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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曾经的恋人(深岩)

楔子

天气闷热得让人发狂,街边的小店半掩着门,太阳依依不舍地掉到山下。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很慢地走,像在梦游。微风轻轻拂过,虽有些凉意,却也把心吹得飘忽,把思绪吹得凌乱。

街头住着一位占卜师,我只是听人说她很有灵气。

楼下摆满了花盆,全是那种浓绿的叶子下夹杂着橙黄色的小花儿,像一个个垂笑不语的美人,高雅肃穆却让人莫名生出几丝哀怨。

哀怨,应该是正能形容我当时心境的词语,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拉着我停在花坛边,仔细端详这花,想象这花的主人。

我的家乡是一座千年小镇,有着“一灯照全城,四门能通话,堂上打板子,户户能听见”的“袖珍小城”,不论谁家有点风吹草动都不用半盏茶的工夫就能人尽皆知,而那占卜师,她平时从不与镇上的人来往,镇上的人也无从知晓她来自何方,有什么样的故事。

听人说,她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来小镇的,我是难产儿,出生那天爸爸又莫名其妙地受了伤,因此被镇上的人背地里说成是“扫把星”,而就在她搬来小镇的头天晚上,护城河边就漂来了四男四女的尸体,并且据说都是外地人,这惊天悬案至今还搁置着,很多人揣测她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所以镇上爱观天象的老人,有的预言她会是小镇的灾星,也有的说她会是小镇的救星,众说纷纭,都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没人放在心上,也因此没人敢朝她靠近。

是她杀了他们?

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打了个冷战,我承认自己看太多《红蜘蛛》之类的凶杀电视,或许她的到来只是一个巧合,根本就跟那些乱七八糟的死亡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人们跟我一样善于联想而已。

“你有事吗?”

她穿着一袭黑装,脸上罩着黑色面纱,被风拂起她的脸精致得让人不相信那是真的,黝黑的长发用发髻束在脑后,此刻她正在摆弄面前的花盆,我被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冷漠至极,仿佛来自另一个幽冥的世界。

我害怕得想逃却迈不出步子,因为她抬头,眼神迷离惊恐或许是不安,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如果说她的声音是来自地狱,那她的眼神清澈得就像是来自天堂的精灵。

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来自同一个人,对于正对“星座学说”深信不疑的我来说,当时能想到的就是她一定是具有双重性格的双子座。

“这是什么花?”

我脱口而出,问过就后悔了,或许这样会冒犯了她。

“垂笑君子兰,我最喜欢的花。”

我再看了看一盆盆的“垂笑君子兰”,跟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有些相似,都是高雅而幽怨的。她说起花时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这让我起初的恐惧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喜欢它是因为它的花语吗?”

我又问。

我喜欢栀子花,因为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约定”,理所当然地以为,占卜师也是因为它的花语才喜欢“垂笑君子兰”的。

“它的花语是悼念。”

她的声音回到开始的冷漠,我不敢再做声。

她领我进屋,她的墙上挂着一张被放大的纸牌,听她解释,那是塔罗牌里的恋人,在充满甜美的伊甸园里,一对恋人在天使的召唤下走到一起,尽管阳光普照,却依旧没有幸福的感觉,因为恋人的身后不仅有希望之树也有毒蛇盘踞的禁果之树,美丽而凄凉。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是“垂笑君子兰”的哀悼。

“承诺是有保质期的,不管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有多鲜活,也终是会在现实和一次次选择的侵蚀下渐渐风化死亡,这就是爱情的美丽与残酷。”

她也抬头看着那张“恋人”的纸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却在看到这张牌时,想起和张剑锋几年的爱情,眼泪就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奔涌而出,仿佛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曾经以为最美好的过往都成了心里一种永远都不可能被平复的痛。

她是我见过最善变的女人,至少在认识亦忧以前我一直这么觉得。

当我从她手中抽出一张“恋人”时(她是占卜师,我以为占卜也只是很寻常的事情),她却仿佛又变了一个人,面目变得狰狞可怕,她甚至伸手来掐我的脖子,如果不是被脚边的凳子绊住,我想自己是看不到十八岁的太阳升起的。

“你不该活着,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为你!”

