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另有几头野猪听到了声响,它们也跑来了。高大,高到人胸,长毛,小蹄子翻飞,快得像狼。狰狞的脸上有一对聪明的小眼睛,耸立在巨大颈肌后面弓背的长鬃毛,像一根根插上的针,可以把人撬翻的长獠牙。巨大的丛林猪,是一种像人类一样的机会主义杂食动物,什么东西都能吃进嘴里,可以轻易地踩死小毒蛇,然后把它像其他什么小玩意一样吃掉。
先来的几头猪已经有几天没有充分地进食了,其他的猪也来了,并不畏惧人类,他们攻击性极强,吃死肉,对大块的活物会犹豫一番。他们走进了自己的领地,表达了不友好的意愿。前面的几头猪还在怀孕期间,它们决定发起进攻,保护自己。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它们那出色的鼻子闻到了伤病,衰弱的气息。在泥潭里躺着一只不懂事的小鹿的残骸,当时它来到了自己的领地,不管怎样,出于本能,它要攻击,吓退它,用长獠牙刺进它的身体里,把它拱飞起来。
他们也许会逃走,也许会像那头小鹿一样留下,躺在那里,过上一天两天,然后它们就可以大胆把他们像小鹿一样吃掉。
两头大猪正在提手面前,压低前身,其中一头是怀孕的母猪,低下头准备向提手冲来。但是它们嗅不到畏缩的气味,便聪明地朝其他容易得手的敌人跑去。它们绕到了提手的身后,比恩吓得埋头尖叫,提手站住,面对它们,它们不得不伏低后身,感到害怕,转身跑去,屁股上的那条小尾巴僵得像一根木棍,它们突然发现自己打错了主意,被吓得低头疯跑。
提手推开教堂的大门,足有十个成年人的高度,用横纹的黄杨木制造而成,门身绯红,刻有图案。栉比排列的横线和竖线各有一万条,绘着一个绿皮肤,细长身体的人类半跪着,伸出右手,掌面朝上,希望得到许可,对面站着的人粗壮,头发带有迷幻的色彩,会根据光线的投来不停地变换颜色,银灰,棕色,等等。面目乍看之下囵不隆咚,比较模糊,特点隐然。细看之下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其实他们面目突出,有点不像人类的面貌,第一眼会让人以为见到了一头站立的野兽,除了吓人的本领和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意图外,你很难从其中看到更多的内容,他们的身量与长相都属于一种意外,介于人于动物之间。
站着的人是德鲁伊特人,他们的存在比盎格鲁人更远古,是名符其实的森林的子民,一切生灵的朋友。无穷的岁月里,他们与朝夕相处的伙伴在一起,学习它们,模仿它们,岁月畴造利刃,他们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本领,直至到了后来,是人还是它们?是它们还是人?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德鲁伊特人身旁有一头坐着思考的黑豹,它托着腮,双眼闪亮地看着半跪着的盎格鲁人。
教堂里面没有座位,有台阶,每级台阶都比人高,在教堂的两侧。中间有一处高台,后面镂刻着雕像,提手看见了父亲的雕像,也看见了爷爷的雕像。教堂的顶上投下一缕阳光,抬头看去,高得出乎意料,那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高度,让人坠入梦,有被惊醒的可能。
提手站在教堂中央,后面的人也走了进来。克努小心地注意提手,他没有异常的动静,克努放心了。事实上教堂很高,但不大。身处其中的人就不会这样认为,像是身体中飘出了一阵迷雾,迷住了他们,周围大得无边无际,让人迷失。雕像用最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他们不得不低下头,这里是神圣的,心里的话完全可以在这里默祷,得到解脱,得到祝福。之前的疲劳到了这里被完全地忘却,人被震撼住了,心灵变得空明,肃静的威严,谁也不会有勇气去破坏。
提手走上前去,在父亲雕像的脚下拿起一颗绿色的宝石,他跪了下去,然后站起,转身离开。教堂大门关上,大家松了一口气,紧闭的嘴唇才敢张开。
“这就是你们族人的圣地,太宏伟,太神奇了,我都惊地不敢说出话来。”贝丽说。
克努说,“想必在最右侧的那一位是您的父亲,因为您看他看得最久,他和最上面的那一位一模一样的。”
提手说,“你是对的,我们相貌的差别如此之大,我奇怪你怎么能够发现。不可能是因为我凝视得最久,你就能知道的。”
“一点也不奇怪。”克努笑着,看着提手。“你心里的感受都表现在脸上,您想要说什么,还差点就忍不住说出来了,我留意到你的口型,也猜到了你想要说什么。”
“我看出来了。”提手说,“我不希望有人特意揣测我的心思,不论好歹。”
“我会注意的。”克努说。
街道的两边是房屋,后面是农田,由于长时间没人照顾,重新被野草所占据。
“我们需要在这儿歇息一段时间,好恢复过来。”提手说,“漫长的旅途使人疲惫,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都到了极限。”
“我必须要向你承认一点,”贝丽说,“你要是决定继续行走,我也走不动了,说不定会因此没命,我实在太累了。”
他们走进屋里,老奶奶嚷着让贝丽放下她,她想要走动走动,她在屋内一圈圈转着,打量着木屋。这儿敲敲,那儿摸摸,又招来克努到他身边。“我们是不是到家了?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她说,她斜靠在墙上,嘤嘤哭泣,克努扶着她做到木椅上。
比恩至从进到屋内就一直在大口大口咽着口水,睁大双眼。“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他一遍一遍地问道。
克努问,在休息的时间是不是要让老奶奶与比恩停止服用幽暗草的药水?提手说,不能,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真正安全的地方,一旦停止服用,他们就会失了力气,没了精神,他们需要最好的医师来为他们治疗。
贝美说,现在的情况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她也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贝丽警告提手别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要给她物色一把好剑,她时刻谨记着。提手点头,说是。
