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子刃在马车上颠簸了七八天,下车时都开始想念澹台杰华丽且舒适的马车了。
马车停在一个陌生的大门前,亓官子刃隔着眼纱仔细看了看,大门牌匾上分明地写着“陆府”二字。
亓官子刃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慕清风。
后者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陆旻痴少爷的府邸,是隐王特意为他挑选的。这里和隐王府只隔了一道墙,但门户却各自相对两条街。”
亓官子刃了然,点着头暗想:该说是隐王将陆旻痴当做好友与心腹,还是说,作为她的制约呢?
正思量着,大门突然打开,门内的陆旻痴一脸焦急神色,见到亓官子刃之后却瞬间变为欣喜。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陆旻痴三步变作两步,一把将亓官子刃揽进怀里。
亓官子刃听到他在耳边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像是一块心石终于落了地。
“走,跟哥回家。”陆旻痴将亓官子刃的小手握在手里,手心的温度将她的手渐渐捂暖。
“你往王宫里一去,哥都有两个月多没见着你了。本来想着选不上你的话,就把你接出来和哥一起住;选上你也没有办法,哥跟着隐王,总有办法去王宫里看你。可没想到,选妃刚结束就出了变故。”
陆旻痴牵着亓官子刃一路说着,一直走进了后院的寝居,一进房间便屏退了左右,顺手关上了门,看着她的眼神变得谨慎,隐藏着一种担忧。
“当时你走的时候,你戴着幕离,现在回来,你又戴着眼纱……”陆旻痴的眼神变得忧郁,“能摘下吗?”
亓官子刃滞了一下动作,缓缓将眼纱解开,一双紫眸在黑暗里流转着光芒,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将视线转开。
陆旻痴苦笑了一下,伸手捧着亓官子刃的脸,轻轻摩挲,眼前的这张脸,不仅是眼睛,连容貌也与从前有了不同。
“我两岁的时候,你出生了。因为我记事早,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你出生时的情景。”
亓官子刃抬眼,静静聆听陆旻痴诉说。
“还记得娘怀你的时候,大夫人一天一天地给娘送药,不出所料,你一出生,就是死婴。”亓官子刃眼里的惊讶落在陆旻痴的眼睛里,他却是一副不出意料的神情。
“连我,都是那天晚上娘快离世了才知道,原来我不姓陆,而是四枫。而四枫家,是‘圣宗’隐藏的嫡系分支。”
陆旻痴的每一个字,都让亓官子刃更震惊一分——原来当年的“圣宗”并没有被完全铲除!难怪啊……难怪澹台杰说,当初“圣宗”陨灭,四枫家族也跟着消失了踪迹!
“那一天晚上,娘正抱着死婴落泪,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里。那个人整个罩在斗篷里,但是娘一见到他,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变得毕恭毕敬。他说,他可以把娘剩下的寿命接继在妹妹身上,但是只能延续十八年,十八年后自会有人接管这具身体。”
陆旻痴眼中的忧郁渐渐褪去,变成一种坚定:“娘临死前交代我,要我照顾好妹妹,而接管妹妹身体的那个人,比妹妹更加重要,将需要我用生命去保护!”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重要,但不仅仅因为娘的交代,更因为我将你视作亲人,我一定会将你保护好!”
亓官子刃沉默了半晌,问:“你不恨我吗?夺去了你妹妹的身体,还要无条件地用生命保护我……”
陆旻痴笑了,笑里满是宠溺:“也许我应该恨你。如果不是为了你,娘还可以继续活上十几年。但是,如果没有你,从那时起,我便不会拥有妹妹,即使这相处只是短短十八年。”
“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今天能看到你平安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亓官子刃的视线被温热的泪水模糊,哽咽着,用手胡乱地擦着滚落的泪珠:“我……从前生活了那么……多年……有父亲,有母亲,有妹妹……却从来没有人……没有人……我只是一个……”
“没事了,有哥在这。”陆旻痴抓住亓官子刃的手,怕她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划到自己,拿出手绢小心地替她擦去眼泪。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亓官子刃的声音怯生生的,逗得陆旻痴一笑:“傻妹妹,我一直是你哥哥。”
亓官子刃勾起唇角想笑,眼里的泪水却止不住,事后她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十分滑稽。
亓官子刃想,在这个世界上,不,乃至跨越另一个世界,她终于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咕咕哝哝说不清晰,生涩地一遍又一遍喊“哥哥”。每喊一次,陆旻痴就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宠溺地回答“哥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