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悄无声息地落下,又悄无声息地卷起,将拖曳在地上的雪白长纱轻轻拨撩,白纱下的纯白老虎若隐若现,如同隐匿在薄雾中的活物。
跪在亭外的黑衣人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却觉得相比让他浸泡在冰水里,此刻的感受还要煎熬无数倍。
目标人物坠崖,他们已经搜寻了整整一个晚上,此时已经日正当中,他们甚至攀着岩壁一寸一寸地摸过去了,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传话呢!黑衣人有些愤懑,将面对主人的不安,转移到了同伴身上。
齐巧儿背对着黑衣人,面前放着一个青瓷花瓶,上头已经插好了装饰的叶子,她抬手,从侍女手里接过正灿烂的菊花,却没有继续修饰那一瓶子绿叶,伸手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
看样子那个药确实有效,否则就凭手底下那些人未必能够追上那个女人。只是眼下找不到她,另一个人也没有捉到,依然不能排除她会回来的可能性。但要是继续搜下去,恐怕闹出来的声音大了,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对了,王上那边怎么样了?”
“回小姐,王上已经收到失踪的消息,开始派人搜索了。”
黑衣人迎来的又是一阵沉默,低着头煎熬地等待着主人下一句问话。
“行了,告诉手底下的人,不用继续搜了。不过……”齐巧儿身前散落着零碎的花瓣,将手里的残枝递给侍女,略一沉吟,“把他们分散到黑市打探消息,务必确认这个人的生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天上的阳光正灿烂,风微微一卷,身边微黄的草叶便是“沙啦啦”好一阵响。
河岸边的人一身天蓝绸缎,袖上涛涛水纹中,栩栩如生的蛟龙翻江倒海,冲天而起的样子煞是威武。只不过身穿此衣的主人,却枕着双手,靠着一株歪柳慵懒地眯着眼睛,甚是享受。
身边的马匹突然打了个响鼻,不安地挪了一下。澹台杰顿时直起身,四下一览,欢呼道:“瞧我发现了什么!”
澹台杰跑到河岸边,看到潺潺而行的河水犹豫了。他面对冥凌河插着腰,抬手摸了摸下巴,眼前一亮!伸手拍了拍跟在他身后的银鬃骏马,说道:“兄弟,麻烦你了!”
银鬃马面对澹台杰又是一个响鼻,打了他一脸唾沫星子,这才慢慢悠悠地往水中央踱去。
“真是……长脾气了……”澹台杰轻声发出一句抱怨,抹了一把脸,又冲水里的骏马喊道:“捞上人来回去给赏呀!”
然而澹台杰没有收到回应,双手叉腰看了看顺流而下的人儿,转头看向了北方,深邃的目光里琢磨着什么。
亓官子刃醒来时,充斥鼻腔的熏香味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睁眼只见纱幔里透过朦胧的阳光,整个房间散发着一种暧昧的气息,不禁加深了她的疑惑。
亓官子刃起身,正巧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不满的呻吟!
“呀,你醒了?”
声音轻快而有力,自由而放肆,让亓官子刃的内心有些触动——前世今生,她从没有遇见过这样自由的声音。
“嗯?你的眼睛有些奇怪……你不会是瞎子吧?”
亓官子刃还没有发出任何音节,来人已经自顾自坐到了床沿,天真地瞪着双眼盯住了她。
“请问,你……”
“嗯?你会说话呀?”
听到这句话亓官子刃有些想无奈地发笑,分明是他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在下澹台杰,便是在下将你从冥凌河里捞出来的!”澹台杰的神情里充满了邀功的自豪感,却让亓官子刃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氛围正沉默得有些尴尬,澹台杰突然伸出五指在亓官子刃面前晃了晃。
他的手指洁白修长,骨节分明,虽为男子,皮肤却分外细嫩。恍惚间,亓官子刃看见他指尖上有着薄茧。
“那个……”
“你看得见?”澹台杰没等亓官子刃话音落下,便接住了话头。
“我为什么看不见?”
澹台杰的眼里一亮,示意亓官子刃等一下,起身没一会儿拿回来一面镜子,端正的放在亓官子刃面前,轻快地说道:“瞧,你的眼睛是灰色的!”
“灰色?”亓官子刃一惊,从澹台杰手里抢过了镜子,反复看了数十遍——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亓官子刃一愣,答道:“亓官子刃。”
“姓亓官?从来没听说过。你是外族人?”澹台杰从亓官子刃手里拿走了镜子,又蹦出一串话来。
“我……”亓官子刃语塞,一时间心里有些沉闷——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方便说的话让我来猜吧。”澹台杰的话里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抬头晃了晃,突然将目光对准了亓官子刃,嘴角上勾着些许恶作剧的趣味,“你是圣宗的人?”
听到“圣宗”二字,亓官子刃突然一阵紧张,紧紧地盯住了澹台杰。
“呀,难道我猜对了?”澹台杰起身,笑得眯成月牙的眼睛让亓官子刃顿时警惕了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说,和圣宗有牵连的人可都死……”
“咦,我看你也不大,怎么会对圣宗有了解?”
亓官子刃呆了,看着唇角勾着得意的澹台杰许久,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摆了一道——看来这人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天真无害!
“你一定很好奇,时隔圣宗陨灭十八年,我怎么还会把你和它扯上关系。”澹台杰转身,掐灭了熏香,把镜子重新拿了回来,放在亓官子刃面前,镜子里,依旧是一双妖冶的紫瞳。
“你刚刚看到的是一场幻术。不过,我倒宁愿我救的人即使是灰瞳瞎子也好。灰瞳瞎子不会唱歌跳舞,至少也能给我打打杂。实在不行把我伺候舒服了吃白饭也不是不可以,不管怎么说那也不会有杀身之祸……”
转眼之间澹台杰又恢复到了不着调的样子,轻快的语速让亓官子刃有些头疼,但她一个多余的字也听不进去,望着镜子里的紫瞳失神许久。
“你……好像对圣宗很了解的样子?”
澹台杰停下了繁琐的唠叨,看着亓官子刃挑了挑眉头:“当然了。”
“能……给我说说吗?”
“可以啊。”澹台杰一口答应了下来,唇角上勾,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了他的恶趣味,“不过,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