“你多大了?”贝丽问,“你这人很奇怪,看上去不大,应该和我差不多,有时候又觉得你岁数已经很高了,充满了各种可能。”
“我心里很乱,乱七八糟的,我的脸上自然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提手说。“我倒对这样的情况表示心安理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贝丽说。
“你猜到的,就是答案。”提手说。
“你说话越来越怪了,从你口中永远也得不了真正的答案。”贝丽气呼呼地说,“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二岁,你怎么看?”
“是一个很出色的年龄。”提手说,“你想要说什么,请直接说出来。”
“今天我的损失大了,比你想象的要大上十倍。”贝丽说,“我就不该和你这样的一种人说话的。”她转身离开。
贝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提手,见到贝丽被气走了。“我觉得你变了。”她轻声说,“从前你对我说话的那种束缚你的力量消失了吗?我看是的,这是一件好事。”
“是这样的。”提手说,他叹了一口气。“不能说这一定是一件好事,也不能说一定是一件坏事。”
贝丽突然走了过来。“你们还有过一次密谈?”贝丽说,她感到十分惊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们不应该瞒着我的。好呀!果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件!那些男人和女人一旦要走到一起,就会变得神神秘秘的,连最亲近的人也会疏远,果然不假。”
“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交谈。”贝美说,“事实就是如此。”
这天夜里,提手也终于梦见了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孤独地游荡,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迎面吹来的风,陌生的树,陌生的草。当他醒来时,觉得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孤独地一个人生活。这是一剂猛药!他的生命已经变得无穷地长,假如没有敌人的困扰,他可以永远地生存下去,直到他心里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梦里一声声孤独地喊着自己,自己在梦里孤独地一声声自己喊自己。醒来是一场接着梦里的疑惑,就像现在一样,坐着,回味着孤独,有一些可供回忆的人,他们早已不在了,回忆他们吧,就是品尝孤独,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自己来做一场无情的主人,去回忆,去折磨三天三夜,到头来,还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那时候就会真的想找一个人依赖一下,试想一下,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就连一些朋友,那也只是一面之交,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蹲下来,对着一颗小草苗,它没有一棵树那样高大,不需要自己抬起头来,这样的情况,他还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可供拍打的额头,可以对着小草苗永恒无尽地拍打它。要忘记。可又忘记不了,自己只能睡在可以回家的路上,可惜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夜里的一切,因而不用点起蜡烛,多么地失望!他原可以为这样的事情做一些无谓的挣扎的,但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在夜里睡在路边,连拿起蜡烛的必要都没有,他该自己一个人住回地下了。
提手发现自己很难受,他预感到很多人都会死去,不管是死于敌人之手,还是死于自己安乐的大限,反正他们都将离自己而去,他为这样的结局感到悲哀,但又没有办法。假如到时候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指责他,他会很高兴地接受,将他视为知己,但那时不会有人有胆量那样做,因而,他想,那些永恒无尽的生命,穆斯林,提克斯,他们必定也是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他能感到穆斯林对于他生命的尽头的渴望,要不了多久,他要是不小心,马上就要渴望出现一个敌人了,希望他能对自己发出挑战,夺走自己的性命,再等着自己的一方阵营出现一个接替自己苦难位置的接班人。
提手笑了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难受到极致了,就只是这样而已,草草结束,他原以为自己会哭的,事实上他没有,原来他要哭,是要经过学习的。
他开始不理解一些事情,两片薄薄的嘴唇后面需要吞食那么多东西,好让自己活下去,现在,他好像不需要这么做了。为了使自己像一个人一样生活,他还必须让自己吃一些东西,好跟其他的人一样。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些人,他还不必使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这天早上,贝美起来得特别早,她见到站在路上的提手,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孤独感,使在一旁看着他的人,流下了泪。
提手问她,“为什么流泪?”
