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朱阳打来的电话,朱阳万万没有想到是多多来接电话,他一听到多多的声音就愣了。
“爸爸,是你吗?我知道是你,你在哪儿啊?你回家啊!”
林涓一把抢过电话,“你不是出国了吗?”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多多抢了过去,“爸爸,你们在骗我,是吗?”
“多多,怎么还不睡觉呢?什么?骗你?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快睡觉去,让妈妈接电话。”朱阳终于接上了话,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多多的声音几乎要哭了。
“爸爸马上就要走了。乖,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记住了,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一定要爱妈妈。爸爸会给你买礼物的。”
“是真的吗?”
“当然。爸爸说的是真的。”朱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多多将信将疑地放了电话。林涓说:“不要乱想了,快睡觉去。”
林涓守在多多的床边,用手轻轻地在多多的背上摩挲着,渐渐地多多睡着了,看着多多熟睡的样子,林涓感觉多多仿佛又回到了婴儿时期。的确,多多婴儿时候的模样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林涓的眼前。当年,第一个抱起多多的人就是林涓。那时,刚刚出生一天的多多就失去了妈妈。噩耗传来的时候,多多还躺在医院的婴儿室里,护士说,这个妹妹的哭声最大,奶吃得最多。说将来一定是个难缠的女孩。
林涓的眼前模糊了,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没有多多,自己一定会和朱阳生个孩子的,有了孩子,朱阳还会离开这个家吗?想到这里,林涓突然感到不安,她带着赎罪的心情,弯下腰在多多的脸上亲了一下。
林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短信,打开一看号码是陌生的,但是,短信的落名是朱阳:
小涓,本来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的……我爱你,记住,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我爱你,一丝一毫不变。阳。
林涓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疑惑,她立刻按照短信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听到的是关机的声音。这个晚上林涓都感到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地拨着电话,但是,无论是朱阳的电话,还是发短信的电话,得到的都是关机的消息。
四、战友
接下来两天,朱阳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林涓预感到朱阳出事了,这样的预感似乎毫无根据,按照过去的惯例,如果机关里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么小道消息一定会在事情发生以前就有了。同在机关工作,林涓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也没有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什么不正常来。离婚的证明是从朱阳所在的秘书处开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朱阳和林涓离婚了。
但是,林涓在大院里的确没有见到朱阳,她曾经给朱阳的办公室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她还给朱阳的同事打过电话,同事说朱阳出差了,因为是跟随二号首长出去的,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这样一来,林涓对自己的预感又产生了怀疑,她想来想去,朱阳之所以这样决绝地和自己离婚,当然一定是深思熟虑过了。他要开始一种新生活,一定就要把过去切得干干净净,就好像癌细胞,切得越干净,离死亡也就越远。那么,对过去家庭离得越彻底,也就意味着新的家庭离幸福越近。林涓想到这些,她的眼前就出现了朱阳和一个陌生的,但一定是年轻的女人相拥在一起的镜头。在她的想象里,女人娇媚放荡,像传说中的狐狸精,朱阳是被迷住了,对于一个被妖精一样的女人迷惑了的男人,所有的努力都会无济于事的。想到这里,林涓就感到自己的心在绞痛。
林涓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东想西想,突然,“啪”地一声,原来一支签字笔在林涓的手中断了,林涓没有想到自己在不自觉中居然力气也倍增,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自己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倒有了更年期妇女的症状了:多疑、不自信、莫名的烦躁。想到这里,林涓在心里告诫自己要理智,要勇敢。
林涓要求自己一定要尽快走出这个怪圈,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多多不能没有自己。想当初,面对死去的杨溪,林涓就发誓一定要代替妹妹当好多多的母亲,一定要把多多抚养成人。有了这个目标,林涓觉得所有一切都是可以克服的。
正想着,齐丽的电话就来了。
齐丽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上来就说:“我有了,我想我一定是有了。”林涓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她问道:“什么有了?有什么了?”
齐丽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真的,已经过了四天了。从来没有的事。我原来一直很准,你知道的,从来不差一天的。”
林涓似乎听明白了一些,迟疑道:“你……你是说你怀孕了?”
