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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之平生不会相思(下)(成谜)

第一章 才会相思

因皇上正在恼太子爷的事情,德妃给翠翘说的亲事一时没有了下文,倒给她空出些时日细细思量这件事。翠翘心想,倘若皇上当真把她赐给了四爷,那历史与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了。她因当顺从了皇上与德妃的意思,抑或是她应当据理不从?

伤脑筋啊,她那日才不小心在舅公明珠面前透了点口风,舅公明珠就怒了,一根旱烟在桌上磕得当当响。明珠对她说:“你当这还是先前那赵姓的进士!”这皇权深不可测,他早些年也是朝中重臣,后来偏帮了侄子八阿哥,皇上不高兴了,一夜抄了纳兰家。所幸纳兰家根基深厚,虽然大儿子容若死得早,但他的小儿子与几个侄子也算争气,保得纳兰家依然可在京城有立足之地。明珠如今已花甲之年,世事仿佛也看透了些。他抽了一口旱烟,对翠翘说:“你也不好好想想,赵家的进士,才刚入了仕途,年纪轻轻的,哪来辞病归乡的道理。”

翠翘心里一惊,明珠这话倒提醒了她。她原对赵书玉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子倒有些内疚了。可是心下不免更疑惑了,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呢?这日里,她突然想起占木拉来,他知道这前世今生的事,仿佛比她自己还要多些。翠翘便回到龙泉寺去找他。

可寺里主持双手合十,对翠翘说:“他已经随六世喇嘛回了青海。”翠翘正有些失望,主持说:“不过,他有一个师弟还滞留京里,施主若是想要找到他,可以试一试。”

翠翘问:“他在哪里?”

主持说:“他们师兄弟二人不合,那日在寺里吵了一架,他那师弟气盛出了寺去。至于去了何处,老衲倒也不知明细,只知他师弟叫苏尔特哈什。”

苏尔特哈什,在景山东大街上遇到的那个算命的先生?

他依然在景山东大街上算命,午时的时候,大街让人烟稀少。白底青边的招牌幌子在三月阳光里耷拉着,那位算命先生也耷拉着脑袋,马上要睡着了。他仿佛知道有客人上门了,低头不甚清楚地咕嘟了一句,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到翠翘。他眨了眨眼,整个人都惊了一惊,睡意全无。

苏尔特哈什笑着说:“姑娘要算上一卦?”

翠翘说:“你算得准么?”

苏尔特哈什说:“不算一算怎么知道准不准呢。”

翠翘笑道:“我不是来找你算命的,我听龙泉寺的主持说你是六世喇嘛的弟子,是占木拉的师弟。”

苏尔特哈什说:“那又怎样?”

翠翘问:“那么,我想知道,你是否和他一样,知道这前世今生的事情?”

苏尔特哈什眼里透着笑意:“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师兄告诉你的吧。”他这时方才认真打量起她来。他素知师兄为人谨慎,而她,必定有过人之处,可他怎么看也觉得她平平常常,苏尔特哈什便说:“我知道一些,但是我的能力不及师兄。”

翠翘说:“那我问你,等到皇上百年之后,大清江山是由谁在执掌?”

苏尔特哈什笑道:“这是杀头的罪。”

翠翘说:“我曾经问过你师兄相同的问题。”

苏尔特哈什说:“那他怎么说?”

翠翘笑道:“你不必套我的话,只需我告诉你的答案。”

苏尔特哈什打开砚台,取了细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推到翠翘面前去,一边说道:“我只是好奇,我写得对与不对,你如何分辨?”

翠翘瞧见那小宣纸上写的字,她笑了一笑,方说:“因为我本身就从那历史中来,无需分辨。”苏尔特哈什蓦然变了脸色,忙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翠翘说:“你果然不及你师兄,他一眼便识破了我的来历。”

苏尔特哈什直盯了她半晌,竟是一语不发了。翠翘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师兄之前对我说,我所知的历史不能改变,倘若我更改了会怎么样?”苏尔特哈什说:“历史荡然无存,你也会灰飞烟灭。”得到的答案还是和占木拉所说的一样,翠翘胸口一窒,喃喃道:“我明白了。”苏尔特哈什说:“也不尽然,细节末枝,只要无妨主流,细小改变也未不可。”

翠翘说:“可细枝与末节,如何区分?”