贝美说,“原来是你一个人站在这里,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你就像一个孩子,独自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没有理由使自己不难受,也没有办法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想要哭泣,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这样做。”
“请你不要改变自己说话的方法,把内心的感受直面扑出。”提手说,“要是你这样做,那么我也会忍不住这样做。”
“那就请你这样做吧。”贝美说,“那只会使我高兴,不会难受了。”
“好吧,”提手说,“我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我会小心看住你的,在我没有遇到其他人之前。那么现在,谈话结束,要继续往下去,就会变得危险。”
“如果我们不能对任何事物抱有希望,那么奇迹就不可能发生。”贝美说,“在这一点上,我是完全相信你的,是生存还是毁灭,我感到悲伤,有可能都一样,因为你我都还只是各自的一个人而已。”
贝美朝他看了一眼,他与她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表情。提手突然觉得自己与她产生了某种亲密的联系,她毫不费力地猜到了他一些内在的想法,似乎她比任何人都能更了解自己,一种女人对男人的探寻,非常奇妙,令他着迷。她因为自己能站在他的身边而高兴,她想要靠近他,观察他。这样做就能令她获得满足,从前谁也没有引起他这样的反应,也许有过!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脸红了。
提手看向贝美,这时她已转过头。她像一只游隼,高高的眉背下长着一双锐利有神的眼睛,脖子挺拔,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显出力量,身材修长,有棱有角,她是一个女猎手,天生一付威严而又美丽的摸样。他感到一阵惊喜,从心里面实在地赞叹她的美丽,令他心醉神迷。此时她安静地看着天边,然后又坐了下去,双手抱膝,扬着头,静悄悄地在吸引着他,让他禁不住要去猜想她在看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提手在隐秘地观察她,而她一无所觉,她变得慵懒,忧伤,似乎带着回忆遥看着天际。她是想到了伤心的事吗?这是一个女人,她很美丽,孤独,单薄,她两手空空,左手握住右手,环抱双膝,在属于她的时间里,她变回了一个人,她需要得到支持。
提手发现自己很难克制住自己,感到冲动。她的外在和内心都在默默地,强烈地激荡着他,促使他行动起来,他真想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但他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做一些空荡的问候,只会令他感到无趣,他真心的认为,目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令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是怎么一回事?在此时他居然生出了这样过分的情感!它要使自己做出出格的行为,如果对方不愿意说出来,那么他的追问只会落得个灰头土脸,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长期忍受着这样的苦果,想想真可怕!”
提手命令自己转过头,他从右脸上咧开一个笑容,和左脸拼成一个完整的笑脸。“也许你该照照镜子了。”他提醒自己,他被吓了一跳,一思忖,他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己的面容了,快要忘记了!“她有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小丑吗?”他摇摇头,这不可能。他退后一点,再也不敢靠近她了,和她比起来,他这是丑得连自己都会感到惭愧。不由得又后退了两步,走远一点。
“也许不是这样。”他的双拳如此有力,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充满力量,那么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暂时没有。他决定不让自己在多想,走得更远一些。
现在他感到舒畅多了,无边无际席卷着他,自己似乎已被发散出去,从四面八方到浩瀚无际,起先他还能感到自己站在那里,没过多久,他就连自己也感受不到了。“什么?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呢南些什么,随风到处飘荡,突如其来有了一场欢喜,他看着一切,真实而富有活力,引人入胜。风吹草晃,树摇荡,鸟鸣虫跃,蚂蚁爬,水流汩汩,旧物依然,人去踪留,欢笑藏。
他对两只螳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它们显然在进行着一种仪式,胶合在一起,一只比较大,一只比较小。他从前绝不会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物,但是他现在突然想要去了解,这需要更卓越的视野,他瞳孔收缩,变了一种形,比动物的眸还要意味深长,像半缺的月儿。它们的生命是两个小黄点,它们正在孕育出新的生命,有迹象显示,一些微不可察的小点正在形成,小一点的螳螂被吃掉了,它的身体失去了光华。
提手退了回来,它本可以逃掉的,但是它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感到惋惜,它们曾那么亲密,最后又变得如此危险。
