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阵符峰的弟子只剩张然一人。
看到这些年轻的师兄师姐化作了一缕缕青烟,饶是自己心志坚定,心中也升起无奈的伤感。
低价弟子,命贱啊。
撤离到数十里外的浮山坊市,幸存的弟子才松了一口气。那些受到张然救助的弟子,看向他的眼神,里面满是感激。那位女弟子,眼含泪花,竟要大礼参拜张然,吓得他侧身躲开。
找到分配的住处,他马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法。丹田的灵力都快见底了,若不赶紧恢复,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再者,服用了好几颗回灵丹,也不知对自己有无影响。好在《融冰化炎诀》霸道无比,些须的药力杂质很快被清除一空。
他推测,驭兽宗吃了大亏,怕不会轻易罢手。
窦长生脸色平静得可怕,心情却极其复杂。要不是限于筑期修士不能直接参战,凭自己的能力,完全能救下那些无辜的弟子。
他忍住了对白玉启的厌恶,同他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二人一致认为,一是首先向严道济师叔报告这里的战况损失,以求宗门的援助;二是派出小队弟子,对驭兽宗进行骚扰,以彰显万法宗的决心,同时也警告驭兽宗不得轻举妄动,也让他们尝尝被人盯上的滋味。
派谁去好呢?
白玉启眼珠一转,道:“窦师兄,我看那个叫张然的小子,实力不俗,可作领队,师兄看可好?”
也只能是他了,窦长生点头同意。
白玉启即刻发了一道传音符。
功夫不大,张然走进了二人的修炼室。
“张然是吧,经我与白长老商议,明日午时以你为领队,去袭扰驭兽宗灵矿,你可愿去?”窦长生问道。
张然一听,直埋怨自己,都怪自己太冲动了。你长老大权在握,我能不去么。之前对窦长生的好感,大大降低了。
于是平静地拱手道:“弟子愿去,没什么事,弟子先回去准备了。”
窦长生内心一叹,想想这个要求似乎不近情理,人家也刚从战场下来。
白玉启拱手告辞,要不是那位堂弟是道良师叔的嫡系后裔,他才懒得去管这种事呢。
午时准点,张然同五位弟子出发了。
驭兽宗的平远灵矿距此将近百里,路虽难行,对修士而言却是如履平地。
六道遁光,飞飞停停,小心翼翼地接近平远灵矿。远远望去,只寥寥几人巡回走动,偶尔一两声灵兽的低吼传来。整个平远灵矿似无防备,风平浪静。
大家互望一眼,最后眼光都集中到张然脸上,五人已不自觉地将张然看做主心骨。
张然紧皱双眉,不太对啊。此前一番大战,不可能不对平远灵矿产生影响,驭兽宗的做法,应当是调集大批弟子守卫才对。怎会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事太过蹊跷。
猎户出生的他,有一种天然的直觉,这看似的平静,难道是驭兽宗的阴谋?
众人收起遁光,又朝前移动了数十丈。张然刚要作手势停下,一位纳气后期的师兄再也忍不住,虎吼一声,遁光急闪,一道金光术轰向了驭兽宗走动的弟子。还没等他冲到跟前,数十道身影仿佛从地底钻出来的,呐喊一声,包围过来。
“不好,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中伏了。
那位师兄已被对方密集的法术符箓打得稀烂,眼见不活了。
五人撑起护盾,架起遁光,拼死命地往回逃。若被对方围住,必然十死无生。
奔逃了数十里后,体内的灵力消耗不少,所幸驭兽宗弟子竟没追来。五人服下回灵丹,就地盘膝打坐,恢复灵力。
还没等完全恢复,归途已被十几名驭兽宗弟子切断。该死的,竟然半道设伏,五人的脸顿时惨白,完了。
“分散逃,走一个是一个。”张然红了眼。五道遁光,从不同的方向突围。
张然驾着紫影遁,认准一个方向不顾一切地催发灵力。没想到,这些人竟放弃了对其他弟子的追击,都一窝蜂地奔自己来。身后的法术密集如雨,灵兽的速度甚至比遁速还快,没容这些畜生近身,反手几道紫蝶,轰杀了数头。
一追一逃,距离渐渐拉开。三个驭兽宗纳气后期弟子,如影随形,与他保持着六十丈左右的距离。张然一拍储物袋,一颗珍贵的归灵丹,被吞下肚中炼化。
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啊。心念电转,猛一催灵力,又拉开了十丈距离。后面紧追的驭兽宗弟子破口大骂,邪门了,这万法宗小子的灵力怎的用不完啊。
是时候了,估计对方灵力不剩多少。五十丈的距离,应该能发挥紫蝶的威力。双手一弹,六只紫蝶化作流光,似邪魅般的扑向三人。驭兽宗三人正追得起劲,心里还想着,等抓住这小子剥皮抽筋,来祭奠自己的灵兽。冷不防六道紫光迎面射来,速度快得来不及作出反应。有两个人躲闪不及,一个咽喉被穿,一个心脏部位炸得粉碎,两具尸体跌落尘埃。剩下一个怪叫一声,一只胳膊被轰掉,痛得眼冒金花。他怎会想到,五十丈的距离,对纳气期弟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生死相搏,哪能有丝毫的走神。一道莫测的剑光,轻轻一绕,一颗头颅飞向了半空,满脸竟是不可思议之色。