苏尔特哈什说:“这倒是个大问题。”

翠翘说:“还有一件事情,很是疑惑。”

苏尔特哈什问:“什么?”

翠翘说:“你师兄是位可亲的长者,而你,我看也并不像没有度量的人,你们在寺里吵架为着什么?”

苏尔特哈什说:“他说我犯下不可逆转的错,而我认为我没有错。”

翠翘说:“为什么?”

苏尔特哈什突然笑了起来,他说:“我猜师兄一定没有告诉你关于‘招魂引’的事情。”

翠翘问:“那是什么?”

苏尔特哈什指了指不远处:“有客人上门了,改日有空,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翠翘转身,果见一老妇人急急上门来算卦。翠翘说:“既然如此,好吧。对了,我想依你才能,你大可以去钦天监里谋个一官半职,不必每日在这里风吹雨淋。”

苏尔特哈什笑着说:“我正在此意。”

翠翘回了明珠府,心下已打定了主意——她绝不能嫁给四爷。门房报信过来说:“十四阿哥刚才来了,因没见到人又走了,说是明儿再过来。”

……

第二日,胤禎大清早来找翠翘,她在廊间逗弄鹦哥,胤禎问:“怎么不进宫来玩?”廊内窗明几净,他站在明光里,看着她微微一笑。翠翘定定望了一会,觉得有些异样,懒懒地说:“我又不像你有畅通无阻的合符,那能说进宫就进宫。”

胤禎笑了一笑,从怀中拿出金色盘龙的合符,二话不说地递到她的手上。

翠翘惊住,不敢合上手。

胤禎说:“给你啊。”

翠翘问:“那你怎么办?”

胤禎说:“就算没有合符,那些听事门的人还不让我进宫不成。”说得也是,他那张脸就是出入紫禁城的标志,他是十四阿哥呢,谁敢拦住他。

不收白不收呢,翠翘索性大大方方地收下来了。“真的要给我,皇上怪罪下来,可不****的事。”她不放心地再问了一次。

胤禎有些不耐烦了:“你啰嗦不啰嗦啊,不要我收回。”

翠翘这才嘻嘻地笑了,对嘛,这才像十四阿哥啊。他向她赔笑脸,总觉得有诈呢。翠翘问:“你找我有事?”

胤禎说:“上次去九哥的玲珑阁里,你不是喜欢那方天然印石么,我给你讨了来。”

翠翘方才见他手里拿下了一个彩色刻丝的包裹,正觉得奇怪,原来是玉石啊。

胤禎说:“西边琉璃厂有家印石的作坊……”

等一等,这大清早,就为了这方印石?

胤禎一边说着,一边踏下了二级石阶,回头见翠翘还在廊间门槛处立着,便问:“你去不去?”他比她高了一截,这位置正好让他们视线平视。他方才来的时候,一定是从前院那迎春花树下过来的,头上沾着一片白色的残花瓣。

翠翘伸手去揭,那动作突如其来,胤禎木讷地望着她。翠翘拈着残花让他看。胤禎心里一阵燥热,不知为何,心跳声震着耳膜,让呼吸都缓了下来。那触在额头的指尖,冷丝丝的,到现在仿佛都有些凉意。想起以前在弘德殿与皇上下棋,冬日里棋子凉透,下了数回,皇上余兴未退,后来不得不终,便说:“棋罢手犹凉。”

胤禎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翠翘素来血冷,她自己倒不觉得,笑了一笑,对胤禎说:“走吧。”

九阿哥赠的印石,恰好可以磨成一尊方印,四四方方,二寸左右。翠翘非常喜欢,看罢一笑,不顾忌讳,说道:“又不是要做玉玺。”印石坊的掌事一听,默默不说话。

胤禎嗔了她一句,翠翘这才会意过来,咋舌不已。翠翘还没有想好要刻什么字,胤禎便让掌事拿了些印石花样来挑,定了梅花样立体镂空的印顶。刻字之事,以后再议。掌事说:“这几月最是生意繁忙,这立体镂空的样式又繁杂最难弄得,二位若执意要这种,估计要等着三四月。”胤禎一听倔强脾气就上来了,翠翘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不着急用。”

两人出得印石坊,胤禎问:“你干嘛拉着我,哪有做一个印顶要等上三四月的道理。这家不成,再去别家。”

翠翘说:“人家讨生活也不容易,再说不过是消遣的玩意,等到做好那日,差不多都快忘掉了,突然有人送上门来,仿佛平白无故得来的礼物,快乐才多一些。”

胤禎说:“你怎么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就不怕这家印石坊突然关门了,到时候人财两空?”

