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张小泉另一只手已握拳而出,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向着廉尺胸膛轰去,这一拳声势极大,破风声浑厚无比,足见威势。
此时廉尺左手被对方紧扣,根本无法躲避,这一拳之下,怕是活不了了。
旁人不忍视之,纷纷转过头去,有人干脆合上了双眼。
结局仿佛已经摆在了眼前。
但廉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他不闪不避,同样握拳而出,如同一个铁球,向着对方的拳头狠狠撞去!
砰!
明明是血肉之躯,却发出了铁石相撞之声,似乎还能看见火星四溅一般。
闭眼的那些人纷纷睁开双眼,却大吃一惊。
只见两人左手互相扣在一起,右拳紧紧黏在一起,呈交叉状,脚下却并未移动半分,都是生生受了这一击,立足之地,竟凭空下陷了一寸!
看上去居然势均力敌?
众人被眼前场景震撼得无以复加。
“你不错,真的很不错!但这次,你真的完了!”
张小泉阴笑一声,变拳为爪,紧扣住对方的拳头,另一手也加大力度,不让廉尺挣脱。
“他想比拼真气!”有人猜出张小泉的意图,叫了一声。
旁观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摇头,这两人相差两个境界,以廉尺那点真气,如何能是张小泉的对手?
“他要输了。”
有人刚说出这一句,就见张小泉厉啸一声,真气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出,霸道异常,仿佛不管眼前是什么,都能摧枯拉朽地冲垮对方似的!
旁人脸色大变,只因张小泉的真气输出那一瞬间,隔得近之人竟觉劲风扑面,如有实质一般。
那人的真气居然深厚到了如此程度?
张小泉桀桀而笑,仿佛已看见眼前这人的下场,如同从前废在他手中的那些人一样,丹田尽碎,真气全无,只有黯然下山的命运。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有一道门挡住了真气的来路。
那道门在对方的经脉里,由真气组成,只是一味防守,却如同一张铁板,无形的横在两人之间,任凭张小泉如何催发真气,始终不能逾越半分。
张小泉面色一变,再次催发真气,狂奔的真气如同河流一般,想要冲垮那道门,他不信对方能挡得住。
果然,在他真气冲刷之下,对方再难抵挡,那道阻挡顿时一松,真气再无压力,疯狂地向着对方涌去。
但是,真的是廉尺挡不住吗?
张小泉马上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在那道门打开的一瞬间,忽然一道洪流自对方体内冲出,如同骤雨突来,势不可挡。
如果说张小泉自己的真气奔腾似河流,那么在他的感觉里,廉尺的真气就是瀑布奔流,长江大河!
河流只是个称呼,小溪也能叫河流,但小溪能叫大河能叫长江吗,小溪能和长江大河相提并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一瞬间,张小泉忽然产生了一个幻觉,对方的真气好像林涛如怒,滚滚若万马下山,又像是山海之间狂泻而至的激愤,在那霸道至极点的威势面前,自己那点真气,根本无法阻挡。
关键是对方那真气的奔流,是滚烫的,是炙热的,是沸腾的,呼啸着怒吼着咆哮着滚滚而来,就像是火山爆发的炎流!
一路摧枯拉朽,所遇阻挡全部蛮不讲理地撞开,只用了片刻,对方的真气就已直接侵入自己体内,炙热之气顿时充斥着张小泉的整个胸膛。
“啊——”
张小泉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对方的真气侵入自己经脉那一刻,好似在燃烧一般,简直痛不欲生。
然后他就看到世界在旋转,天与地倒了过来……
他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几张外的地上,飞扬的尘土掩去了他的身形。
众人纷纷瞠目结舌,木然看着廉尺,表情精彩之极。
这人……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废材吗?
以仑泉境初期面对仑泉境巅峰,本身就需要多大的勇气?
而且对手是外门中凶名在外的张小泉,无论修为还是战斗意识,都要比同境界的人要高出一截,绝对算是外门弟子中的高手。
这人却不仅越境激斗,竟还能战而胜之,若这样都还是废材,那站在场边这帮人算什么?