她大声咒骂,我仓惶地逃出她的家,大口呼吸着自由而鲜活的空气,我想她一定是个疯子。

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恋人”,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用力踢开脚底的石子,委屈的眼泪噙满眼眶。曾经我和张剑锋是班上所有同学戏称的“模范恋人”,而如今黄昏下,他拉着的却是我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他们相互依偎着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头。

“我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终于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我在祝福他们,看我多伟大啊!”

我忍不住自嘲,还记得头天晚上,婷婷问我,如果有一天她也喜欢上了张剑锋,我是不是可以让给她?

“当然,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

我故意把“除了张剑锋”这几个字没有说出来,我坚信婷婷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跟我抢男朋友的,因为我喜欢张剑锋,喜欢到了骨子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都已经知道了。

可是,窗外的栀子花还没有到凋零的季节,而所有的誓言和约定都已经消失殆尽了,我和婷婷再也回不到小时候,再也回不到一起细数青春的日子,曾经的恋人,终是没有经得住“毒蛇”的诱惑。

十七岁是雨季,我哭了整整一个夏天。

第一章 隐藏的“恋人”

在我十七岁以后的人生里,我学会了一件事——掩饰。

掩饰着心底莫名涌起的忧伤和痛,总是淡淡的微笑,就仿佛潮湿的夜露结成的薄冰把心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寂静的夜里,窗外抖动的枯枝才会变成心弦的颤动。

正值深秋时节,家门前那一条铺满黄叶的小径,仿佛正在诠释着我那弯弯曲曲失落的人生——漫长,漫长又寂寥。

亦忧说要搬去城南,她想安静地做陶瓷,这繁华的都市的确不适合我们这两个思想还停留在上古时代的人类。

这是我们在“亦忧阁”的最后一天。

这本来只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自从我们住进来,亦忧就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摆上了她的花盆,硬生生地把这里变成了她的垂笑君子兰“展览台”,后来还给这楼加上了“亦忧阁”这样别具韵味的名字。

亦忧其实也并不叫亦忧,只是一次偶然想起改成这个名字的。

亦忧是个性格直爽的山东女孩子,本来在一家外企做事,因为看不惯上司阳奉阴违又欺上瞒下的作风而多说了几句就被炒了鱿鱼。

她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就嚷嚷着要改名字,说什么这世道真是“说亦忧,不说亦忧”,所以就改成了亦忧。

“罗佑嘉,为什么这个《栀子花的初恋》没有结局?”

我正在阳台上浇花,亦忧边大叫着,一边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就跑到阳台,手里还高举着一个发黄的笔记本。

我握着水壶的手停在空中,眼前开始一片模糊。

《栀子花的初恋》,那是我十七岁时写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有我,有张剑锋,还有婷婷,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曾经的校园里开遍了栀子花,我们三人都喜欢在栀子花下嬉戏,所以叫了“栀子花的初恋”。

结局?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未及开始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找不到写下去的理由,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如何结局!

心一直漂在何方,只怕自己也找不到归宿,更何况是故事?

我从来不曾提起,以为那样感情就可以在心底凝固,殊不知那只是一段欲盖弥彰的过往,它早在不知不觉中化为我内心深处一道脆弱而又难以愈合的暗伤,稍一触碰就会痛,痛得撕心裂肺。

“嘉嘉,这个故事你会一直写下去吗?”

那是一个微微有点凉意的初秋午后,我和张剑锋拉着手走遍了整个小镇,我们一直在讨论我刚写的那个故事,张剑锋说那明明就是我和他的爱情,其实那本来就是我给青春的留念。

“当然,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个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这句话算承诺吗?应该是吧,至少对我来说一直都在坚守这样一份约定,十年来,我每天都在写,写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心痛,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不相信他会这样狠心地对我,他也曾说过,就算是在演戏,不管对面是谁,他的每一句关于爱的台词都只是为我一个人所说的。

“罗佑嘉,你个懦夫,是自己的就要努力争取,不是自己的就洒脱地离开,不能总用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生活!”

亦忧回头失望地瞪着我,大概是受不了我习惯性的沉默。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是非恩怨总是分得清清楚楚,不像我,一切都是欲言又止,对张剑锋的爱如此,对婷婷的怨亦如此。

我以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了,只要心里装着对方,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他都是会明白的,这常常被亦忧说成是“胆小鬼”!尽管这样我还是学不会她的主动争取也学不会她的那份洒脱。

我想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我帮你卜一卦情缘!”