翠翘笑道:“反正又没花我的银子。”

胤禎说:“敢情你拿我开心呢。”

二人闹哄哄一回,翠翘方才正色问道:“你选福晋的事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胤禎沉了脸说:“没怎么样。”他偷偷望了她一眼,问道:“金玉如意呢?”

翠翘猛然停了下来,很认真地说:“你不说我倒给忘了,玉景说那块金玉如意是皇上赐给你的选妃的?”

胤禎嘻嘻一笑,说:“先放在你那里。”

翠翘说:“不行,等下回去,我就拿给你。早知道就让你砸了,要是让你皇额娘知道那块金玉如意在我这里,简直百口莫辩。”

胤禎哼了一声,低声说:“还委屈了你不成?”

翠翘与胤禎回到明珠府里,已是午后申时。他将她送至朱门外,心思蠢蠢欲动,叫了一声“翠翘”,将语未语之时,保定从明珠府里跑来。保定哀伤着一张脸,直说:“爷,你可回来了。德妃娘娘一直在找您。”这大好的机会,被他这么一搅和,胤禎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说了?”保定苦着脸说:“我……我……”可是不说哪成,谁受得了四十个板子,当然只有如实招了。

但保定忙解释说:“我只说你自个儿去了琉璃厂。”

胤禎想要骂他,翠翘说:“别胡闹了,快回宫去吧。你整日这样闹着,也不能怪德妃想让你尽快成亲,成了亲之后,好好收收你的心。”她对他一笑说:“快去吧。”

胤禎脸上有些不快,却也只得随保定回宫。从东华门入了紫禁城,经过乾清宫时,胤禎对保定说:“去乾清宫。”保定一头雾水,问:“爷是想去见皇上?”胤禎瞪了他一眼,废话呢。

胤禎进乾清宫时,皇上正在案头看书。梁九功上前轻声说:“皇上,十四阿哥来了。”

皇上从书本里抬起头,命人给胤禎赐座,未等胤禎开口,皇上便先说:“胤禎,给朕捅了多大的娄子,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阿兰染的父汗科鲁谷在朝堂之上向朕质问,朕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没有怒骂,没有苛责。

胤禎垂下了头。皇上放下书本,长叹一声:“从小你就比其他的阿哥任性,说吧,金玉如意在哪?”

胤禎不再隐瞒,说道:“儿臣当日放在翠翘那里了。”他把那日前因后果向皇上一一说了。皇上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说多什么,命梁九功去将金玉如意取回。胤禎忙说:“皇阿玛,儿臣不想娶和硕郡主。”

皇上问:“阿兰染不好么,说家世有家世,论人品相貌,少有人在她之上。”

胤禎支吾了半天,方才说:“儿臣有喜欢的人了。”

皇上愣了一愣,方才呵地一笑,只问:“怎么不早说。”

胤禎慌乱地说:“儿臣……儿臣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天选福晋的时候,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之是阴差阳错儿臣才没有去。后来,后来……和硕郡主打了儿臣一个巴掌,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皇上问道。

胤禎说:“后来,儿臣才知道,儿臣一直心里面喜欢她,只是儿臣不知道。”

皇上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是少年意气,仿佛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情。皇上爽朗地问:“那你给朕说说,你看上谁家的女儿?”

胤禎见皇上并没有生气,心喜地说:“马尔汉家的。”

皇上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笑道:“这个马尔汉,朕都让他发配到宁古塔了,还不让朕安生。马尔汉家不是有好几个女儿么?”

梁九功在旁一惊,忙对皇上说:“万岁爷,马尔汉家只得二女,大姐东珠嫁给了十三阿哥,皇上您忘了?”

胤禎接着说:“是马尔汉家的幺女,叫翠翘。”胤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皇上行了跪礼,只道:“皇阿玛,儿臣想娶翠翘。”

胤禎叩着头,皇上没有叫他起。乾清宫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铜渡的金塔式吐球水法钟“喀喀”地响着。胤禎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是细细回想,每一句皇上不都挺高兴的吗,并没有苛责他啊。

过了良久,才听皇上重复地说:“翠翘啊。”皇上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扶着胤禎起来。胤禎顺着明黄色衣裳,直望到皇上的眼里去,皇上又问:“是马尔汉家的幺女翠翘?”语气中胤禎好像听出一些无奈,他并不十分确定,低低叫了一声皇阿玛。皇上问他:“多喜欢?”

