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三章第三个故事 (6)
“我现在在露茜·约兰德的卧室里写这封长信,已快写完了。写完之后,我就要把那件衣服卷起来,藏在斗篷下,下楼去。我会在约兰德 太太厨房里的旧杂物中找到合适的东西,使衣服在埋藏的地方既安全,又不会弄潮。然后我就去激沙滩——别担心我会留下脚印!我要把这件衣服藏在沙子里,我不说,谁也找不到它的。
“做完这之后再干什么呢?
“接下来,弗兰克林先生,我还有两个原因,要寻找对您说话的机会。 如果您真的如潘尼洛浦说的要离开这里的话,我如果还不对您说,我就永 远没机会了。另外,如果我说的话使您生了气,我仍有别的东西无法代替 的那件衣服为我所用。这是我的另一个原因。如果这两样还不能缓解我冻僵的心,我的努力就到此为止了——我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
“是的。我要是再失去下一个机会——要是您还是那么残酷的话—— 再见了,这个给别人幸福而不给我幸福的世界。再见了,这种只有您对我 稍微好一点才能使我高兴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不要责备您自己, 先生。请试着原谅和同情我!我要是没能亲口告诉您的话,我会安排好让 您知道我为您做的一切。那个时候您会不会像对雷切儿小姐那样温柔地说 起我?您要是那样做了的话,如果真有鬼魂,我相信我的鬼魂一定会听见, 并快活得发抖。
“我该走了。我使自己哭起来了。我要是让这些无用的眼泪冒出来, 挡住我的视线,我怎么能看清去藏东西的地方的路?
“再说,我为什么要往坏里想呢?为什么不相信它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呢?我今晚可能会发现您对我很好——如果不是的话,说不定明天早上要 好一些。我不可能光发愁就长得漂亮起来,对不对?说不定我这封沉长的 信毫无用处了?为了安全起见,这封信还是要和那件睡衣一起,放进埋藏 的地方。写这封信真是很难、很难。欧!我们最终要是能相互理解,我将 会是多么高兴地把它撕得粉碎!
“您永远忠实的情人和卑微的仆人,
“罗珊娜?史柏尔曼”
贝特里奇默默地看完了信。他小心地把信放回信封里之后,就低着头坐在那儿,眼望着地下在思考。
“贝特里奇,”我说道,“信的结尾有什么线索给我吗?”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要是听我的,就等你现在的焦虑消失以后再打开这信。不管你什么时候读它,它只会使你难受。现在别看了。”
我把信夹进了笔记本。
看看前面贝特里奇叙述的第十六章、十七章,你就会发现,我确实有理由宽恕自己,因为我自己的毅力都受到了残酷的考验。这个不幸的女人曾不止两次想最后尝试与我说话。可是两次都不幸被我阻挠了(天知道我是多么无意!)。礼拜五晚上,如贝特里奇准确描述的,她在台球桌边找到了我。在当时的情况下,她的举止和话语都表明,她要坦白有关钻石失踪的情况。为了她好,我故意对将要发生的事显得不感兴趣;为了她好,我故意看着台球,而不看着她——结果怎么样呢?我使她伤心地离开了我!礼拜六上午又是这种情况。她一定是从潘尼洛浦告诉她的话里面,预见到我很快就要离开。
她又想在灌木路那儿见到我,却发现我是和贝特里奇和克夫探长在一起。她听见了克夫探长别有用心地提到我对罗珊娜?史柏尔曼的兴趣。还是为了这个可怜人好,我一口否认了警官,并宣称——大声地宣称,以便她也能听得见——我对“有关罗珊娜?史柏尔曼的任何事都毫无兴趣。”听见这些只是想警告她不要试图私下对我说什么的话之后,她转过身,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以为她是注意到了自身的危险;我现在才知道是自我毁灭。从这一点上,我已摸清了激沙滩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回顾现在已完成了。我可以留下罗珊娜?史柏尔曼悲惨的遭遇,由后人评说。我将从激沙滩这个自杀事件上转到这故事中还活着的人的利益上来,以及那些已为我扫清障碍,正慢慢把我从黑暗引向光明的事件上来。
我向火车站走去,不用说是由迦百里尔?贝特里奇陪着。我口袋里揣着那封信,那件衣服放在一个小提包里。在当晚睡觉之前,我必须把这两样东西都交到布罗夫先生的手里,让他去研究。
我们默默地离开了家。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老贝特里奇和我在一起而不说一句话。离开大门之后,我觉得想说点什么,就打开了话题。
“在去伦敦之前,”我开口说道,“我想问你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都与我有关,我相信你听了也会惊讶的。”
“要是能使我不去想那可怜的人,弗兰克林先生,叫我怎么样都可以。就让我吃惊吧,先生,越快越好。”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雷切儿生日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没有?”
