚了,于是就放弃当时调回上海的机会。在那里我后来还当过农机厂厂长。
1978年,恢复高考第二年,曹景行31岁。他再次面临了一个决定命运的选择:是继续留下当农机厂厂长,还是去考大学?这一次,曹景行选择了后者。结果,他和妻子双双考上了复旦,举家搬回了上海。大学毕业后曹景行成了上海社科院的一个经济研究员。
程:后来为什么选择高考呢?是想回上海?
曹:不是,只是觉得考大学对我还是有吸引力的。想读大学,只是想读大学,没想到要回哪儿,也没想到以后会怎么样。
1988年,曹景行41岁。这一年,曹景行选择了移民香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曹:那时候有机会移民香港,就想着试一下吧。而且最主要的是对资本主义这些东西看得比较多,也想去看一看资本主义到底什么样,去试一下自己在资本主义的环境当中,是不是活得下来。如果活不下来的话再回来嘛,就是很简单的想法。
初到香港,曹景行转行做起了媒体。从《亚洲周刊》的底层做起,很快做到了资深编辑,月薪更是高达10000美元。然而就在1997年,曹景行再次转行,投身电视新闻行列。1998年结缘刚成立不久的凤凰卫视,更是从幕后走到台前,先后主持《财经》、《时事开讲》等节目,并迅速吸引了观众的视线。
曹:当时觉得再做杂志也就这么回事,还是电视比较好玩。我想如果还可以试的话,那就试一下。至于为什么做电视从幕后跑到台前?没什么原因,就是他们觉得那个时候新闻当中要加一个评论进去,试试看好不好,就做了。而且当时没什么人,帮窦文涛策划《锵锵三人行》,策划过程当中就自己上了。
程:听起来挺容易的嘛。
曹:都是运气。机遇就是这样,突然一下就变成明星了。再加上有人说我的白头发很有特点,这也是生来没有选择的,突然好像变成我的符号了。
在凤凰卫视,曹景行有三个外号:窦文涛叫他“新闻雷达”,鲁豫叫他“师奶杀手”,不过他最响亮的外号,却是“影帝”。
曹:“影帝”实际上很辛苦的,听起来人家以为跟梁朝伟差不多,结果后来发现原来是个打苦工的。我影印的速度之快,超过我们办公室的秘书小姐。
程:原来是“影印之帝”啊。
曹:而且如果影印机有小的故障我还会自己排除。
现如今,61岁的曹景行已经是“功成名就”,但他仍谦虚地把自己的成功归结为“运气”。“人生,不快乐做什么”,快乐就是他的座右铭。2005年,他又找到了另一种快乐,就是到清华大学去教书。
曹:实际上教书的压力比做节目更大,最让你沮丧的就是学生睡着了。
很实际,现在学生很实际,所以现在上课你是要吸引住学生,比做电视节目还难。这对我来说,是新的挑战。
记者手记
曹景行到今天仍然有着新闻记者的一个习惯,他的背包里随时装着一只小相机,走在路上、坐在车里,看到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他就会立刻拍下来。
我们在上海采访他的那天,正好碰上了上海市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很多道路严重积水,交通几乎瘫痪。我们的车去接他也因此迟到了十几分钟,但曹景行一上车就笑着说“不着急、慢慢来,我在家里,看着窗外高架桥好像停车场一样,正拿相机猛拍呢”。他给我们的印象就是一个敬业又开心的“邻家”教授。
有的时候觉得人很有力量,而有的时候觉得人很渺小。因为我们可以选择的事不多,但实际上又很多。比如,年代是无法选择的,怎么做却是可以选择的。在白发的曹景行的身后,你仿佛看得到那个在上海石库门前书香门第的孩子,又仿佛看到了在农场辛苦劳作的那个知识青年。假如不是恢复高考,曹景行现在在干嘛呢?是继续留在安徽做当地农机厂的厂长吗?而如果没有移居香港,他仍旧会在上海社科院做他的研究员吗?