我跟亦忧认识四年多,还从来不知道她会随身带着塔罗牌。

我看着亦忧手中的塔罗牌,想起十七岁的那个夏天,街头那个占卜的女人,亦忧的性格跟她一样善变,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恋人?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亦忧,拿在手里的竟然跟十年前一样,是“恋人”,我讨厌那种被幸福和恐惧充斥着的感觉,一切仿佛都只是做梦一般,梦醒了就会痛彻心扉。

“什么意思?”

我怯怯地问亦忧,她的眉头纠结成一团。

“如果你爱的人再一次回到你身边,你会原谅他吗?”

“我……”

“浪漫是恋人的主题,但因为你们之间已经经历过一次挫折,就仿佛是被伊甸园里的毒蛇诱惑过一次,再相爱肯定会经历意想不到的考验,你们需要坚定的信念才能穿过荆棘获得幸福,否则就会是万劫不复。”

“不是彻底结束了吗?”

“你日夜思念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了,”亦忧诡异地一笑,那笑有几分忧伤,不知为什么,亦忧总是让我想起那个占卜师和她楼下的那些垂笑君子兰,“也许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只是都擦肩而过了!”

塔罗牌的预言,到底是斩断情丝还是回心转意?亦忧的这些话让我在平静中多了几分期待,期待中又多了几分恐惧!

搬家,说是搬家,其实搬的全是亦忧的垂笑君子兰和我的书,垂笑君子兰和书是我跟亦忧无论如何也不肯丢弃的,就像守着一个老朋友或是一个约定,这也许就是我跟亦忧当初一见如故的理由吧!

我跟亦忧是毕业那年才认识的,因为从此要天涯沦落,谁也不知道会在哪里扎根,所以很多同学都在校园里“清仓大甩卖”,亦忧抱了一大捆书来跟我换一盆垂笑君子兰,或许只是我经常在甩卖现场忙碌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吧!

我并不热衷于垂笑君子兰,只是有次逛花卉的时候想起了占卜师屋子里的清香才买回来的,看到亦忧满脸真诚地站在我的宿舍门口,我竟想也没想就把花盆递给了她。

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毕业的时候,一起住进了“亦忧阁”,这一住就是四年多,她换了无数个工作却始终喜欢那一盆又一盆的垂笑君子兰,而我一直只是写些散乱的文字来充实我无处置放的青春。

“罗佑嘉,这两个搬家公司谁更安全?”

每次,不管遇到大事小事,亦忧都喜欢让我决定,她自己倒像个没有主见的小女人,这总让我不能把她和她强悍的外表联系到一起。

“当当吧,这名字好听!”

我喜欢在搬家的时候听到亦忧的花盆因为碰撞而发出“当当”的声音,和她满脸焦虑的神情,我一直不懂,亦忧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些花,或许跟我一样只因为某个人喜欢看书,所以我也就爱上了!

亦忧没说过,我也从来没问。

“不行,就远程搬家公司吧,当当,听这名字就不安全!”

亦忧跳起来怒视我,平时就算听到盆子有一点响动都会暴跳如雷,更别说搬家了,从上个月,她决定要搬家的那天开始就在策划着她那些花盆的安排。

到底爱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这般小心翼翼?我一直都对亦忧是充满了好奇,她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粗枝大叶,尤其是对待那些花,我能看到,她倾尽了她所有的温柔。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收拾完了屋子里的一切,我跟亦忧坐在阳台上感慨,阳台正对着楼下那条落叶洒满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公园,我们隐约还能看到公园里携手散步的那些老头老太太,每每这时,亦忧的脸上都有着轻描淡写的忧伤,迷茫的眼神像是梦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

“你和你以前的男朋友憧憬过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亦忧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顿时感觉血液在那一刻凝固。

“他的梦想是闯进好莱坞,成为一代巨星,而我,”不知不觉说起很多年以前的事,竟还是那么记忆犹新,“想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剧作家,所以我们憧憬的未来就是有一天,能在国际舞台上看到我跟他一起合作的电影,我的每一个男一号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而他的每一句台词都是为我而说的!”

