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从表面上看,在第一次围剿发起以来,国民党军的进攻一直比较顺利,到了12月28日,****虽然一直没有抓到红一方面军的主力,与其进行大的决战,但是却已经推进到了万安、泰和、东固、源头、广昌、建宁一线,可以说是深入了赣南根据地的腹地。但是,在表面有利的战局之下,却隐藏着以下的不利因素:(1)****的阵线拉的太长,东西两端相距近八百里,一旦有事,各支部队难以做到及时支援、协同作战。(2)后勤补给受到影响,进入到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赣南山区后,由于****对根据地群众做了充分的动员,使得群众对国民党军采取了坚决不合作的态度,不仅不提供粮食、向导等帮助,相反采取了掩埋粮食、填平水井等做法,迫使国民党军只能从遥远的后方运送补给,增加了作战的难度。(3)士气受到影响,自进入赣南山区以来,****在行进时、宿营时、运输补给时,经常遭到在红军和赤卫军、少先队的袭扰。由于红军和赤卫军、少先队大多是赣南本地人,非常熟悉当地的地形。面对这些袭扰者,国民党军实际处于你想打他打不着,他想打你躲不开的境地。这种情况时常发生,部队的士气必然受到低落。(4)兵力分散,由于占领的区域扩大,国民党军只得将相当一部分兵力用于巩固占领区,用于一线作战的兵力受到削弱。当时集结在一线作战区域的敌军,从第一次围剿开始时的10个师又3个旅,已经变成了五个师。更要命的是,就是这5个师还分成了三路军。
其中张辉瓒的第18师和公秉藩的第28师作为左路军,进至富田、东固、南垄,谭道源的第50师作为中路军进至源头,许克祥的第24师、毛炳文的第8师作为右路军,第24师进至洛口,第8师先头进至头坡。这样的部署,使得国民党军的兵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分散,这就给了红一方面军盼望已久的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机。本来******和朱德觉得,敌人左路军和右路军都是两个师,其总兵力加在一起差不多赶上红一方面军全军的兵力,块头太大,有点下不去嘴,而中路军只有一个师,块头正好够红一方面军一口吃掉。于是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就把打击的重点放在了中路军上,准备将敌人引诱到小布地区加以消灭。为此,在12月25日和27日,命****两次指挥红四军前往小布地区设伏,并派出小股兵力进行诱敌。但是,同样是出身湘军的老将谭道源却像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只在源头一带修建工事,却再也不前进一步。由于敌人高挂免战牌,****两次诱敌设伏都落了空,只得退回驻地等待战机。同时,其他各路围剿军也步步逼近。其中第十九路军的六十师进至万安县赣江西岸地区,六十一师进至泰和,第八师进至新丰,第二十四师进至草台岗。不过以上各部在进攻过程中不断遭到零星红军和赤卫队的阻击、袭扰,进展迟缓。而且补给困难、部队疲劳、士气低落,许多弱点都暴露出来。这就给红军创造了机会。
战机有时候来的就是那样不期而至。12月19日,公秉藩的第28师抢先占领了东固地区,随即越过张辉瓒这个总指挥直接向蒋介石发电,报告胜利的消息。公秉藩的第28师原本的番号叫新编第5师,是老蒋在中原大战胜利后收编的杂牌军(陕军李云龙部),这次原本想投了新主人,争取个好表现。蒋介石收到消息,大为高兴,通令全军予以嘉奖,并且将新编第五师的番号取消,正式升格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十八师。但是,公秉藩此举无异于无视张辉瓒这个前敌总指挥的存在,这就激起了张辉瓒的不满。