七八名跑在后面的纳气初期弟子,远远看到师兄殒命,竟吓得返身逃走。
三只储物袋被张然吸到手里,揣入怀中。丹田灵力几乎已到干涸的地步,紫蝶是好用,灵力的损耗也是出奇得快。立刻取出一枚归灵丹,服食炼化。不行,太慢了,又取出了一枚。情势危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融冰化炎诀》拼命的运转,药毒沿着窍穴经脉排出体外。此时灵力已经恢复大半,不由长呼了口气。
遁光连闪,张然朝驻地方向飞遁而去。一路上,心里还想着,那几位师兄弟不知逃回驻地没有。
嗯?张然一阵心惊肉跳,身体仿佛被某道气息压住,丝毫不得动弹。
风声一响,一道修长的白衣身影,拦在了张然必经的道上。
“哈哈,小子不错嘛,我驭兽宗十几个弟子都杀不了你,看来非要本公子动手了。”白衣男子轻蔑道。
放出灵识,感应不到他的修为境界,难道是筑基修士吗。
白衣男子傲然道:“哈,小子,探什么探,本公子刚筑基出关。”
麻烦了,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难道筑基修士不顾约定出手了吗。张然压住心中的悲愤与惊恐,任何解释与怯懦,都已无济于事。灵识一动,水火阵盘和令旗被扬手抛在脚下。一片氤氲的紫气冉冉升起,接着光华大放。身子一动,遁入阵法之中。
白衣男子一脸的不屑讥讽:“看本公子进来破阵,倒要瞧瞧小小的纳气期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见他入阵,张然毫不犹豫地掐诀操纵阵法,无数片紫色的风刃,朝白衣男子绞去。与此同时,六只紫蝶,也悍然攻向白衣男子。
阵法空间紫雾弥漫,白衣男子神识一动,居然看不清张然所在的方位。呵呵,有两下子嘛。不慌不忙,两条巨大的火龙张牙舞爪地烧向漫天的风刃,仿佛要焚毁这片空间。
飞舞的风刃急剧减少,阵法威力似在减弱,没时间一颗颗地安装灵石了。张然狂吼一声,“灵爆诀,”数百快灵石被抛了出来。阵法里突然炸起了巨大的灵气风暴,巨大的风刃凌冽无匹,尽数杀过去。
白衣男子不觉动容,这阵法的威力好像变大了。要是连个纳气期的都杀不了,这脸就丢大了,又一条火龙加入了攻击的队伍。僵持了三息之后,白衣男子略一犹豫,就放出了飞剑向对面杀去。他不信自己飞剑来回地绞杀,会破不了这道小小的阵法,他丢不起这人。
张然灵识一阵疼痛,针刺一般的难忍,坚持不住了吗?不!即便此刻道消身死,也要拖住此人一起下黄泉!剩下的几颗归灵丹全吞进腹中,暴起的灵力在经脉中乱窜。数百枚灵石又被捏爆,充足的灵气维持着阵法的威力。
迎面而来的飞剑直刺向胸口,“啪”,八角盾被撞破一个窟窿,飞剑顺着余势刺中了张然的胸部,内甲碎裂,“噗”的一口热血喷了出来。他牙关紧咬,服下一颗复心丹,自己千万不能昏过去,同时也不要命地放出紫幽剑。紫幽剑借着紫雾的遮掩,偷袭过去。
白衣男子吓了一跳,神识微动,一块金光闪闪的镜子迅速回挡。紧跟着飞剑撞向紫幽剑,“当”的一声,紫幽剑断为两截。跟着赤炎剑,同样被撞毁。七息过去了,白衣男子觉得灵力不济,糟糕,竟忘了带恢复灵力的丹药。自己筑基成功,一时兴奋,连灵兽袋都忘在闭关室了。哎,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难缠。
张然眼前一阵阵发黑,灵识受损,身受重伤,脑子里传来阵阵眩晕剧痛。坚持!坚持啊!绝不能睡过去!归灵丹已用完,就用普通的回灵丹,灵力能恢复一点是一点。阵法在自己不间断施展《灵爆诀》下,尚算稳固,威力犹在。
恍惚里,张然感到火龙的威力不似开始那般强大,有渐渐缩回去的迹象,白衣男子的飞剑踪影也好似不见了。难道?难道?难道对方耗尽了灵力了吗?他强制自己睁开眼睛,见白衣男子手握灵石炼化吸收,又气喘吁吁地躲避着风刃,满脸懊恼后悔的表情。
生机!转瞬即逝的一线生机!
灵力不计代价地被催动起来,六只紫蝶,也似感到命悬一线,决绝地轰向白衣男子。紧接着,高价飞剑,伴着一道紫色寒光,一往无前地破空杀去。
白衣男子躲过了紫蝶的轰击,最终却没避开飞剑的绞杀,刚刚筑基的喜悦,被飞剑无情地葬送。一个看起来大有前途的筑基修士,却成了忘川河畔的一缕孤魂。
无穷的倦意袭来,张然咬破了嘴唇,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收起阵具和白衣男子的储物袋,再度吞下几颗回灵丹,架起摇摇晃晃的遁光,朝门派驻地逃去。
近了,快到了,一丝执念支撑着他。不要停下来,千万不要停下来啊,张然,你行的。爹娘还在倚门遥望,等着他们的然儿回去,阿宝和小惠无数个日夜在思念着自己亲爱的哥哥,还有忘琴他们。自己千万不能让他们失望啊,张然,你行的啊。
浮山坊市驻地数百丈的地方,张然“咚”的一声砸起一片尘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