多完美的梦,这便是我们年少轻狂的爱情!

我满以为亦忧会笑我痴笑我傻,回过头去,泪已经打湿了她的整个脸颊,亦忧越来越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呢,你跟你的他憧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没有,他从不准许我憧憬未来,他说那只是小孩子的白日梦,还不停地提醒我,我们是断线的风筝,风吹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结束,”亦忧望着远方的眼神越来越迷茫,语气却越来越坚定,“可是风筝就算断了线,最终不还是有个归宿吗,我愿意做他落地的那个角落,不管是平原树枝,还是海洋荒漠,只要哪天他愿意停落,我都愿意接受。”

亦忧抬头望我,我的眼神却躲闪不及。

我感觉跟她比起来,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她的爱强烈到能感染身边的每个人,包括我,也包括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过客。

这是我跟亦忧第一次聊起自己的初恋,敞开话匣子,似乎就说得没完没了了,从太阳刚升起说到日落,这期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要停下来。

都说女人只有老了才容易怀旧,而这段日子,我似乎总感觉有很多曾经的镜头在脑海里浮现,有关于张剑锋的,也有关于我和婷婷之间那些琐碎的记忆,我被困在那个思念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高二那年,我就转学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城市,因为最初想要忘记这段伤心的记忆,我跟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只是一别十年,我竟没有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消息,包括张剑锋,也包括婷婷。

往事如风,可是想起总让人伤怀。

我很少在亦忧面前落泪,但只要眼泪掉下来就像坏掉的暖瓶,一发而不可收拾,亦忧显然很惊讶我充足的泪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还一边把大把大把的纸巾递到我手上,是哪个作家曾说“朋友就是你落泪时那一叠一叠的手纸”,我又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多情和无奈,也笑亦忧满脸的无辜,她一定觉得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到我了,似乎她总是一个这么小心翼翼的人,生怕是自己惹别人生气,而我就经常“毫无人性”地利用她的这个性格而小题大做。

“难道你不知道提起往事我的心有多痛吗,你还故意问我,曾经的什么憧憬美梦如今全都碎了,成了泡影,我的心也痛得要死掉了,都怪你啦!”

我借着仅剩的一点泪水,大发演技,在亦忧面前哭得一塌糊涂,她一下就惊慌得不知所措。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平复你的心痛嘛?”

亦忧焦急地问,我在心里窃笑。

“我要吃饭!”

“好,我去做饭。”

“我要吃好吃的!”

“那我请你到外面吃!”

“好!”

我雀跃着站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最好敲诈亦忧的时刻,百试不爽,至少对我来说还没有失败的经历,亦忧总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尽管这样她也从不会反悔!

亦忧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是那种红得发紫的颜色,就像她的性格一样,热辣似火;而我更偏爱冷漠的颜色,尤其是灰色,甚至有段时间我的衣橱里一大片全是灰色,亦忧开玩笑说我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变成灰姑娘,只可惜我永远不会是灰姑娘。

我跟亦忧就是这样极不协调的搭配在一起,并且一起度过了四年。

亦忧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举动,比如莫名其妙吹起口哨,我常笑话她,二十七岁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太矫情了,她不屑一顾地瞪着我,然后愣愣地说:“管他矫情不矫情,爱情的红线握在月老手里不由我自己控制,我总得为自己的人生买单,生活还不让自己放纵一点,那不是很对不起自己吗?”

所以她依旧莫名其妙就吹起口哨,看见好看的男子也会尖叫,然后补充一句“还是没有我的他好看”!

亦忧爱那个他,在我面前从不遮遮掩掩,就像十七岁以前的我在婷婷面前一样,不停地念叨着他的好,以至于我对那个他也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能让亦忧这么死心塌地?

亦忧的高跟鞋噔噔地踩在阶梯上,像一首美妙的歌,响彻到人的心底,尤其在这样的一个让人充满遐想的黄昏,似乎注定是要发生些什么来点缀的,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亦忧却不以为意。

我和亦忧刚走到二楼就被堵住了。

有人搬家,东西全都堵在楼梯口,亦忧气得直跺脚,那高跟鞋踩出的旋律更像一首动感的HIP-HOP,让整个楼梯口的宁静多了几分匆忙,那个搬家的男孩手忙脚乱地想给我们腾出一条道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周末还加班,晚上才有空搬家,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子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手脚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你别老说对不起,弄得好像我们把你怎么的了一样!”