胤禎呆了一下,仿佛他自己也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只央求皇上说:“请皇阿玛将她赐给儿臣。”

皇上语气一沉,说道:“胤禎啊,任谁朕都答应你,只有她不行。”

胤禎问道:“为什么?”

皇上说:“没有为什么。胤禎,起来,为了一个女人跪下来求朕,成何体统!”

梁九功见皇上微微有些怒气,他上前低声对胤禎说说道:“万岁爷今儿也累了,御膳房刚才送了些糕点过来,十四爷要不要先偿偿?”

梁九功送胤禎出了乾清宫,可胤禎还是糊里糊涂,追问梁九功皇上为何不让自己娶翠翘。梁九功一笑,四两拨千斤地说:“皇上自然是希望十四阿哥以国事为重,儿女私情先放一边。”胤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幸这日之后,也没有人再问关于金玉如意与选福晋的事情,他去德妃处请安,德妃也没有提起。只是皇上让他日日去南书房行走,胤禎自知自己因为阿兰染的事惹恼了完颜科鲁谷,皇上为自己一肩担了下来。他心里虽顽皮,大是大非却还是清楚明白,决意以后处处要顺着皇上的意,在南书房倒也安守本分。

对胤禎来说,时间突然一下子变少了起来。别的事情倒也不打紧,他这一动了真情,恨不得日日想见翠翘,便命了保定,常常去明珠府里走动,事无巨细,通通报给他知。江南来了贡品,先过南书房,胤禎挑些个自己极爱的,命保定送到翠翘处。四月初,江南上贡夏时宫制绸缎与宫扇,胤禎也为翠翘先留一份。得空时又带她去西山牧场,胤禎教了她骑马,临走时又挑了一匹叫乌里干的蒙古马赠给她。

他时时以她为先,那份关心早超越了平常心。别说翠翘没有自觉,胤禎自己亦没有觉得不妥。

翠翘有时与他伴嘴,旧时胤禎定是要驳回去的,近来常常由着她的性子。偶有一两次在宫里,被良妃看出些端倪,良妃私下问了保定,保定挠头,佯装不知。可是后来连皇上也问保定,保定吓得哆嗦,叩头回话:“爷倒是常去明珠大人的府里,可也没听爷说喜欢不喜欢。”保定嘟哝了一句。

皇上在龙椅上也没有说话,保定不敢抬头,梁九功领着他下去了。梁九功低声对保定说:“皇上近日怕是要为十四阿哥赐婚。”

保定怔住,选福晋这事早就没人提了,这会儿子怎么又来了赐婚的事,这事可从没听说,保定忙问:“谁啊?”

梁九功嗔道:“你管是谁,这事是我们管的嘛。我提点你一下,十四爷那性子,知道了还不闹点事出来,你好生伺候着,记住了?”

保定点了点头。可是……保定疑惑了一下,心想,十四爷心里想的那位不是在明珠府里嘛,这事怕是难办。

保定犹豫着要不要给十四爷说,不说是不忠,可是一旦说了,传到皇上那里去可是要杀头的。那知过了几日,胤禎便被皇上召见到乾清宫里去,保定与梁九功站在殿外,也不知里间说了些什么,过得一刻钟,只听内里传来金石玉断之声,梁九功忙进了里间,见皇上站在明黄色案台之后,背着双手正气得说不出话来,胤禎垂手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也不说话。案上的玉制九龙镇宝,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梁九功忙上前去扶圣驾。胤禎低声说:“儿臣先告退。”皇上叫了一声胤禎,胤禎顿了一顿,对皇上说:“皇阿玛,您一向纵容儿臣,这次也纵容儿臣吧。”

皇上顺了气,这才说:“你也知道朕纵容你,朕什么事都顺着你,只是这一件事,朕不答应!”

胤禎问道:“为什么?”皇上因愤怒或激动而呼吸急促,梁九功顺着他的背,命人端了热茶进来。

皇上说:“因为朕已经将她赐给你四哥!”

