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 汤姆·库尔斯
夜晚走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上，总会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甚至还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可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这时我全身就有些木然，身体的感觉缺失了很多，但眼睛是警惕的，我看到廊灯闪烁不定，十分诡异。
作为一名医生，那种警惕的感觉真不该存在。事实上，医生应该打破常规，倡导唯物论，就像死亡便是彻底消失一样，不会留下任何带气息的东西。
天气真冷，我不由得裹紧了大衣，现在还要查房，当医生可真命苦，我苦笑着走出了值班室。我工作的地方叫多卡斯精神病治疗中心。在这深夜，所有的病人都服用了安眠药，睡得很沉。查房在这时显得多此一举，如果不是监控器，我真想靠在椅子上睡到天亮。
终于，我查完了病房，一切正常，我回到了值班室。刚坐到椅子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我拿起电话，是杰恩打来的，他是医院的副主任，他告诉我说，马上要送过来一个24岁的女病人，她有重度的精神分裂症，要单独准备个房间。
我觉得杰恩有些大惊小怪了，这本来就是精神病院，又有几个是不危险的。不过话说回来，24岁的女病人，在多卡斯，还没来过这么年轻的女病人，不知道漂不漂亮。
值班室的窗户正对着电梯的大门。电梯是最老式的一款，门已经漆过无数次了，绿得让人的眼皮发胀。“当”的一声，电梯升到了我所在的四楼，门慢慢地打开了，像是魔鬼的嘴一般。我看到四个结实的护工推着一张移动担架走出了电梯。
领着他们进了我安排的单人病房，我好奇地转身望了一眼这个女病人。
她好漂亮！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因为注射过安定药剂的原因，她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中，脸色苍白，白得像是透明的一般。微微凌乱的发丝搭在她的额头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孔微微地翕动着，如此的沉静。
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偏偏是个精神病患者呢？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还说她是最危险的病人呢？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个问号。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许镇定药剂的效力过了，漂亮的女病人挣扎了一下。但是她的四肢已经被结实的钢箍固定在了移动担架上，不能动弹，只能徒劳地扭动着她的身体。
我走到她的身边，说：“小姐，这里是医院，你放心好了，这里的医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要紧张。”
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片迷茫。她望了我一眼之后，又继续进入了睡眠之中，但她那幽怨的眼神却深深刻进了我的脑海，让我无法忘却。当护工推着担架离开的时候，我翻了翻她的铭牌，上面写着：帕特·爱丽丝。
我吩咐护士给这个叫爱丽丝的女人注射了一定剂量的安定，就回到了值班室。我承认，我开始对这个漂亮的病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我对她为什么是极度危险的病人产生了好奇。
爱丽丝平静地睡了。我坐在值班室里对着闪动的电脑屏幕提不起一点精神。我问送爱丽丝来的护工她是怎么送来的。
护工对我说：“她杀了自己的妹妹，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床下，要不是邻居闻到臭味，说不定还要放多久呢。”
我吃惊地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问道：“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妹妹？”
护工对我的问题表示出不解，她说：“您是说杀人动机么？您不该把它安放在一个精神病人身上，要知道，他们可不会考虑这些。”
我自觉失言，便改口问道：“她是怎么杀死她妹妹的？”
听我问起这个，护工脸色顿时就沉了，声音也变得愤然起来，她说：“吃了！她把大部分尸体煮来吃了，当警察撬开她家大门时，高压锅里还煮着一条手臂呢，砍成一截一截的。”
听完她的讲述，我出了一身冷汗，这让我更加的冷了，我跺着脚，把开着一条细缝透气的窗户关上了。
因为爱丽丝患有长期的精神分裂症，不需要负法律方面的责任。所以她被送到了多卡斯医院，成为我长期照顾的对象。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在积极的治疗下，爱丽丝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每天下午我都推着绑着她的轮椅在空地里晒太阳。每次，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手掌上那一条条纹路，仿佛没有思想。我想方设法寻找着话题，可她却总是把我当作空气。
我想给爱丽丝送件礼物，便偷偷看了她的档案，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尽管她的眼中可能并没有我。
又是一个深夜，轮到我值班。我没有心情玩电脑，自从爱丽丝来后，网络上的朋友渐渐地失去了联系，我再也找不到网络聊天的那种慰藉。我翻开了一本书，是一本关于治疗精神分裂的医书。从心里说，我是个敬业的医生，我真的想治好爱丽丝的病。当然，我也有私心，有想要亲近她的想法。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的眼睛有点发酸了，于是合上了书，闭上了眼，准备打个盹。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几点了？”
我抬起头，发现值班室发药的小窗口外站着一个女人，因为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身影很熟悉。
