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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静心思过知耻后勇

聂得军

“夜深人静独坐关心,始觉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品读着《菜根谭》这段话,自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轻轻地打开尘封已久的回忆,一幕幕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那种因为经历之后所产生的感悟而带来的痛,始终弥漫在心头,痛得让我不得不去反思,何以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使得自己愧为人子不能床前尽孝,愧为人父不能行养育之责,愧为人夫不能呵护自己的爱妻。

驻足回首,多年来自己为了一份华丽的表象,虚伪的人生,而纠缠于得失之间,在思想中充满了争抢贪婪之心,而忽视了人性中许多美好的东西,直至把自己的幸福变为空中楼阁,最终锒铛入狱后才明白:在罪恶的土壤里无法培育出幸福的花朵。

我是因犯抢劫罪而被判入狱,有句歌词里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这句话是我和所有的同犯在服刑期间的真实写照。痛定思痛,由于自己的犯罪,给家人、给他人和自己都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和巨大的伤害。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失去了还可以找回,可是有许多东西一旦失去就永不复返,也就是那些永远无法挽回的才是最珍贵的。明天就算我们拥有全世界,也换不回昨天的青春,今天我们不能及时回报养育之恩,将来却要在悼念父母时万端遗恨。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意思是说孝有三种,大孝是使父母得到别人的尊敬,其次是不辱没父母的名声,最低的是能供养父母。试问自己,不但不能使父母受到别人的尊敬,反而让他们在年迈之际还为自己背负着耻辱和痛苦,就连最起码的供养也不能做到。每想到这些都让我感到万般羞愧。更让我担心的是父母年事已高,又身染多病,等到自己回家的那一天,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们,这些都让我不敢多想。国学里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意思是等我们想要为父母尽孝的时候,父母却已不能等待,那将成为我终身的遗恨。对于父母,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不孝,对于儿女不能尽责是为不贤,今天想来,追悔莫及。

人可以做错事,但不能犯罪。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总在不断地反省,盘点过去,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贪”字。因为“贪婪”而泯灭了做人的自尊和良知。“欲生于无禁,邪生于无度。”欲望是人生进步的原动力,但对欲望如果不加限制,不择手段地追求那就变成了贪婪,而贪婪最终会将自己拖入到罪恶的深渊。古人说:“利欲未尽害心,偏见乃害心之蠢贼,声色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藩屏。”意思是说对物欲的追求未必全是毒害心灵的东西,唯有自以为是的偏私和邪念才是残害心灵的毒品,歌舞美色未必都会腐蚀人的品德,只有自作聪明的人才是破坏道德的罪魁祸首。可见在利欲面前最关键的是自己如何面对人生,因为只有拥有正确的人生态度,才能坦然面对各种诱惑,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说对于物欲的贪婪,并不一定能换来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很多时候是我们把它搞复杂了。幸福的真谛,不是我们拥有的多,而是我们所求的少。我时常回想往事,在家中,因为自己的不讲卫生,而被妻子责备。朋友之间相互调侃,就连母亲的唠叨,父亲的训斥,甚至是孩子不小心打碎一个杯子受惊吓后那可爱的样子,在我现在理解,都是一种幸福。即便是粗茶淡饭能端给父母,就是尽到了儿子的孝心,父母也可以宽心;对于妻子多一些宽容和关爱,让她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温暖归宿,就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对于孩子,只要让她多一份爱心,不给她心灵上的溺爱就是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而今天,就因为自己的犯罪,让这些原本简单的幸福与自己天各一方。

古人云:“见欲而止为德,”这是我国古代文化所倡导和坚持的做人准则,它中肯地告诉我们克制欲望对一个人的生存是何等的重要。今天,我以自己真实的感受告诉大家,追求丰衣足食情有可原,向往荣华富贵也无可厚非。但这些追求,一定要建立在人类道德规范的框架之内,建立在自己支付能力的基础之上。孔子说过:“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意思是富足与尊贵,是人人所希望的,如果不用正当的方法取得,君子不接受。贫穷与卑贱,是人人所厌弃的,如果不用正当的方法去摆脱,君子不摆脱。《史记》中又讲:“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已有。”意思是,贪欲而不知满足那么所欲望的东西都会丧失。占有东西而不知道限制,那么所占有的东西也都会丧失。今天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太多太多,我们总希望尽可能多的东西为自己所拥有,但贪婪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有,其实人生苦短,歧路颇多,生命之舟载不动太多的物欲。今天的自己就是让功利占据了头脑,让物欲蒙住了双眼,身体里流进了贪婪的血液,便失去了人的本性,走向了犯罪的深渊。但这一切都不可怕,《左传》里讲:“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可怕的是过而不改。《易论》第九中又讲:“过而不知,是不智也,知而不改,是不勇也。”意思是一个人不怕犯错误,最怕的是知错而不改。知道错了,彻底改过,就是一个勇敢者。

今天,我明白了自己的犯罪,就要正确地对待自己的过去,勇敢地面对今天的现实,改过自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从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重塑自我,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意思是灾害中也犹存着幸福,只要正确对待,正确把握,就会把逆境变为顺境。所以我要知耻而后勇,在困境中把握自己的命运,努力追求光明,保留自己心中的真善美,剔除自己心中的假丑恶。通过改造学习把自己重新塑造成为一个完整、完善、完美的自我。

“阳光总在风雨后”。昨天我是浪子,今天我是囚犯,而明天我会努力成为骄子。亲人们,警官们,请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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