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下人伺候着更衣沐浴后,林听白穿着贴身的单衣独自坐在床边,浓密的乌发柔顺的贴着她白腻的脖颈垂在身后。
她抬着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眼前的焕然一新的衣裳,水粉色的锦蜀上绣着若影若现的水仙花叶,一瓣一叶间,一针一线中,不无透着灵动与精致,丝毫看不出哪里是原本坏掉的部分。
看来这位绣娘绝非浪的虚名。
沉思片刻,林听白唤过花开将母亲的衣裳收好,瞧了瞧窗外月色正浓,房间内除了她与花开并无旁人,遂问道:“前院可有了什么消息?”
花开一边仔细的将夫人生前最爱的一件遗裳叠好,一边回道:“回小姐,不久前前院已经来了消息,七皇子离开前确实按着小姐的意思跟着老爷提了夫人生宴的事情,并且七皇子言语强硬,并未给老爷任何推辞的机会,老爷无法,已经应下了,并且福叔带话说,请小姐安心,最迟明日晚间就会有了消息。”
林听白一点头,清声道:“七皇子出言,父亲自没有回绝的道理,如此才好继续了下一步行动。”
花开不由的停了手上的动作,略一迟疑,想起日间在老爷离开后,小姐对七皇子所言的一番话,亦是一番请求,虽然此时印证了七皇子确实守信,可是她心底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冒险,遂悄声问出心中顾忌:“小姐,七皇子真的值得信任吗?”
林听白闻言扶住床栏起了身,缓缓的渡步来到桌前,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茶水,随即委身坐到一旁绣墩上,单手捧起茶杯轻饮抿了一下。
屋内烛火跳动,映的她姣好的面庞上忽明忽暗,朦胧间眉眼处透着浓浓的无奈与倦意,良久方缓缓道:“眼下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信。”
林听白心中清楚花开的顾忌,她的顾忌,亦是自己的顾忌,可是放眼当下形式,她身旁近亲之人,没有一个是可以信任的,而有些事情,并非她一人孤掌可鸣的。
顾虑再三,林听白不得不选择现下形式下对自己最有利的人,七皇子算是一个。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的,她私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她总觉得,沈亦轩值得信赖,并且在他身旁,莫名的会有一种没来由的心安。
也许,与最近的发生的事情有关。
花开并未注意到小姐面上的变化,她垂头听得一怔伤感,小姐的话确实不假,想她家小姐才多大的年纪,就要经历眼下的一切,一夜之间失去母亲与最信任的父亲,而害母仇人就在眼前却不得报仇,日日又要与背叛母亲的父亲和许多人周旋,小姐确实不易,这也不是任何一位是十四岁孩子能经受的住的。
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得加紧了手上动作,将衣裳收好,又忙转回身将床铺铺好,遂柔声道:“小姐,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明日未必是好过的一天。”
林听白垂首盯着眼中茶杯微一点头,确实,明日定是不好过的一日,放了茶杯无力的起了身上床躺好,眼瞧着花开熄了灯就要离开,林听白自黑暗中清声问:“外祖父哪里可有了什么消息?”
花开闻言忙停了脚步,略一踌躇,低声道:“已经许久打探不到太老爷的消息了!”
心头一紧,没有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消息,林听白下意识的攥紧被角,沉吟道:“赶快抓紧准备东西,此事不可在拖延了。”
花开答应了一声是,随即掩门离开了。
事情果然如前院秘密传来的消息一样,第二日晌午的时候,林泽宏一下朝就召见了林听白。
父母二人在书房里面对面的坐了,商量起关于已故王氏的生宴来,说是生宴,林府内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外人并不知道王氏早已死了。
林听白自能看出来,父亲林泽宏定时思虑良久,才说出的这一番话,这也是父亲的性格使然。
就听林泽宏严肃中又略显和蔼道:“为父决定,今年你母亲的生宴由你来主持操办,正好以此为机会,让你多加锻炼锻炼,熟悉一下掌家事宜。”
听到这样的决定,林听白丝毫不意外,这是她策划的第一步,忙自椅中起了身,假意作势不解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母亲明明已经不···”
林泽宏闻言微一叹息,惆怅道:“你母亲的事情,外界并未知道,况且从前你母亲的寿宴从来都是办的,只是今年不同以往,考虑道你的事情,另要邀请了七皇子与赢王世子才是,所以要格外隆重些。”
略一停顿,林泽宏接着道:“你不必担心,为父会为你安排几个老道经验丰富的婆子提携你,另外大部分的事情,福叔也会帮着你处理的,所以你只管熟悉流程就好。”
林听白闻言恭谨的应道:“既然父亲信任听儿,听儿自当谨遵父亲嘱咐,定不会叫父亲失望的。”
林泽宏一颔首,又嘱咐道:“此次宴会除了办得周到得体外,切忌不可太过奢华张扬,咱们府中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此次邀请的宾客定会繁多,为父不想以此落了他人口舌,另,咱们府内上下对外的口径要了一直,这一次,你母亲的生宴,也是为了你重病中的母亲冲喜,所以,你母亲身在病中,谢绝接见,也不便接见任何宾客,这一点尤为重要,千万千万不可出了差错。”
再次听父亲提起母亲,林听白在他眼中,话中,除了担忧事情会被揭穿外,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伤感或者愧意,不过,林听白早已看清眼前曾经与母亲恩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他不就是冷血的,不就是无情的嘛!
压制住一次又一满满充斥在她心底的愤怒与悲伤,林听白亦演戏道:“听儿明白,您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听儿,为了咱们这林府上上下下百十口的性命,听儿又怎么会不知道轻重,听儿自会嘱咐下去,还请父亲放心。”
林泽宏闻言欣慰一笑,眼中自由不易察觉的得意,他却不知,多年后,他一心看重的似锦前程,就是断送道他自以为可以任意掌控的女儿林听白的手中,亦是断送在他的无情,他的冷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