亦忧不耐烦地嘟囔,我在一旁窃笑,平时亦忧比这男孩还要爱说“对不起”,记得有一次搭公车,车上的人你推我挤的,亦忧生怕踩到别人挤到别人,一直不停地在说“对不起”,自那以后亦忧宁愿走路也不肯搭公车,尤其是人潮高峰期。

没想到就这样一次偶然的邂逅,竟然真的应验了塔罗牌的预言。

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叫钱磊,是一家电影公司的二线演员,据他自己说,很多电影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不过都只是路人甲乙丙丁的角色。

钱磊爱笑,在我跟亦忧眼里就是一个憨憨的小男生,不过也亏了他那么憨憨的性格,才让我跟亦忧免于一场“劫难”。

那天本来就阴沉沉的,行李刚搬了一半竟又起了一场小雨,亦忧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跺着她那双足有七公分的高跟鞋。

我搞不懂亦忧为什么那么迷信,她总是相信雨天出行是个不好的兆头,更别说是搬家这样的大事,说什么她也不答应,仿佛雨天就是她的诅咒,她害怕雨天跟她喜欢垂笑君子兰一样,让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们今天不搬了!”

亦忧在门口阻止那些搬运工的动作,我无语,因为我知道,没有谁可以改变亦忧现在的决定,让她在雨天出行比让母猪上树还难。

刚毕业的那一年,我们都刚开始工作,好不容易轮上十一黄金周,公司里的同事约好了一起去云南旅行,连机票都定好了,偏偏那天下了点小雨,亦忧就死活也不肯去了,我们几个同事连拖带拽也没能把她弄走,最终还是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了一个礼拜的肥皂剧。

“你这不是耍我们吗?”

听完亦忧的话,几个搬运工开始发脾气,有的甚至把手上的东西直接扔到地上,亦忧的花盆也被碰得丁丁当当乱响。

本来亦忧还满脸的歉意,可是看到这群人都拿她的花盆出气,火气也就不打一处来,趁着老大在跟亦忧谈判,旁边一个矮个子的男子正无聊地用脚轻踢着玩弄一株正垂头微笑的君子兰,黄色的小花都被那男子的鞋染上了一些泥土。

亦忧不经意地回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顿时就从温顺的小猫变成了吃人的老虎,眼神也开始迷茫而空洞,让我想起那个占卜师狰狞的面孔。亦忧跑过去一脚踢到矮个男子的大腿上,当即就痛得他哇哇乱叫,卷起裤管大腿竟凸起那么大一个包。

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生气的亦忧。

不过情势一下也从刚才的不满变成了愤怒,他们一群人都朝亦忧围过去,我在旁边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

战争一触即发,除非像电影里演的这时突然有个骑士会从天而降来上演英雄救美,不过好像不是很现实,亦忧不是常说,老天连给我们一段普普通通的爱情都那么吝啬,又怎么会让我们遇到那么好的事呢?

“或许老天偶尔也是会发发慈悲的!”

当我看到钱磊的时候,竟然相信这世界是真的有奇迹的。

我们虽然不是热泪盈眶,却也是对老天感恩戴德了,刚好钱磊也看到了我们,依旧是一脸憨憨的傻笑,你不知道那笑简直可爱到这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这可是后来亦忧亲口跟我说的,我第一次听到她夸男孩子的时候没再补充一句“还是没我的他※※”。

听我讲了事情的经过,钱磊没花什么工夫就把那群人给打发了,原因很简单,好人有好报。

一次车祸的时候,钱磊救过那个搬运工的老大,所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不光迎刃而解,还帮我和亦忧把搬出去的行李全数搬了回去,并且一个花盆都没被打破,这可是那老大知恩图报,一听说我们是钱磊的朋友就主动要求的,这让亦忧对钱磊感激涕零了好久。

我们认识钱磊,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就像我还会见到神秘的占卜师,亦忧会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一次意外,钱磊进驻了我们家,我跟亦忧甜蜜的二人世界一下就被变成了无奈的三人行,并且这样的日子还维系了很久很久。

