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一上班便会忙得乱七八糟,作为一名老员工,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节奏明快的生活,我熟练地分派着部下开始今天的工作。
快到正午时分,大厅里的人稀少起来。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我看到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走了过来,他也许分不清如何办理相关手续,张望了半天的光景,一号窗口的小张向他打招呼,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他支吾了半天后,我才弄明白了,居然是聋哑人。小张不耐烦了,大声吆喝着。我用眼睛使劲地瞪他,心里想着等会儿再收拾这个浑小子,顾客不论贵贱,都需要我们用全身心地去尊重他们,更何况他是明显的弱势群体。
幸好,我大学时学过几天哑语,当时也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隔着玻璃窗,我打着手势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他诧异地望着我,也许他不相信邮局里居然有人能够听懂他的话。他凑了过来,两手比画着告诉我,他要邮钱到家里,给自己的妻子。
原来如此,我使了个眼色让小张撤出来,我坐在一号窗口前,这里正好可以办理汇款业务,我在等他递钱给我。令我大为吃惊的是:他扶着椅子弯下身去,将鞋脱了下来,然后警惕地向四周瞅瞅,确认安全后掀开鞋垫,从里面拿出一沓零碎的钱来。
当他颤动的手将钱递给我时,说句实话,我能够清晰地闻得到那股脚臭味。他不好意思地比画着:“路远,害怕小偷,妻子教给我的。她在家里教育儿子,儿子很听话,在上高中,我在本地打工。老板好得很,每月可以挣到600元钱,除去100元零花外,还可以邮五百给她。”
我花了半天工夫才帮他办理完相关手续,他很感激的样子,不停地向我鞠着躬。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已经走了很远了,他还不停地向我挥着手,我突然间感觉眼眶里濡湿一片。
从那天起,我教育我的下属开始学哑语,大家很不情愿的样子,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我怒斥他们,直到他们学会为止。
每月的同一时间,他总会准时前来汇款,依然是脱鞋,掀鞋垫,依然是一沓零钱,可能是将脚硌疼了,他弯下身来,不停地揉着脚。
无论他到哪个窗口,都会有人在冲着他打手势,他眼里闪现着感激的泪花,他鞠躬至地的背影让我们所有人潸然泪下。
已经许多年了,我依然记得那位憨厚如山、朴素如树的聋哑老人,他用真心为我演绎了一份藏在鞋子里的爱,让我不忍卒睹,而又不得不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