“人生,不快乐做什么”这是曹景行最常说的一句话,他珍惜现在所有的机会,珍惜他在做的每一个节目,珍惜他在清华大学能走上讲台,珍惜他在生活当中每一次的际遇。
[人物]王军霞 原国家田径队运动员 奥运会冠军——当光环褪去
王军霞是我国第一位获得奥运会长跑金牌的运动员,被誉为“东方神鹿”。相信很多人对她的印象定格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她获得5000米金牌后,身披国旗绕场一周的情景,那是多美丽、多经典的画面啊!
采访当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个卷发、长裙、女人味十足的的王军霞,过了那么多年,她越来越漂亮了。当她身上的光环慢慢褪去,当骄人的成绩渐渐离她远去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会是怎样的一个王军霞呢?在当年神奇的马家军团队分崩离析之后,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在刚结束的第29届北京奥运会上,中国夺得了51枚金牌,有63位中国体育健儿成了奥运冠军。在此之前,从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到2004的雅典奥运会,共有136位中国人成为奥运冠军。冠军是一个运动员的巅峰,但是并非终点。夺冠军之后,人生之路还很长,或许他们各有各的精彩也各有各的烦恼。2008年的8月底,我们在上海见到了他们中的一位——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夺得女子5000米冠军的王军霞。
采访时间:2008年8月25日
采访地点:上海
精彩对话:
程程(以下简称程):今天你穿着这身长裙特别女人,给我的感觉和印象中的王军霞不太一样,是不是因为运动服穿多了就特别迷长裙?
王军霞(以下简称王):现在几乎不穿专业运动服了,应该说那个时候没那个精力去考虑打扮这方面的事。
程:其实内心一直有向往,女人就要打扮得漂亮一点。
王:对的。
今年(2008)奥运会的田径赛场上,刘翔因退赛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对于刘翔的退赛以及各界的评论,在王军霞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她认为不应该给刘翔任何压力。因为作为运动员,她深知心理状态对竞技水平的发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王:说实话我自己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关系也还不错,对他有一些了解,但是没有想到最后他会因伤做出退赛的决定。当时我在流眼泪,但是这种流泪对于我自己来讲是一种感触。
刘翔从出成绩到受那么多人关注,到他要准备这次奥运会,我一直深深地感受到他的那种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退赛后马上就有各种猜测了,甚至有一些负面的说法。我觉得首先从运动员自己来讲,包括他的教练肯定都想要全力以赴去准备的。没有一个运动员不想比好这次赛事,这是肯定的。
另一方面,我觉得任何一种声音都可以理解,因为这也代表了大家对刘翔的一种期望。我也希望刘翔能够从这种状况中早日走出来,毕竟他还年轻,这对他也是一种历练。我们不要把一件事情就看得那么坏。
程:当年你参加比赛的时候有什么技巧吗?让你能超越对手,超越自己?
王:我在场上可能比其他竞争对手还不行。但是大家看到的永远是不动声色的我,永远是轻松的,但实际上我已经比对手还累了,甚至随时随地都想倒在地上死掉算了。但是这些我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一点,我就不行了,因为这就是在给对手传递一种信息。每个对手都是在互相观察着的,只要是有心的,给任何一个选手抓到你这种信息,她马上就会做出一种反应,你立马就掉下去了。
程:你那种气势和精神是怎么来的,天生的?
王:对,天生的。
程:你从来就是好强好胜吗?
王:我不是好强好胜的那种人,我所有的比赛都顺其自然。我用很平常的心去面对比赛,就不会把最终的结果看得多么的重要。我只是说我该准备的准备了,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尽自己的能力,这样在心理上、气势上各个方面都会占优势。我会从心理上让对手跑不动。
程:怎么做到让她们发挥不出水平?
王:这是一种技巧,一种能力,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记得在赛前做刘翔采访的时候,他说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对手就是他自己。每一个运动员都是这样做的。
王军霞上场时总是很轻松自信的样子,加上她的确具备夺冠的实力,所以经常让其他运动员没上场就感到气短,不过这也给王军霞带来过麻烦。
王:也有没有优势的那一面,而且我非常讨厌那一面,就是她们会做一些战术安排,去打一些配合来针对我,干扰我,从各个方面做一些手脚。但这也让我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比方说她会有领跑的队员先在前面,做牺牲掉的安排。你就要观察,要知道哪一种类型的运动员是做“兔子”的,她不是要跑完全程的,只是起破坏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