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鹏,明崇祯八年(1635)出生于福建莆田一个富裕乡绅之家,字奋斯,号无山,一号古愚,清顺治十七年(1678)中举人。康熙十三年(1674)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发动叛乱,占据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觉得彭鹏为难得人才,曾征召他出山为官。彭鹏用铁锥敲击牙齿出血,装疯装病,坚决予以拒绝。
三藩平定后,四十九岁的彭鹏于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二月出任顺天府(今北京、天津和河北省的部分地区)三河县的知县。他还没有进县衙的大门,就被浩浩荡荡的上访队伍给挡住了去路。他们衣衫褴褛、面色苍黄、扶老携幼,眼神中对新来的县令充满着企盼和乞求。彭县令的两耳外响着如雷鸣的哀求和要伸冤的声音。他既没有让衙役去驱散他们,也没有以聚众闹事来追究他们,湿润的眼睛中流露着同情的心思,心里哀叹道:“以前闭门读书哪能听到穷苦百姓悲惨的哭声呢?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啊!”然后,他大声安慰这一大群告状的人们说:“乡亲们!你们的苦我定会帮的,你们的冤我也一定会申的。你们今天先回家去,从明天开始,我一件一件地来处理。”
原来,三河县是京城附近十分重要的地方。满族皇亲与当地汉人杂居。皇亲与京官的纨绔子弟们经常仗势欺压弱势的百姓。历任知县如依法公正办案必然会得罪皇家与上司;如不为民做主,百姓们又会聚众“闹事”与“上访”,因此这里以难于治理而出名。彭鹏上任前的历任三河县知县对邪恶势力姑息迁就,以至社会治安严峻,盗窃、抢劫、杀人等案件时有发生,百姓失去安全感。彭鹏到任后,不畏权势,依法办案,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惩治恶势力,对那些为害一方的旗人、宫廷亲属和近侍照样严惩不贷。
经过整顿,三河县出现了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的新气象;扶危济困、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又逐渐被人们所崇尚。彭鹏还是破案高手。他不辞劳苦,有案必破。一些疑难狱案冤案都逃不过他的明察秋毫。甚至邻近州县遇到棘手的疑难案件也要请彭鹏前去帮助审理。在当时,百姓就称他为“彭青天”。因彭鹏断案如神的故事在民间广泛传颂,清代贪婪道人等以他为原型写出了深受广大读者喜爱的侠义传奇公案小说《彭公案》。
彭鹏不仅非常怜悯百姓,而且不畏强权、愤恨横暴。一天,有部下来报:皇宫里的侍卫张某骑着高头大马、驾着鹰雕、带着众多随从来三河县公干。彭鹏按常规礼仪起身迎接。但此人一副傲慢、目空一切的样子,大谈自己如何在皇帝身边得宠,后来又作出神秘的样子说:“彭大人,你有幸到皇上眼皮底下来做官,定能前途无量,但可知道京城的规矩吗?”彭鹏反问:“什么规矩?我不知道。”张某说:“你可拜了码头?”接着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彭鹏故作镇静地说:“敝职只领俸禄,从不收受礼金,实在没钱向您孝敬!”张某不以为然地说:“没钱不要紧,三河县牛、羊、猪等活家畜多得是。你给里正们下个令,向百姓摊派几百头,让我赶走,也算你彭大人尽心了。”
彭鹏气得脸色发白,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好!今天我就按规矩办!来人啦!把这个胆敢到县衙来敲诈勒索的混蛋,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张某被大板打得皮开肉绽,顿失傲慢之态,连声求饶。彭鹏不依不饶,命人将他绑送都察院去处理。
彭鹏还采取轻徭赋的策略,尽力减轻百姓负担,鼓励他们发展生产;开设义学和兴建学宫,重视文化教育,大力培养人才。三年过去,三河县经济繁荣,百姓生活水平提高。
作为县令的彭鹏,他生在富裕家庭,从小又在蜜罐中泡大,没有过惯清贫生活,但为了给百姓做表率和严格要求身边工作人员,他带头过艰苦的生活。他夙兴夜寐,每顿饭都是一碟酱菜和一碟蔬菜,从不接受别人的宴请,更不借审理案件收受贿赂。有几位随从仆人,跟着他实在过不惯艰苦生活,先后辞职离去。有些三河父老见他如此艰辛为民操劳,诚心资助银两,也被他婉言谢绝。
康熙二十七年(1688),康熙大帝巡视京畿地区来到三河县专门召见了彭鹏。康熙注重调查研究,早已耳闻彭鹏过去拒绝耿精忠伪委命和到三河县后的政绩与清廉,特赐他库藏黄金三百两,并在谕旨中说:“朕知道你清廉正直,不接受老百姓的钱财。朕特拿这些黄金来答谢你,希望你永远保持清廉的节操。”彭鹏接过皇上赏金,谢恩说:“皇恩浩大,愿天下官吏都保持廉洁。”
