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林听白净过手,坐在南窗美人榻上细细喝茶,小丫鬟们撤去残羹碟碗,收拾妥当离开后,林听白唤来花开,自怀中递给她一封书信。
花开眼前一亮,惊喜道:“小姐练成了吗?”
林听白点点头,低声嘱咐了花开一番,花开一一点头记好。
林听白说完欣慰一笑,又道:“竹馨不再,幸苦你了,什么事情都要你去做,可别人去我又实在不放心。”
花开正将书信贴身收好,听小姐说,慌忙道:“小姐说什么呢,小姐才是辛苦,奴婢更希望能多替小姐分担分担才好!”
林听白笑着抚上花开手臂,轻拍道:“你能这样,我很高兴,也很欣慰,这件事情办妥,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花开忙问:“什么事情,小姐吩咐就是。”
林听白抬头瞧了瞧花开道:“我知道你在府外有家人,我想放你几天假,让你回去看看!”
花开一时不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听白一笑:“让你回去,不光是为了让你探亲,我想着这几日事情办的妥后,让王嬷嬷离府去外面颐养天年,你在外面有家人,到时候王嬷嬷在府外的一切住还要你去置办,她年纪大了,继续留在府里我也不放心,独自出去我也不放心,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家人多照应照应才好。”
花开点头答应:“这个自然,奴婢家里还有个弟弟与妹妹,奴婢会让他们会照顾王嬷嬷的,小姐可以放心。”
林听白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在府内不方便出去,你在外面替我打听打听,我外祖父的事情,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审理到了什么程度?现在又是谁主审这件案子的!越仔细越好,务必都要打听好了。”
花开一一记好,又问:“那奴婢什么时候动身?”
林听白略一想:“今晚你就起身,对外你就说家中有了急事。”说着,一指妆台上道:“你去把那个紫檀描金的盒子拿来。”
花开应声取了过来放到榻上矮几上,林听白打开盒子对花开道:“这里面的首饰你带了去,找个当铺换成银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置办房子用的!”
花开瞧了瞧里面放着四五只镯子、好几对耳环,还有三四只步摇,忙道:“小姐,用不了这么多,单这两只和阗羊脂玉的镯子就够了。”
林听白身边除了首饰,没什么钱银,她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晓得在外买一处房子要用多少银两,见花开说够,稍觉放心道“够就好,你都带了去,除去安排王嬷嬷日后的,打听事情上用不了,如果不够,你先即外祖父事情上用,王嬷嬷哪里日后在送去,记住,不管用什么法子,外祖父的事情一定要打探清楚了。”
花开郑重的答应了,又问:“那我离开后,谁贴身伺候小姐呢?可要将竹馨回来。”
林听白合上紫檀盒子,道:“不用了,让她们不管谁进来伺候几天就好了!”
黄昏时分,花开来回复一切办妥,另带着半雪进来伺候,又细细的嘱咐了半雪许多,才匆匆的去了。
半雪看年纪比花开小上一两岁,细挑的身形,长得白净,人也比较有眼力,只是有些拘谨不太爱说话。
林听白倒喜欢这样的,安安静静的好,晚饭后半雪伺候她沐了浴,她嫌屋内闷的慌,拿本书坐在廊下摇椅上看书。
此时华月初升,暑气消了不少,廊下玉兰树郁郁葱葱间结了不少乳白色的花菇,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玉兰香气,清新怡人。
林听白半椅半靠在摇椅上,单手持着书,借着廊下灯光细细的看着,半雪自屋内拿了两个香囊放在林听白身旁防虫。
林听白瞧见淡淡一笑,依旧看着书,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而来,林听白抬头去看,就见林宛如的贴身丫鬟香菱小跑着来到跟前,慌张的行了礼,急促道:“大小姐,周姨娘请您去劝劝我家小姐,她将自己锁在屋内哭了一整天了,不吃不喝的一整天了!”
林听白闻言坐起身子,将书递给一旁半雪,道:“你先回去,禀告周姨娘一声,我换件衣服这就去!”
香菱答应着又小跑着回去,林听白长叹一身,蹙眉起身道:“更衣吧!”
等林听白换好衣服带着半雪赶到时,林宛如闺房门前围了一群人,姨娘宋氏也在,她与周氏正苦口婆心的隔着紧闭的房门劝着二妹。
周氏看到林听白来了,抢先迎了上来急切道:“姑娘来了,姑娘快去帮姨娘劝劝你二妹吧,你二妹也不知她怎么了,昨晚回来就将自己反锁再了屋里不肯出来,我问香薇怎么回事,香薇说也不知道!姑娘昨晚一同去的,可知道宛如是怎么了吗?”