皇上重重地拍着御案,茶水荡出来,湿了一片。胤禎惊得不轻,乾清宫突然安静了下来。

皇上说:“新年的时候,你四哥在乾清宫里醉了。”

胤禎记得新年时在御花园园里开宴的第二天,他清晨进了乾清宫的左翼给皇上请安,梁九功说:“昨儿四爷醉酒,皇上没让回去,安置在乾清宫里。”

胤禎进去时,四哥胤禛正跪在殿前,给皇上请罪。

皇上说:“酒后难免失言,可还记得醉酒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四哥说:“儿臣惶恐,不记得了。”

皇上说:“昨儿大家高兴,朕也高兴。朕前些天给你说的事,你去直隶厂办一办,跪安吧。”

胤禎讷讷问道:“四哥说了什么?”

皇上说:“你四哥是个稳重识大体的人,他醉得糊里糊涂的给朕说了好些个浑话。朕虽然有些生气,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朕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你四哥钟意翠翘,朕成全他,把翠翘赐给他。你选福晋的前一日,你皇额娘就宣了翠翘进宫,因为太子的事情给耽误了。胤禎,你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将来是你皇嫂。”

胤禎现在回忆起来,全部都回忆起来了,还有当日秋天在木兰的时候,那天晚上围着篝火的晚上,四哥对着篝火笑的那天晚上,他现在想起来,他是看着她在笑呢。

胤禎只觉得一身全失去了知觉,心中痛得厉害。他这一刻方知,原来他是真的喜欢着她。

胤禎缓缓问道:“那翠翘怎么说?”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来。

梁九功劝他道:“十四爷糊涂,她能怎么说,皇家赐婚,她还能抗旨不成。这天下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十四爷就死了这份心吧。”

胤禎心里一横,对皇上说:“儿臣不管,除非听她亲口说对儿臣说!”

皇上怒气冲天,厉声斥责道:“胤禎,你这是什么口气!”

胤禎负气,早已风风火火地出了乾清宫。

皇上一时也无可奈何,对梁九功叹谓道:“瞧瞧这脾气。”

梁九功瞧着皇上生气归生气,眼里总闪过一丝宠溺。梁九功笑着说:“十四爷早晚会知道皇上的用心。”

皇上摇了摇头,取了案头的小狼毫,梁九功在一旁磨墨,看皇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顷泄而下,朱红色御印落成。皇上说:“你跑一趟上书府,让人拿圣旨到明珠府里,明儿把那丫头给我宣进宫来!”

梁九功将圣旨送到上书房。当值的官员是四十来岁,名叫蒙哈塔,这蒙哈塔早些年是北边锦州城的守尉,后为四爷保举到了京城,原是要到刑部任职,因不熟悉京中作业,皇上命先到上书房办差。梁九功将圣旨递到蒙哈塔手中,嘱咐着要送到明珠府里。蒙哈塔见上了蜡封,也不敢私拆,投到明珠府去。

他办好正事,从朱门出来,在明珠府外逗留了一会。一个瘦小的嬷嬷从旁边耳房的偏门里跑了出来,不待蒙哈塔上前,嬷嬷直向他跑来,笑盈盈地说:“今日无事。” 蒙哈塔从怀里掏出些碎银递到嬷嬷的手上。她高高兴兴地收到,自然百般讨好:“大人,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么?”

蒙哈塔点头称是。嬷嬷高兴得嘴都合不上,细细数了手上的碎银。这天下竟有这般的好事,可她在大户深院里呆得久了,不免有些猜疑,试探性地问着:“大人莫非对她有意思?”

蒙哈塔听了这话,粗犷的五官皱在了一起,显得有些不高兴,索性与那嬷嬷说:“这是四爷吩咐下来的事,嬷嬷只管去办吧。你多留点神,有事及时通报给我。”

嬷嬷说:“她不常走动,十四阿哥倒是常常来找她,出不了什么大事。大人,你放心好了。”

蒙哈塔说:“无事自然最好。”他从怀中递给嬷嬷一个小包裹,说:“这是你要找冬虫夏草、红花和茯苓。”

嬷嬷接过来大喜,她拿了银子又得了药材,沿着来时的路回了明珠府里,绕道到后院,隐隐约约隔着窗间缝隙,见着翠翘正歪在里间看书,嬷嬷迎面撞见跟着翠翘的串儿,先笑着说:“串儿,过来,你瞧瞧。”说毕,将手中包裹一扬。

串儿笑问:“嬷嬷,这是打哪里来的?”