亦忧的陶艺教室开课以后,来拜师学艺的人也越来越多,亦忧开始不停地忙碌,并且乐在其中,只是偶尔的一个星期天,我们不小心路过了曾经的“亦忧阁”,亦忧一时兴起提议我们去看她的救命恩人钱磊。

结果,敲开门,眼前的一幕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钱磊的右腿绑着绷带,听他自己说是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垃圾桶,电视机旁,茶几上,似乎每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都放着零食包装纸,泡面盒子,还有快餐店的袋子,应有尽有。

我跟亦忧都是差不多跟男生绝缘的类型,突然看到这一幕,不禁觉得有些心酸,出于女性的本能,我们帮钱磊收拾了屋子,然后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惹得钱磊热泪盈眶,声称“愿为我们上刀山太火海两肋插刀”。

这个周末,难得我跟亦忧都闲着。

我泡杯咖啡找了本书尽情享受这宁静的午后,而亦忧除了浇灌她的花,再就是看那一部又一部她永远不会厌倦的肥皂剧,尽管有的剧情大同小异,她还是能一点都不漏掉地看完,然后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爱听她讲那些剧情,觉得比自己看要有趣很多。

亦忧讲剧情的时候,总是爱带进很多自己的感情,让我分不清在那些角色里爱恨该如何,却能收获一份跟亦忧一样酣畅的爱恨旅程。

亦忧沉默不语的时候眉头总是紧紧地皱在一起,望着窗外的眼神迷茫而空洞,或许只是因为她又在想念某人。

“那柏林真可怜,就跟张剑锋一样!”

亦忧回头望着我,泪眼婆娑,我也在听到“张剑锋”这个名字的时候全身被冰冻,像有什么声音在撞击着我的灵魂。

想知道这个张剑锋是不是我所思念的那个张剑锋,可又莫名地害怕知道,只能选择沉默不语,心却再也不复往日的平静。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我不停地告诫自己,怕抱有太大的希望最终失望更大,可在百度输入这个名字的时候手还在颤抖。

是不是我太不关注外面的世界了,张剑锋的照片贴满了电脑屏幕,他的博客点击率也早就过了十万,而我却一无所知。

我打开张剑锋的博客,里面的文字满是对一个女子的相思,每一篇每一个字都镌刻着他炽热的爱和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原野上哭号,尽管无数粉丝用世界上最华丽的语言劝慰他,可所有的鲜花掌声似乎都只是在衬托他的孤寂和无奈。

张剑锋一点都没变,他的文字还是那么精彩,让人依恋与不舍,只是他再也不是我的张剑锋,因为他思念的那个女子叫“闹闹”。

我无声地关了电脑,却再也没有眼泪掉下来。

是真的死心了,这一刻才终于相信,我们所憧憬的未来早已成了泡影,就算有一天他成了好莱坞巨星,而我也成了伟大的剧作家,我们都只是在讲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而已。

“他就是你的那个‘栀子花的初恋’吗?”

当我找出那个发黄的笔记本,想要写完那个故事的时候,亦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她一脸认真地问。

我沉默,也算是默认吧!

“那你还爱他吗?”

“爱,”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是十三岁认识的,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尽管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选择跟别人在一起,我却还是做不到忘了他,分开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他,无时无刻不再爱着他,可是这样的爱让我的心好痛,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我长叹一口气,回头问亦忧,她是最看不惯我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的,心里也做好了被她大骂的准备。

“如果他为曾经的选择后悔了,你还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亦忧这样笃定地问我。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能为他的选择买单。”

是这样的,我原谅了他的背叛,并且祝福了他的未来,我已经很大度很宽容了,我一直都这么评定自己。

重新武装自己的坚强,我知道再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就不能给他第二次机会吗?”

面对亦忧的问题,我沉默不语,亦忧怎么会知道我跟张剑锋之间发生过的事,不是我不给他第二次机会,而是他硬生生把我推到了三界之外,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玎玲玲……”

亦忧还想说什么,却被这门铃声打断,她长叹一口气转身去开门,可刚走出几步又倒转回来夺过我的笔记本,嘴里咕隆着一句:“明明相爱,干嘛要搞得彼此都这么痛苦!”

我不解,却只能任她去了,其实那结局我也并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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