林听白自然清楚林宛如是为了什么,可瞧见周氏焦急的面孔,她心底闪过一丝念头,周氏娇宠女儿,孩子是她的一大软肋,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打击周氏,可是转念又一想,林宛如也是她的妹妹。
心底反复争扎着,稍一迟疑道:“听白也不知道。”
周氏见没有头绪,她心疼女儿,免不得狠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香薇,香薇被看的惶恐的底下了头
周氏复又转头好声对林听白道:“不管怎么样,还请姑娘好好劝劝宛如,她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了!姨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一整天的,姨娘说什么她都不肯听。”
姨娘宋氏在旁亦跟着附和道:“是呀,二小姐平日最听姑娘的话了,姑娘快好好劝劝她吧!让她把门打开,出来吃些东西,在这样下去,可不饿坏了。”
林听白瞧了瞧宋氏,娇小文静的一个人儿,她比周氏要小上七八岁,今年应该有二十四岁了吧,她进府也有六七年了,原本是个琴师,后来被父亲纳了妾,三年前为父亲添了一子,是她三弟,林建业。
自母亲出事后,宋氏来看过林听白两次,每次都劝解她不要伤心,却总是说着说着反道自己先哭了,宋氏为人安静随和,没有什么性子,比较好相处的。
当下见过宋氏,道:“两位姨娘放心,宛如是我妹妹,我定会好好劝解的!”
周宋两位姨娘皆欣慰的点点头,林听白闪过众人来到门前,抬手轻扣门板,柔声道:“宛如,是我,开开门。”
众人皆秉住呼吸听着屋内动静,片刻,没人答应,林听白复又重新叩门:“宛如,开开门,有什么事情,出来说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们都很担心的,出来吧,一天没吃东西,宛如一定饿了,姨娘让小厨房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桃仁鸡丁,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要,你走开,你们都走开。”自屋内传来女子愤怒的叫喊。
见林宛如隔着门耍脾气轰大家离开,可总算是出声了,只她脾气娇气,复又耐着性子哄道:“宛如别样子,开开门好不好。”
话刚落,啪的一声,屋内又传来尖锐的瓷器摔地的声响,十分刺耳。
林听白离得最近,没承想林宛如会摔东西,吓得一蹙眉,众人也都吓了一跳。
这时,就听人群中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都不要管她了,她只会耍小姐脾气,饿一天又怎么不了,没人管她,她闹够了自然就出来了!”
林听白转回身去看,见说话的是二弟林立新,他正一脸厌烦的鄙视。
周氏闻言,面带怒色,板脸对她儿子道:“什么耍小姐脾气,你就这样说你姐姐吗?她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了,你都不担心吗?”
林立新与林宛如都是周氏所生,他比他姐姐小两岁,人长的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样子,容貌尚且稚气,脸上带着不屑,反驳道:“就是因为娘您总是娇惯着姐姐,所以她才凡事稍不随心就耍千金脾气的。”
周氏脸色发白,她跟着林宛如上火着急了一整天,这时听道自己儿子如此这般指责她与林宛如,气的发疯,失去了以往人前的优雅,怒道:“你在说一遍,谁娇惯你姐姐了,我怎么娇惯了你姐姐,她是女孩子,我娇惯她又怎么了!”
林立新立刻大声回了:“女孩子娇气可以,但是矫情无理就不好了!”
周氏气的浑身发抖起来,指着林立新大声喝道:“冤家,你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家!”
宋氏在旁瞧着不好,赶忙着连同丫鬟们一同围上去劝解,林听白在旁冷眼瞧着,才发现原来这对母子如此不合,似乎彼此嫌隙了很久。
瞧了瞧混乱的场面,人们皆护着周氏,林立新身旁跟着的丫鬟似乎想要劝解自己的主子,却被林立新一眼瞪的闭嘴低了头。
她突然很期待,这个性子强势不逊的弟弟,将来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他气鼓鼓的模样,林听白上前悄声对着林立新问道:“二弟这时怎么了,你姐姐或许是有了伤心的事情,所以才会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呢!你就不要气了!”
林立新闻言一呲鼻,他比林听白要矮上许多,仰头瞧见林听白星辰般的眼睛,不由的收敛了一下脾气,平声道:“长姐你不知道,她都是被娘惯坏了,什么事情都爱耍小姐脾气,我最看不惯她这般了!偏娘还什么事情都依着她。”
林听白淡淡一笑:“可宛如是女孩子,娇惯一些也是可以的!”
林立新细长单薄的眼底尽是反感,反问:“可长姐也是女孩子,怎么从未见过长姐这般哭闹过,而且立新觉得娘做的过分,母亲才···听说长姐昨日在赢王宴会又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却因为姐姐不肯出来,就这么晚了还叫你来,立新觉得大家没有一点体谅长姐、其实长姐现在最累,心情最不好,最需要安慰。”
林听白心中一悸,有暖流涌上心头,几乎掉下泪来,现在在整个林府,竟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弟弟虑到了她的感受,除了花开,可能连听白亦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亦认真的回视对方柔声道:“长姐还好。”
灯光昏暗人影晃动下,林立新眼尖的发现林听白眼圈有些发红,觉得心里难受,他不想看长姐伤心,遂一想道:“长姐,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林听白迟疑下,林立新已牵起她的手,拽着她向外走去,亦悄声道:“长姐,我知道一个地方,在那里看星星美极了!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林听白回头瞧了瞧众人,根本没人在意他们二人,示意半雪跟上,笑着跟着一同去了。
今夜月朗云梳,繁星满天,确实适合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