王师弟呆立一旁,冷汗簌簌而流,身旁几人更是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对面的郑立早已面无人色,苍白的脸上投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的目光。
廉尺闷哼了一声,嘴角流下一行血迹,显然方才那一击也让他受伤不轻。
众人这才缓了口气,看来这人也不是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但廉尺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那伤势与自身无关似的,看了看周围,目光随意而平和,他慢慢拔起方才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剑,然后……
他在无数人惊惧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张小泉。
令众人惊异的是,他的步伐虽然缓慢,却依然稳健。
张小泉早已陷入昏迷,廉尺走至他身前,居高临下望着对方,表情漠然地举起手中长剑……
“啊——”
张小泉被剧痛惊醒,却动弹不得,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手筋脚筋,竟已尽数被挑断,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此时竟还不紧不慢地在自己身上搜刮丹药。
他又恨又惧,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在牙齿格格打架声中,眼睁睁看着对方搜走自己身上所有的丹药,转身而去。
躺倒在地的张小泉用余光打量四周,发现旁观众人的眼中没有一点怜悯之意,有的只是快意,更多的,却是对那个废材的惧怕。
想到自己从前的种种行径,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下场,他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惧,浑身颤抖起来……
廉尺缓缓向前走去,大家都能看得出他的目标是谁,但王师弟等人却丝毫没有逃走的念头,只是呆立原地,瑟瑟发抖。
外门就这么大,除非不想在僰山混了,不然怎能逃得掉?
走到郑立身前时,廉尺忽然停住脚步,平摊着伸出手掌,看着对方。
郑立汗流如瀑,颤声说道:“我……鄙人……在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廉师弟,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师弟饶命啊!”
廉尺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虽是哑巴,但鼻腔出声,却是与喉咙无关的。
郑立身子一颤,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战心惊地看向对方,却见廉尺目光平和,只有那平摊着的手掌,在眼前是那般显眼。
忽然间福至心灵,郑立当即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双手颤抖捧着,却恭敬至极地放在对方手心,“这是小人本月的丹药配额,请廉师弟点收。”
廉尺接过丹药,又看向王师弟那边,几人顿时如梦初醒,屁滚尿流地跑过来,纷纷掏出丹药递给他。
“这是小人的洗髓丹,请廉师弟点收。”
“这是我的……”
“小的愿将每月的丹药配额,供奉廉师弟!”
听了王师弟这句话,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涎笑着称是。
将丹药揣入怀中,廉尺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皱了皱眉,伸出手指在地上划将了几下,几人愕然低头看去,顿时面如土色,却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廉尺这才满意地转身而去。
待廉尺走了,几人面面相觑,王师弟苦笑道:“郑师兄,商量一下吧,廉师弟这古怪要求……倒是好办,可咱们没了丹药,该怎么办才好?”
郑立冷哼一声,根本不理,直接转身走了。
王师弟叹了口气,也无奈领着几人离去,旁观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张小泉还在那边,这人以前欺压众多外门弟子,无恶不作,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冤无仇的也愿意去看看热闹。
众人一涌而去,也有许多好奇的人走到廉尺先前立足之地,想看看他到底在地上写的什么,让那几个恶人如此无奈。
众人尚未走近,有眼尖地一眼先看到,顿时脱口而出。
“不许……抢人!”
地上那四个字毫无笔锋可言,字体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就如同廉尺本人,简单,直接,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直接。
每月供奉的丹药我自然要,但你们不许抢人!
就这么简单。
沉默……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廉尺消失的方向,脸上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有人叹了一声:“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放屁!廉师兄不是恶人!”
“倒是个好人!”
“可惜了,这世道……”
众人纷纷沉默,他们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蜀山剑门之内,好人通常是活不长的。因为强者为尊,因为不禁争斗,因为你善良别人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刺你一剑。
这就是蜀山。
“也不尽然,若是天赋异禀,实力超群之辈,自然能活下去。”
“你看那个废材是这种人吗?”
“今日一战后,你还敢说他是废材?”
“和我们相比自然不是,但莫忘了,内门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天才?你忘了之前的余师兄正是一掌打败他后,进了内门的?”
“是啊,蜀山之上,天才何其多,他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这次没人搭腔,仿佛异口同声般,众人竟同时叹了一口气,再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