齐丽兴奋地喊道:“你陪我,你一定要陪我到医院检查,好吧,求你了。”
林涓还能说什么,况且林涓的工作也不是钉是钉铆是铆的,她一口答应下来,并和齐丽约好了在三医院的门口见面。
林涓上班的地方离三医院很近,三医院也是省里、市里以及机关的干部看病的地方,这里硬件好,不论设备还是环境,都是全省最好的。医院的前身是英国人开的教会医院,院里有许多古老而结实的西式建筑,去年医院做了一次大的改建,对老的房子进行了内装修,改成了干部病房。在老房子的旁边又盖了新的大楼,风格很时尚,色彩鲜亮,加上那些生长了一百多年的香樟树,总给人一种很贵族的感觉。外地游人走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想到是一个医院,还以为是一个文化中心或是外资机构。
林涓几步路就到了三医院门口,尽管是最好的医院,但是,门前没有像那些普通的医院那样总是车水马龙的。三医院的大门面对的街面,两旁是茂密的香樟树,那些树是有了一些年头了,该是到了树的黄金年龄的时候,棵棵笔直,枝叶茂密,色彩油绿,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林涓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她穿了一件鲜黄色的上衣,挺括的质地,做工极其精细,卡腰,荷叶边,西服领,拘束着又飞扬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抹胸,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西服裙,看上去既是一身职业装,但又不乏浓浓的女人味。鲜黄色的衣服衬托得林涓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加靓丽,她站在那里和香樟树一起成了一道风景。
不一会儿,齐丽来了,林涓一看和齐丽一起来的还有曾娅琳。林涓知道一定是齐丽把她叫来的,这是齐丽的长处,她会把自己的幸福立刻传遍千家万户。果真,曾娅琳一见到林涓就说:“就是女王怀孕也请不着我们这两个高贵的女人来陪啊。是不是,林涓,我正在打壁球呢,她不管不顾就把我拉过来了。”
“女王能和我比吗?”齐丽喊道,“有时间去打壁球,过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就不能陪我来医院了吗?人家林涓还在上班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看你一副比女王还女王的样子,真不该把郑豪强说给你。”曾娅琳故意说道。
“嘿嘿,晚了,他已经是我老公了……”齐丽故意得意洋洋。
“好了,好了。你们俩永远打不完的嘴官司,别忘了我们今天来医院干什么。”林涓深知她这两个好友的脾气,急忙打了圆场。
曾娅琳狠狠瞪了齐丽一眼,说:“哎,你们知道不,张凯军就在这个医院,他现在已经是医务部主任了。”
“张凯军?老枪!哈哈,当年林涓的追求者。”齐丽喊道。
“什么啊?”林涓急忙制止她。
曾娅琳说:“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了,他马上出来。”
曾娅琳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闯进了她们中间来,“啊,林涓,林美人。好久没见了啊!”
来的人就是张凯军,她们三人的战友,当初在炮兵师的时候,张凯军是师医院的医生,那时,他也是刚刚从军医大学毕业,对分到师医院耿耿于怀。
张凯军话音刚落,齐丽就发言了:“你眼睛里就只有林美人吗?你没看见还有两个大活人吗?”
“啊,大洋马!你好,你好,听说你终于嫁出去了,并且是嫁入豪门。恭喜,恭喜!”张凯军说着向齐丽伸出了手。
“大洋马”是炮兵师的人私下对齐丽的称呼,就因为齐丽长得高大丰满,特别不亚洲并且有洋人的夸张,所以有了这个外号。
齐丽也矜持地伸出手,很淑女地说了一句:“谢谢老枪!”
尽管是淑女的腔调,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老枪”是张凯军在师里的外号,其实意思很明确,就是说张凯军很会猎取女人,那时张凯军年轻,帅气,又是医大毕业的,想和他好的女孩子很多,而那时炮兵师的男干部大都是婚姻的困难户,那些找对象很困难的男人,就恶狠狠地给张凯军取了这个外号。
张凯军哈哈大笑,看了她们三人一眼,说:“真亲切。出了炮兵师就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你们还是那么好,炮兵师的三个铁女人。真让人嫉妒啊。”
齐丽抢着说:“谁像你们,一点儿战友情都没有。”
张凯军哈哈笑笑,又转向林涓,笑笑,说:“听说你嫁了一个特有实权的丈夫,我们很失落啊,哪敢谈什么战友情啊。”
林涓的心像被突然掐了一下一样,疼极了,她急忙把脸扭到了一边。
张凯军看出了林涓的尴尬,急忙问曾娅琳:“不会是你们三个的凤体都有问题吧?”
曾娅琳推了一把齐丽,把齐丽推到了张凯军的面前。
“大洋马怎么了?你还会生病?”张凯军说。
“不是病。”林涓说。
“不是病?那是什么?”张凯军不解。
“反正不是病。”曾娅琳说道。
“哦,真有意思,到现在了你们还是像当初在师里那样神秘啊!”张凯军又说到了当初,林涓的心里忽然酸极了,为什么酸?能说清楚吗?根本不能,最起码一下子不能。
齐丽说:“啊,老枪,这么小的事还惊动你这个大主任了?不好意思啊。”
接下来就是检查,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留一个小便,十分钟不到就能有结果了。
果真,齐丽的感觉是对的,她怀孕了。当时她就兴奋得欢呼了起来,如果不是林涓拉着她,她说不定要跳起来。妇科大夫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冷冷地看着齐丽的兴奋,然后,她对张凯军说:“张主任,你看还要不要作别的检查?”
张凯军看着齐丽,齐丽已经兴奋得昏了头,她急着要和郑豪强通电话,所以她不愿再作别的检查了。女大夫说:“那就等三个月的时候再来,在这里建一个档,以后定期来检查。”
张凯军提出要请三个老战友吃饭,但是,齐丽恨不得化成一只小鸟飞回去了,当然不愿意再吃饭耽误时间。张凯军看着齐丽兴奋的样子,哼哼冷笑了几声,说:“那好吧,公主依然骄傲,那你们就自便吧,有事尽管来找我,本人一定服务周到。”
齐丽哈哈大笑,说:“所有的服务?”
“当然。”张凯军似乎听出了齐丽话中的意思,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挑逗,其实谁都知道,他的挑逗是说给林涓听的。
齐丽当然也是想到了林涓,她乜了张凯军一眼:“你就不怕你家的母老虎?”
张凯军哈哈一笑,说:“知道是老虎,所以就不养在家里了啊。”
“啊,你单身?”齐丽喊道。
张凯军一副邪邪的样子:“身单更合适一些吧。”
“什么意思?”齐丽问。
“单身、身单,有什么区别吗?”张凯军说道,他接着抬头看天,一副潇洒样子,“啊,自由价更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