接下来在12月21日的时候,张辉瓒率领第18师来到东固,由于当时出现浓雾,两个师都把对方当作了红军,发生了一场误战,各有伤亡。当浓雾散去,双方辨明了各自的番号时,张辉瓒大发雷霆,将公秉藩一顿臭骂。张辉瓒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将,在关键的时候却沉不住气,使他与公秉潘的矛盾激化,把自己一旦有事可以指望的一根救命稻草给断送了。出了这事以后,公秉藩率部离开东固,跟张辉瓒的部队脱离接触,从此对张辉瓒的号令阳奉阴违。在占领东固之后,张辉瓒又做了一件更加不冷静的事,为了报复根据地的群众对他部队的抵制行为,以东固已经****为由,指挥部队大开杀戒,东固地区的妇孺老幼被他杀了个干净。张辉瓒的恶行,不仅给自己带来个张屠户恶名,还直接导致他日后兵败被俘后,落了个被群众处死的下场。
12月28日,南昌行营主任鲁涤平向其麾下深入红军根据地的5个师下达了向驻扎于宁都以北的黄陂、小布、麻田地区的红军发起总攻的命令。同一天,红一方面军总前委也看准了时机,转换了攻击目标,决定将矛头对准张辉瓒的部队,为此专门下达了横扫左翼之敌张辉瓒等部的命令,该命令全文如下:
(一九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一、敌谭道源部仍在源头、上下潮、树陂一带,熬延不进。毛炳文部进入东韶之两团,确移到洛口,先头昨到达平田,其后续部队行动不明,大概有向宁都前进模样。张辉瓒部经善和、藤田到达潭头,现向上固、龙冈推进中。许师之行动不明,公罗两部分在东固、南龙、枫边、富田、陂头各地。
二、方面军决改换目标,横扫在我左翼当前之敌(张辉瓒部以至许、公、罗各师),次第歼灭之。拟分兵两路,左沿君埠、龙冈,右沿上固、潭头,向东固次第攻击前进。
三、第三军团、第四军为右路军(归彭总指挥德怀、滕政治委员代远指挥),沿汉下攻击上固、下固,得手后即继续向潭头攻击前进,务须消灭各该当地之敌,然后向东固略进。应于明(二十九)日由现在地出动(行军计划自定)。第三、十二两军为左路军(归本长指挥),沿君埠攻击龙冈,次及南龙,歼灭各该地之敌后,则向东固略进。应于明(二十九)日由现在地出动(行军计划另详)。中革委政卫团留黄陂,归战地委员会指挥,牵制东区敌人。
四、全方面军之大行李及非战部队,统归第三军团总指挥部副官处长陈宗实指挥,随左路军后行进(各部只准带伙食担四担及必需之小行李)。政卫团第四连掩护大行李行进,归陈副官长指挥。
总司令部随左路军行进。
注意:
1.如上下固无敌,则右路军应与左路军协同歼灭龙冈之敌,并向沙溪方向警戒。
2.右路军之后卫,应注意源头、树陂方向之敌。
3.各团连之重要文件,一律集中到师部去。
4.各军政治部,须有半部随军至战地工作,以半部随大行李走。
其中,许师是指许克祥的24师,公罗两部分,分别是指公秉藩的第28师和另外一支参加围剿的国民党军部队——由罗霖指挥的第77师
10月29日,此次围剿的前线总指挥兼第18师师长张辉瓒以其麾下的54旅(旅长朱耀华,此人是张辉瓒的远房侄子)留守东固,保卫后方,由52旅(旅长戴岳)打头阵,亲率师部和53旅(旅长王俊捷)向龙冈进发。行前,久经战阵,在18师中资历仅次于张辉瓒的52旅旅长戴岳,曾向张辉瓒进言:“敌多谋善变,切忌盲目深入。”但是,此时的张辉瓒似乎已经被表面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对戴岳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仍然执意以率1个师部和2个旅进军。如果说前一天,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对张辉瓒部的动向并不非常确定的话,那么到了这一天对张辉瓒部的动向,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已经完全掌握了。在这一天,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发布了攻击龙冈敌张辉瓒部的命令。命令全文如下:
攻击龙冈敌张辉瓒部的命令
一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一)敌张辉瓒师由南龙向我前进,本(二十九)日午前十时,其先头部队到达此三十里之龙冈圩(戴岳旅一○三团),后续部队不明。潭头有到敌说。谭道源师仍在源头、上下潮。毛炳文师移到洛口、平田、东山坝一带。
(二)方面军决以左路军于明(三十)日攻击龙冈之敌,右路军则应派部协助歼灭该敌。
(三)第十二军(缺三十五师,包括六十四师在内)任左翼,应于明晨四时前出动,向表湖前进。应以一部分占领龙冈南端水西西端之万工山,以主力截断通南龙之大道(经兰石、茅坪),须于午前十时占领所要之阵地。第三军任右翼,应于明晨五时出动,占领木坑以右地区及亭子岭之主要阵地,向龙冈攻击前进(须于午前九时半开始攻击)。右与右路军派出队确取联络,如右路军未派出部队,则应向右延伸特别注意右翼。
(四)总攻击龙冈时间为三十日午前十时。
(五)右路军应于明晨派出一部,经回龙到樊埠附近,左接第三军,右接第十二军,向龙冈之西北端(张家车附近)攻击前进,到达时须即向三军及总司令部取联络。如上固无敌,则以主力向樊埠、张家车之线攻击前进,而以小部警戒下固、潭头。
(六)各军小行李及伤兵收容所、绷带所等均自择地点位置,敌方俘虏招待所设小别。
(七)大行李仍位置于阳停止待命,如小布发现敌情则径向约溪移动。
(八)总司令部明日移到小别附近指挥。
附记:
1.明日出发前各部应集合官兵讲话,作政治鼓动,预备队亦应随时作政治鼓动。
2.十二军应注意竭力截断敌南龙之增援队。
3.各军俘虏兵可向小别招待所转送。
4.各军应注意相互间之联络及搜集情报。
5.各部须注意搜集西药,无线电亦不准破坏。右令
这里提到的红12军第35师当时正独立活动于兴国东北的约溪地区,原本的任务师严密监视并吸引西面之国民党军。该师于30日30日午前插至南垄、龙冈之间,在总攻开始之后,配合红12军主力攻击龙冈,并向南垄警戒。而红64师的前身是由赣西南的地方红军武装组建而成红二十二军。当时的红二十二军由于战损较大,已经被缩编为红64师,师长为粟裕。该师在此次战役中被分配给红十二军指挥。此时红十二军军长是罗炳辉。
从红一方面军总前委于10月29日发布的攻击龙冈敌张辉瓒部的命令的内容上看,当时的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应该还是想着以红三军(军长黄公略)和红十二军打主攻,消灭张辉瓒的18师师部和两个旅,同时为防止靠近张辉瓒部的公秉藩的第28师在战斗打响后前来增援,将红四军和红三军团部署在龙冈之西北端的樊埠、张家车一线,旨在阻援并包抄张辉瓒部的侧翼。简单地说,就是要以红三军和红十二军做口袋底,由红四军和红三军团做口袋边,利用龙冈地区四面环山的有利地形布成一个口袋阵,口袋底主打,口袋边主迂回加阻援。但是,这样的部署有一个弱点:有些低估18师的战斗力和张辉瓒本人的战场指挥能力,从而将战斗力更胜一筹的部队用来做口袋边,却把战斗力稍逊一筹的部队用来做口袋底,万一在口袋阵形成之前,口袋底就被敌人捅漏了,这可就全盘皆输了。
拿破仑说过:战争双方都会犯错误,胜利是属于犯错误较少的一方。从之前的军事行动来看,张辉瓒至少犯了三个错误:(1)恶化同友军的关系;(2)滥杀百姓;(3)骄傲轻敌。而红一方面军总前委也犯了一个错误,低估对手的战斗力。在战役打响之后,张辉瓒再没有机会修正自己所犯的错误,而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却由于****的临机处断得以有效地弥补了他们所犯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