“你喝醉!”老头叫了起来。“你的一个大毛病,弗兰克林先生,就是只在晚饭的时候喝酒,在那之后你是一滴也不沾!”
“可是过生日是个特殊的场合。我那晚有可能改变了平时的习惯。”
贝特里奇想了一会儿。
“你是与平时不同,先生,”他说。“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你看起来精神不好,所以我们劝你喝了点儿兑水的白兰地提神。”
“我不习惯兑水的白兰地。很有可能……”
“等一等,弗兰克林先生。我知道你不习惯。我只给你倒了半杯陈年酒,而且(我都不好意思说!)加了一大杯凉水。孩子喝了这酒都不会醉,别说是大人了!”
我知道他对这种事情是不会记错的。显然我是不可能醉的。我转向了第二个问题。
“我被送出国之前,贝特里奇,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请你实话告诉我,你记不记得我晚上上床睡觉后有什么怪的举动?你发没发现过我晚上梦游?”
贝特里奇停下来看了看我,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我看你现在就在游,弗兰克林先生!”他说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正在想法解释你衣服沾上油漆的原因。这是没有用的,先生。你离真相还差十万八千里。你梦游?你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听了这话我还是觉得贝特里奇说的不错。我的生活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从来就没安定过。我要是用梦游症的话,早就被成百上千的人发现了。他们为了我的安全,一定会提醒我注意防范。
我虽承认这一切,但在当时的情形下,我自然是固执的抱着我仅能看出的原因。贝特里奇看出了这一点,他机智地提到围绕月亮宝石近来发生的几件事情,立刻就把我的论调驳得无影无踪。
“让我们换一个说法,先生,”他说道。“按照你的观点,看我们能不能找出原因。如果我们就从衣服来看,你不仅无意识地擦掉了门上的漆,而且还无意识地拿走了那颗钻石。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继续说。”
“那么,先生。你拿走宝石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当你是醉了,或是在梦游。以此来解释生日宴会第二天早上和晚上的事。那么,那之后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呢?那以后钻石被带到了伦敦,并被抵押给了鲁克先生。这两件事情也是你无意当中做的吗?那个礼拜六晚上我送你坐马车走的时候你醉了吗?下了火车后,你梦游去了鲁克先生那儿吗?原谅我这么说,弗兰克林先生,可是你受了这件事的刺激,不适合自己来判断。你越早和布罗夫先生谈谈,你就越能早一点儿看清你面前的路。”
我们到达了车站,离开车只剩下一两分钟了。
我匆匆忙忙把我在伦敦的地址告诉了贝特里奇,以便他需要时可以给我写信;我答应他一有消息就告诉他。说完这以后,我正准备和他告别,偶然瞥了一眼书报亭。又是坎迪先生那长相奇特的助手,正在与店主说话!我们同时看见了对方。埃滋拉?詹宁斯冲我揭了一下帽。我回了个礼,进到车厢,车就开了。脑子里只去想那些碰到的无关紧要的事,使我感到很轻松。不管怎么说,我开始了带我去布罗夫先生那儿的回程,心里只在纳闷,我怎么会一天当中两次见到那个黑白头发的人!
