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鬼故家》我几乎像梦醒似的悟出了一个词:野诗。这是我自造的词,算不上严格的学术意义上的命名,是我从多年来人生和诗的大范围思考出来的一个境界。提出野诗这个命题或话题,是有感于当今物质的精神的世界里的一切都日渐人工化、驯养化、规范化,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爬的,都已失去野性,剩下的只有苍茫的天空。在精神界,一切同样被圈养起来,一切都被规定好了,连鬼神都加以驯服,排好座次。纵观当今的诗人,几乎没有多少称得上野的。我自己虽自认还有一点野性,但早已被圈起来,处处是带刺的围墙,稍有不驯或不慎,便伤得满身是血,而写出来的仍然称不上是野诗。至于现在的许多诗人,大都是小天小地,优美典雅,完完整整,规规矩矩,他们有意排除了野性。在这里,我情不自禁地呼吁:野性千万不能泯灭!
什么叫野性?野性就是天性,就是未被污染的、未遭摧残的自然的本性,就是原创性。《山鬼故家》大体上称得上是野诗,在中国新诗史上极为少见,自1916年新诗发端到现在,没有看见过第二本这样的诗集,人工的、技巧的痕迹几乎看不到。
我深知,我的这些见解,在许多理论家眼里,不过是属于原始的、低级的、自发性的感慨而已,他们认为诗必得去掉原始性和野性,才能升华或进化到一个完美的高级的创作境界。
我并不盲目地拒绝诗的进化和诗的现代性.而是痛感当今的许多诗失去了人性诗性的根本。我不认为现代诗必须淡化或消灭诗的原创性。
高贵的诗人和论者,请诸位至少不要嘲弄已经日渐稀少的“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