自古官场如战场,由于彭鹏政绩斐然,又受到皇帝的宠信,不免招一些人嫉恨。他们无中生有,编造是非,妄图陷害彭鹏。如顺天府府尹许三礼弹劾彭鹏隐匿不报控告的案件。康熙帝就命直隶巡抚于成龙调查此事。于成龙调查后上奏说:“彭鹏审讯控告案件时没有见到证人,又正在通缉凶犯,因此没有上报。”但彭鹏仍被吏部“降二级留任”,继而又“积至降十三级调用”。
但是,清圣祖康熙大帝毕竟是中国历史上非常圣明的皇帝,康熙三十年(1691),康熙帝采用尚书李天馥的推荐,破格提拔清廉能干的彭鹏为工科给事中。给事中对应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而设,负责对六部权力的牵制和监督,不隶属于任何部门,直接向皇帝负责。对贪官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肥差,对彭鹏来说,这只是为国为民尽忠、监督官吏尽职的好机会。
康熙三十二年(1693),豫、陕、晋大旱,饥民被迫流离失所,朝廷命令打开粮库赈济灾民。一些官吏趁机营私肥己。彭鹏痛心人民疾苦,痛恨贪官的劣逆,一日连上三疏,言辞激烈地抨击这三省不恤民情,并直指陕西泾阳县、山西猗氏县、河南磁州等七八位州官县官克扣私分救灾粮银、杖杀灾民、隐匿灾情不报等罪逆。同年,他又疏劾顺天府录取举人乡试时多人串通舞弊的内幕。他在奏疏中说:“如果我所言有假,请将我的头劈开,一半挂在国门,一半挂在顺天府学门前。”最后,康熙下令罢免了主考官。
还是这一年,顺天府学政侍郎李光地的母亲去世。在封建社会中考查官员的德能,孝敬父母,特别是父母丧能否守孝是很重要的一条。当时的规定是官员必须为父母守丧三年,而李光地却乞求朝廷只给他九个月的丧期,其理由是少耽误些工作时间,可以忠孝两全。李光地是康熙帝宠爱的重臣,彭鹏不顾皇帝能否接受,向康熙帝上奏道:“李光地尽忠尽孝是假,贪恋官位以权谋私是真。这样不守朝廷规定孝期的不孝之人,怎么可能诚心忠诚于皇上?此种无德之人怎能重用?应将李光地官职解除,强制他为母服丧。”由于彭鹏论理有据,康熙帝下令李光地就地解任三年。
康熙三十六年(1697),彭鹏被擢升为广西巡抚。当年的广西山多地贫,多民族聚居,长年战乱,人民生活贫困。但不少官吏却不顾百姓死活,贪污成风。彭鹏到任后微服私访,掌握了当地官吏贪污严重的事实,他决心取得证据后,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听说彭鹏到任,广西的一帮贪官先是害怕,后又密谋试试彭鹏这个大清官的真假与深浅,也许能拉其下水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一天夜晚,既是本地地头蛇、叔父又在朝廷刑部任要职的贺县县令敲开了彭鹏住宅的门,将一大包金条悄悄地放在一旁。彭鹏假装没有看到大包,对他以礼相待,与他谈笑风生,临走还把他恭恭敬敬送出大门。第二天、第三天,广西的许多县令贪官们自以为彭鹏上了他们的钩,纷纷举杯庆贺。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彭巡抚将惩治他们的证据——一大包金条上交给掌管监察的按察司,以贺县县令为突破口,审出了怀集、荔浦、武鸣等地十多名县令贪污受贿、敲诈勒索百姓的罪状。由于证据确凿,皇上很快罢免了这十多名县令,并移交都察院追究刑事责任。消息传开,震惊广西,官员不敢再贪,百姓拍手称快。
康熙三十九年(1700),彭鹏因清正能干,又被调任广东巡抚。原广东巡抚萧永藻来接任彭鹏的广西巡抚,康熙勉励萧永藻要效法彭鹏把广西管理得更好,还说:“朕很了解彭鹏,他是个人才,早在三河县任知县时,只要听到有盗贼,他就亲自佩刀乘马即刻去追捕。”
彭鹏到广东后,恰逢这里久旱无雨,大地生烟。眼看着百姓们在生死线上挣扎,彭鹏心如汤煮。他一方面打开官仓用仅有的一点储粮,尽力济民赈灾,另一方面按照当时的民俗习惯设坛求雨,祈求上苍拯救苦难的百姓。这一天中午赤日炎炎,彭鹏徒步从衙门来到祭坛,一动也不动地跪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全身被烈日暴晒得汗水淋漓。百姓们被巡抚的慈悲之心所感动,纷纷赶来,跪了黑压压一大片。也许是大自然的偶然巧合,也许是上苍真的被感动了,过了一会儿,天边聚起了乌云,很快遮住了整个天际,紧接着电闪雷鸣,滂沱大雨铺天盖地而来,直下得大地生起了水雾。百姓们用感恩的哭声感谢上天给他们赐了一个好官。
康熙四十三年(1704),六十九岁的彭鹏积劳成疾,病故于广东巡抚任上。“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他带着晚年常常自吟的这一诗句坦然地走了。康熙皇帝闻讯后深为伤感、惋惜,赐予祭葬。两广百姓更是嚎哭震天,送葬的队伍犹如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