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就诊室门前排成了长蛇,我百无聊赖地尾随着一拨拨人流像蚯蚓一样向前蠕动着。我看到一个满脸焦急的女人,脸色蜡黄,典型的像害了某种大病的人,她面对着这条长蛇无可奈何,从怀里拿出手机来不停地看着,仿佛她的时间无比宝贵。
来这里瞧病的人,其实时间都是最珍贵的。要么是得了大病,将不久于人世; 要么是怀疑自己得了大病,心生狐疑,更加渴望活着的机会,那女人该属于后者吧。
她终于插了队,几位病人大声吆喝着让她后面排队去,她嘴里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声音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海里。她几次尝试未果,索性不排队了,坐在旁边的排椅上低着头思索什么,再抬起头时,我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抑或是汗水吧。
她终于又站了起来,或许是看到了我那火辣辣的目光,她瞄准了我的位置吧,我赶紧收回我所有的关注,不敢让她意会错了。她果真看上了我,旁边的声音细细地传来,没有一点生机:“大妹子,商量点事情吧,一会儿轮到你时,将我的检测报告让医生看看。”
我随手拿过了她的检测报告,自己却没看懂,上面写了一些天文般的符号与数字,我试着问她,得了什么大病。
她说:“好像是胸闷无力,咳嗽,胃疼,什么病都有,说实在的,我害怕自己得病。”
我苦笑,谁不怕自己得病,谁不想好好活着。
我安慰她:“也许没事的,你甭想多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她不停地用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我又看到了她那款质地优良的手机,比我的漂亮多了,我便好奇地向她借来看看,她犹豫了好大会儿,然后递给了我。挺精巧的,不可想象般的灵奇,我试着按上面的键时,却没按动,屏幕上却分明有时间在分秒必争地前进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见笑,是假的,我没钱买真手机,这只是块表而已,家里那位送我的,10来年了,他送我的唯一礼物。”
我劝慰她:“你真幸福,挺好的,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苦笑起来:“天天与床为伴,与药为伍。”
我怔了:“这什么意思?”
“他呀,8年前出了车祸,留下了一大堆的后遗症,半生半死地赖在床上。”
我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得病了,是为了他吧?”
她点头,“是的,如果我先他一步走了,没有人会照顾他的,一尸就会两命。”
我俩并肩站在一起,从蛇尾攀向蛇腹,最后到达蛇首时,我看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当医生告诉她没事,只是普通的感冒时,她发疯般地抱着我狂吻起来,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万分,医生也拿眼睛直瞪她。
半年后的一天,我居然在王府井街口又遇到了她,健康的脸,爽朗的笑,轮椅上坐着她的老公,我向他打招呼时,他的口水正从嘴角无声地淌落。
临走时,我送给她一个长长的拥抱,我敬重她对他固执的呆板的爱,尊敬她不离不弃的精神,同时,我也深深地将祝福送给了她,愿她一辈子不得病,健康长寿,好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