提手回到屋内,壁炉里的火焰燃了整整一夜,现在变得奄奄一息。所有人都坐在那儿,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到来。提手让自己高兴起来,对大家说,“我决定对大家说出来,此事非比寻常。有一种前兆在我身上诞生了,是一种大能力的前兆,能移山填海。这样的能力不会出现在千世万世的生灵中,我快要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同我们最终的敌人一样,同我们至高无上的朋友一样,我将会同他们一样,成为一个走出第一生命以外的生命,我将拥有我的秩序,我的国。然而世间的万物会排斥我,到了最后一刻,我也许会死去,永远地消失,也许能活下来,敌人也会寻找时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击溃我,把我的灵魂染黑,成为你们的令一个敌人。和我在一起时危险的,不管是青天白日,还是黑暗的国度,它们都已开始为我伸出了一只无妄之手,想要夺走我的命,往后的岁月,我将会苦难重重。所以连想也别想我,那也会招致磨难,令你们生不如死。”
克努一开始就紧张起来,双拳紧握,一张苦脸,低着头。
“我听出来了,你说的是一件坏事。”贝丽说,“我希望你刚才的所言只是疯子的胡乱,你说你将面临危险?这让人怎么办?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很可惜,我现在没法说上好话,因为我的心里实在有些难受。”
贝美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提手,她好像不愿意说话。
“你说话做事一点也不老实,”贝丽说,“克努就好多了,你应该像他学习,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对我说,而且说的是真话。”
提手看着克努,脸上一直浮着微笑,说话很轻,好像如果他说话大声一点,就会惊吓到所有人,更会惊吓到自己,他们会吃不消,自己更会吃不消。他的胸口上正堵着一股暖流,直从他上次出土以后就有了,它一点一点地往上涌,今天快要到了控制不住的程度。“你现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看着我,听我讲话,你看到了什么?地上没有我的影子,它在另一个地方,埋着,我告诉你,埋着!你把你的目光散出去,笼罩住你能见到的所有一切,你见到的,你所注意到的,只会有这么多。而我不一样,克努,我看见了天上,地下,身前,身后。有一道隐性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很久了,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了它。我是盎格鲁人,在强者的族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族。盎格鲁族一代一代传承着出色的天赋力量,而到了我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我的母亲是尼克人,父亲是盎格鲁族的酋长,我的身体里流着母亲的血液,我是一个盎格鲁人,却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当我刚能奔跑的年纪,就已经在刻苦锻炼,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老天在上,我一直很努力,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它死死地扼住我。我绝望地发现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他扶着我,想要站起来,他弄痛了我,也推到了我,我想哭,可我不敢,我只能笑着对他说着鼓励的话,然后爬起来,用单腿跳着回家。我只能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无能,害怕别人失望。哼!他们终于发现了我是一个废物。母亲死后,我掉入了黑暗的国度。”提手说,他沉思了一番,继续说道,“要想再那儿行走,光是靠一个人的观察是不够的,走不出三步就会成为那儿的国民,成为一个永远被煎熬的灵魂,但是我一路往前走,进步神速,我的视野不仅是最远的,而且是四面八方,任何的危险还没到来,我已远远躲开。我也经历过一些黑暗国度的战斗,我能依着黑暗国度的样子为自己畴上一道黑大门。第一道门已然形成,我开始感受到了万物对我排斥的压力。”
“看到了吗?”提手说,“灵魂的洗炼不一定要到高处的山坡,任何地方都可以。我似乎听到了敌人的怒吼,恐怖的形象一闪而过。我似乎见到了朋友虚弱的目光。计划有变,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接着休息了两天,克努一直很珍惜与提手在一起的日子。一旦提手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就感到不安,想要找到提手再哪儿。每天晚上,他一定要看着提手入睡,自己才能睡得着。
到了第三天,谁也没说什么,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痛苦的旅程,都心有余悸。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沉默,提手犹豫了一番,也许可以再休息一日,情况并非他想象到的那样紧急。
克努替提手开了口,他说,该离开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动作,仿佛被这个早前就做好的决定吓到了。
“要我说,我真希望能在这再休息一段时间,我还没有恢复过来。”贝丽无奈地说。她看着克努。
这一天,万里无云,口气沉闷。这是一年之中最闷热的季节,初升的太阳朦朦胧胧,到了下午,太阳后面慢慢升起一片乌云,像是一场风暴即将从东方袭来,往那看去,另有一片黑暗从西北方向生成,那里慢慢也出现一团巨大的阴影。
风王赫德带着萨尔逊人首先来到这里,在他们的后方隐约可见一支队伍在高低起伏的平原跑着,从许多浅滩穿过一条条湍急的溪流。提手一行人正在离开的路上,刚走出盎格鲁族地的大门。空中传来索伦明的笑声,对下面的人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他们原本感到惊慌,此刻反而变得冷静,严肃,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