我条件反射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四点半。”
那个女人答应了一声，就转过了身，慢慢地向电梯门踱去，一头长发披在她的背上，在穿堂风的作用下微微飘动着，她的膝关节好像没有动弹，好像是在漂浮。
我连忙冲出了值班室，看到这个女人正四肢肆无忌惮地张狂地张开着，站在电梯的绿色大门前，双手紧紧贴在电梯冰冷的门上。我跑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手拍到她肩膀时，我听到了微微的鼾声。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转过了身。我看到了她的脸。啊！是爱丽丝！
她的眼睛半闭着，面对着我。她的脸和我的脸之间最多只有两公分的距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温暖的呼吸。
她的眼睛睁开后却突然摇晃起来，她跌倒在我的面前，晕了。
我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她这是在梦游！
梦游在我们这所医院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梦游的病人是绝对不可以把她叫醒的，这样会加重她的病情。我连忙抱起爱丽丝的身体，将她送回到她的房间。
推开病房木门，把她平放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透过铁制栅栏，月光像轻纱一样铺在了她的身上。爱丽丝的胸口不停地有节奏地起伏着。脸上有潮一般的红晕。我就这么看着她，不自觉地痴了。
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我竭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退出了她的房间，仔细地合上了她的房门。
回到值班室，我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那种欲望的冲动才平息下来。我坐在椅子上翻了会儿书，睡意像潮水般涌来，令我无法抵挡。我觉得有点热，于是脱去了身上的大衣，躺在了小床上。
我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合在了一起就不想再睁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空气中漂浮，一点也不受我的神志控制。我正在陷入不可遏制的睡眠中，我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突然有了一点异样的感受，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当我的瞳孔缓缓调整着焦距的时候，这个影子已经贴在了我的身上，软软的，像是一团温柔的棉花。
是的，我的嗅觉准确地告诉我，这是女人身上散发的香味。我已经认出她了，是爱丽丝！
她抱着我，身上一丝不挂，嘴里呼出的热气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团白色的水雾。
我喃喃地问：“这是在梦中吗？”
她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湿湿的感觉。她在我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是的，你是在梦中。”
我笑了，把嘴凑拢在爱丽丝的耳边，不停地厮磨起来。我似乎沉醉了一般，轻声说：“还好这是在梦中……”
我微微地翻过身来，把她压在了身下……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上午的阳光慢慢穿透了清晨的雾霭，照射在了医院的草坪上时，我和以往一样，推着爱丽丝在草坪上晒太阳。
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个梦，当我看到爱丽丝时总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皮肤时，真的像极了昨天晚上的感觉。
为了打破尴尬，我竭力寻找话题想和她聊聊。可她依然不理我，只是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空中不停变幻的白云。
眼看晒太阳的时间要到了，我把她推到了草坪边缘的长椅边。我点上了一支烟，突然发觉爱丽丝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两颗剔透的猫眼。她的眼神炯炯有光，盯得我竟有点不敢与她对视。
我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缓缓地张开嘴，问我：“昨天晚上好吗？”
我全身一震：“什么，你说什么？”
她定了定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晚上你感觉好吗？”
刹那之间，冷汗从我的背脊簌簌地冒了出来。我似乎掉进了冰窖，通体冰凉。
我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问爱丽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爱丽丝的脸上满是诡异的微笑，看着我，语气很缓慢地说：“你以为那是一个梦，可是那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什么，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了的？
爱丽丝继续说：“你以为我真的吃了安眠药吗？其实我只是把药压在了舌头下面。我在你的茶杯里放进了这些天来攒下来的安眠药。我在你昏昏沉沉的时候进了值班室，和你做了你以为是在梦里做的事。”
她说话条理分明，哪里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你也应该知道，医生和他的病人之间做了这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吧。我已经把昨天晚上从你身体里流出来的那些液体用我的方式保存好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感到自己的头有点晕了，我知道后果的。“你对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