我到达伦敦的时间,使我已无法在布罗夫先生工作的地方找到他了。我从车站直接去了他在汉普斯特的寓所。他正独自在饭厅打盹,他最喜爱的哈巴狗趴在他的膝上,身边还放着一瓶酒。
布罗夫先生对我所说的事的反应,从他一连串的举止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叫人在书房里掌上灯,泡上茶;然后他又通知家人,不管有什么事,也别来打扰我们。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他先察看了一下那件衣服,然后就全神贯注地读罗珊娜?史柏尔曼的信。
打进到屋里布罗夫先生就没吭声,读完信之后,他才开口对我说话。
“弗兰克林?布莱克,”老先生说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不止在一个方面。据我看来,这也牵涉到雷切儿。她那反常的举止现在已清楚了。她相信是你偷了那颗钻石。”
我没有去分辩这令人震惊的结论。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布罗夫先生说的话,更坚定了我想与雷切儿亲自谈一谈的打算。
“调查的第一步,”那律师继续说道,“是与雷切儿达成一致。她一直保持沉默,原因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不可能再沉默下去了。必须说服她,或是强迫她告诉我们,她是怎么会想到是你拿走了月亮宝石。我们要是能够突破雷切儿的固执,让她说出来的话,这件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这主意不错,”我说道。“我确实很想……”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布罗夫先生打断我说道。“我两分钟就可以说清楚。首先,我是从一个律师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证据。可是,在很重要的一点上它有破绽。”
“哪一点?”
“你听着。我承认那名字证明这衣服是你的。我也承认那漆斑证明是这件衣服擦伤了雷切儿的房门。可是有什么能证明,钻石丢失的那天晚上穿这件衣服的就是你呢?”
这反驳使我愣住了,我自己也觉得我先前的看法站不住脚。
“至于这个,”律师拿起罗珊娜?史柏尔曼的自白书继续说道,“我能理解这封信令你不安。我也能理解你可能犹豫不决,而不能从一个完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我可以像处理其它事物一样,把我的个人经验用在这份文件上。我不管这个女人曾经是个贼,我只是从她的信上看出,她是个欺骗人的老手;从这一点来看,我敢肯定她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我现在不想猜测,她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我只想说,如果雷切儿只是根据这件衣服而怀疑你的话,那么十有八九罗珊娜?史柏尔曼就是拿衣服给她看的人。这样的话,有这个女人的信为证,她承认嫉妒雷切儿,承认她调换了玫瑰花,承认预料到雷切儿和你之间的争吵使她看到了一线希望。我不想追究是谁拿走了月亮宝石(罗珊娜?史柏尔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五十颗月亮宝石她也会拿。);我只想说,宝石的失踪使这个爱上了你并已忏悔了的女贼,有机会使你和雷切儿一辈子不和。要知道那个时候她还没打算毁灭自己;以她的人品和在那个时间所处的位子,我马上想到她有可能拿。你怎么看?”
“我一打开那封信,”我回答道,“也有过这种怀疑。”
“正是这样!等你读完信,你同情这个可怜的人,因此就很难怀疑她。你同意吗,亲爱的先生——你同意吗!”
“如果以后发现是我穿了那件衣服怎么办?”
“我看不出如何才能证明这一点,”布罗夫先生说道。“如果真有证据的话,要想证明你无辜就不容易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们先看看雷切儿是不是仅根据这件衣服就怀疑你。”
“老天爷,你说起雷切儿对我的怀疑还无动于衷!”我叫了起来。“不管是什么证据,她有什么权力怀疑我是个贼?”
“问得合情合理,亲爱的先生。虽然过火一点,但是值得好好想一想。使你不解的同样也使我不解。请你想一想再告诉我,你在那公馆时,发没发生过什么事,使雷切儿不仅对你的诚实,而且对你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律师的问话使我想起我离开英国后发生的第一件事情。
在贝特里奇叙述的第八章里,提到有个外国人来到我姨妈的家里,找我有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很愚蠢地从巴黎一家小餐馆的老板那儿借过一笔钱。我是他的老顾客。我们定下了还钱的时间;到期后我发现自己很难守约(很多诚实人都有过这种情况)。我给这人寄去一张欠单。不幸的是我的名字在这种单子上出现得多了些:他拒绝接受。我借钱以后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意陷入一片混乱;他面临破产;他的一个亲戚是一位法国律师,跑到英国来向我催债。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对我态度很不好。我们双方发生了争执;不幸的是我的姨妈和雷切儿就在隔壁的房间,听见了我们说的话。范林达夫人走进来,坚持要了解是怎么回事。那法国人拿出他的凭证,声称我要对一个相信过我的可怜人的毁灭负责。我姨妈立刻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