嬷嬷笑说:“我有个侄儿,在京里做生意。前些天来看过我。那时不是听二姑娘说良妃娘娘宫里缺了这几味药么,这些药也不贵重,我给他一说,他今儿就给我找来了。”

翠翘在里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这会儿子走了出来,说:“别看这些药材不贵重,宫里有时想找还难着呢。”

嬷嬷一笑,附和着说:“御药房里千年人参、万年雪莲堆着呢,谁在意这些个没值价的。”像是上不得台面,越是平常的药材,御药房倒紧俏起来。

翠翘一笑,道了谢,让嬷嬷坐。这嬷嬷想到蒙哈塔刚才提到四阿哥,不由得多看了翠翘一眼。想是因为她刚才在贵妃椅上歪了一会,此时发髻微微有些凌乱,眉色不若时下流行的弯弯黛眉,另是一种小家碧玉的机灵俏皮,可她从不俏皮。

那双眼里,总有一种疏离神情。若说她俏皮,还不如说那是与世隔绝的冷清,更贴切些。即便是刚才那一笑,深究起来也不过是应景。仿佛台上台下,生生世世一出戏,世间都化做帷幕,众人都做了伶人,她偏是在看戏的那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蒙哈塔说四爷的原因,嬷嬷今日倒拘谨起来。那话题也不知不觉说到四爷府上去,嬷嬷说她有个侄女在四阿哥府里当差,早先是在费扬古大人府里做事,后来四福晋嫁到四阿哥府,做了陪房的丫头,叫杏儿。

嬷嬷说:“那还是康熙三十五年那会的事,皇上在外面打了胜仗,又居了四阿哥的功,那婚结得,真是奢侈,真正是皇家气派。”

翠翘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如打翻的五味瓶,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只说得一会儿话,外间的人来找嬷嬷,问道:“太老爷问,晚上要用的香烛,都备妥了没有?”

嬷嬷说:“早备好了。”

翠翘问道:“什么香烛?”

嬷嬷说:“四月是大爷的死祭。”

翠翘心里灵光闪过,四月是舅舅明珠大儿子纳兰容若的死祭,纳兰家想必每年都祭祀。

这天黄昏过后,下了一场细雨,春雨如织,无声无息,翠翘推窗望去,风送声来,祠堂那边,隐隐有人在念颂经文。远处烟雨笼照的九重宫阙灯火辉煌。案上有本坊间新印的《饮水词》,和着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脑子里只得李后主那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串儿来报说:“十四爷来了。”

翠翘迎了出去,见他浑身混透了,她皱眉说:“怎么来的?”

胤禎说:“骑马过来的。”因胤禎这些日子时常来明珠府里,下人都熟了,他来了也不报明珠知道,胤禎就直接过来找翠翘了。

翠翘让串儿去找套干衣服来,翠翘笑道:“你今儿走的时候,忘了拿金玉如意,这会儿子巴巴过来拿不成?”

她拿了巾子去拭他额前的雨水,胤禎合着巾子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是不是要嫁给四哥?”

翠翘问道:“你听谁说的?”

胤禎说:“皇阿玛说的。”

翠翘说:“你皇额娘前些时候找过我。”

她还没有说完,胤禎急问道:“你呢,你怎么说?”

翠翘甩了他的手,回答说:“我不嫁。”

胤禎欢喜一笑,这心里突然轻了一口气,又问道:“为什么?”

翠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他,四爷有四爷的路要走,而她注定不能改变。翠翘说:“这大雨天,就跑来问这个?”

胤禎直道:“皇阿玛要我娶和硕郡主,你又不想嫁给四哥,翠翘,”他磨着她说:“那你嫁给我,成不成?”

串儿这会子取了干衣服回来,听他这话说得孩子气,在外间听到“噗嗤”一笑。翠翘从串儿手里接过干衣,递给胤禎亦笑道:“快点把衣服换了,当心着了凉。”

胤禎被笑得面上一红,他平生第一次这么认真,忙说道:“我是认真的。”

翠翘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快点把衣服换了。”

她关上房门出去。明珠听到十四爷来了,这会儿子倒过来了。见了翠翘,两人在廊下说话,明珠说:“今儿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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