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洛沉浸在美好的遐思里的时候,林小迷包里的手机响了。林小迷看了看手机号码,就将手机按了。这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让林小迷给按了呢?在丁洛看来,一个女人,如果在他人面前不接手机,这就意味着这个电话的敏感性。可又会有谁的电话让林小迷按键不接呢?他在心里反复琢磨,如果林小迷生活中真的有别的男人,那她出这么远的门为什么单要他陪她去呢?如果林小迷生活中没有别的男人,那她为什么当着她的面按下不接电话呢?这个不明的电话甚至严重影响到了丁洛的睡眠,回到家后,竟然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后来丁洛想,这或许就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自己不也是经常看到一些陌生的号码将手机给按了吗?一想到这儿,丁洛就有些释然了。他甚至于有些怪自己神经质,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往往就让他给搞复杂化了。丁洛有时甚至在想,幸亏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自己刚出生,要不然,不知会枉冤多少好人呢。
不过,丁洛还是开始留意林小迷了。他发现,林小迷已经在不同的公共场合按了手机。如果说一次二次是因为陌生电话而不接的话,可要是十次八次不接,那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从青山坳回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丁洛总是有事没事去林小迷的办公室,林小迷当着他的面按掉手机已经有了七八次。丁洛想,仅当他一个人的面就按掉了这么多次,那还有别的人呢?就不光是七八次了吧。究竟是谁让她不便在外人面前接电话呢?这件事情像团迷雾一样终日笼罩在丁洛的心头。要不是查电话清单是犯法的事情,他真想去电信局查一查,究竟是何人的电话让她给按了。
更让丁洛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林小迷往往在按下完手机后就打短信。这样的事情丁洛看到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小迷为什么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如此神秘?难道,在她的生活里的确存在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他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在操纵着林小迷的心?为廖兰兰成功捐完款后,林小迷对他就态度虽然比以前热情了,可更多的则是客套。林小迷那天从青山坳回来在酒桌上跟他说的暧昧的话每天都会在丁洛耳边响几次。这女人怎么反复无常呢?不,林小迷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因为这个打电话神秘男人的出现,才让她对他若即若离的。他一定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这社会,有些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端正,其实背后做的事情都是见不得阳光的。林小迷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林小迷实在是太优秀了,就好比一盘美味,谁都想尝尝滋味。像林小迷这般出色的女人这么长时间没结婚,的确不可思议。有一天上班,丁克甚至观察到,林小迷脸色酡红,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和同事打招呼也比以前主动欢快起来。只有经过爱情滋润的女人的脸才会这般灿烂。林小迷会不会是做了别人的情人什么的?如果是这样,他就趁早打消追她的这个念头。别人嚼过的馍他是不会吃的。他把林小迷比喻成了一只馍。有了这个想法后,丁洛兴奋得又一夜未睡,他甚至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比喻感到别出心裁。他老是这样想,每个人的心里都藏匿着一条冬眠的蛇。第二天开始,他就开始了跟踪林小迷的行动。
上班时间,林小迷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下班的时候,丁洛特意打了辆出租车在后边尾随。林小迷前两天开上了一台墨绿色的“奥拓”,这就更加引起了丁洛的猜测。凭她林小迷一个月只有两千元的小小的国营企业办公室主任,她怎么可能有条件购私车呢?丁洛早就了解到,林小迷的父母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企业的退休职工,兄弟姐妹又都不富裕,她离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冲前夫要,综合以上这些,只有一种可能,这辆“奥拓”是别人给买的,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的情人。一想到这些,丁洛的胸口竟然像堵了块石头似的。
一连几天,林小迷都按时上下班,下了班以后几乎不下楼。丁洛躲在对面的咖啡馆的临窗位置,正好冲着林小迷家的楼。品着咖啡,丁洛似乎尝到了警察蹲坑的滋味。幸亏没当警察。那时,丁洛也有当警察的机会,只是后来因为这家企业的待遇比当警察要高,所以,他选择优进企业。要不是因为调查林小迷,他才不会遭这份罪呢。
到了星期五晚上10点钟,丁洛意外地发现,林小迷开着她的“奥拓”出来了。丁洛就开着从朋友那儿借来的“奥迪”在后面尾随。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林小迷的“奥拓”在明泉夜总会门前停了下来。明泉夜总会是市里数得着的大型娱乐场所之一,一般的百姓根本无缘踏足此地。林小迷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闪耀的霓虹灯下,丁洛看得清清楚楚,林小迷穿着一套时新的牛仔裤,细高跟皮鞋,红色的体恤衫,头发披散着。以往,林小迷都是一套极其普通的打扮,梳着马尾巴,今天晚上的形象,丁洛还是头一次看见。很显然,她今天晚上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她到这地方来做什么?约会?唱歌?还是跳舞?
林小迷进去大约有五分钟,丁洛也进去了。这地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原来的老总曾经是他的中学同学。丁洛走了进去,他觉得一下子就好像踩进了另外一个时空,激光、分贝、尖叫、烟雾、生啤,他迅速地搅进了这个巨大的气团中。磕磕碰碰中,丁洛几乎是摸索着找到一把靠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扎着马尾巴的侍应生走了过来低着头凑在他耳边问他,先生,您有会员卡吗?丁洛摇了摇头,侍应生极有礼貌地说,那就请您按非会员付费,您交一百五十元。丁洛平时对扎马尾巴和留着乱草般的胡子的男人最为反感,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怎么想的,将自己弄得不伦不类的,换了以往,丁洛还非得好好打量一下这个扎着马尾巴的侍应生不可,可此是的丁洛哪儿有闲心跟他磨叽,一边掏钱眼睛一边往发狂的人群里寻觅。工夫不大,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递了过来。
此时的舞厅成了一锅沸腾的水,那些发狂的舞者仿佛将自己溶合在天地间了。丁洛在人群中寻觅着,费了好大劲,他才看见舞得正欢的林小迷。此时的林小迷迷已经和以往判若两人。以往的林小迷是一个端庄文雅的淑女,而此时的林小迷竟成了一个不挠不扣的****。林小迷的脸上荡着满足的笑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复存在。丁洛惊奇地发现,林小迷将体恤衫的前摆系了个扣,雪白平坦的肚皮和漩涡般的肚脐眼儿时隐时现,丰满的胸脯波随着舞姿浪般一起一伏。丁洛没想到,林小迷居然有这么饱满的胸部。这是以前丁洛从未留心的,或者说,林小迷平日很少穿那种强调胸部曲线的衣服。可现在它们毫无遮掩地骄傲地顶立着,挑战般地冲撞着丁洛的目光。
天哪,那是林小迷吗?!是那个默默资助贫困女大学生的林小迷吗,是那个平时连笑都很少露一下牙齿的林小迷吗?!
此时的林小迷就像上足闹了发条的闹钟,身体随着那撩人的舞曲扭动着。林小迷今晚的衣服穿得少而贴身,因为宽皮带紧身牛仔裤的包裹,使林小迷的双腿更加紧绷。丁洛甚至还发现,林小迷腰部和臂部的线条非常的美。他喜欢的就是这种腰和臂部有着完美曲线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好像一把竖起来的大提竖,随时能激起他弹奏一曲的欲望。大概是由于灯光的闪烁使舞厅内的各个角落显得扑朔迷离,使林小迷没有发现,一个躲在暗处想进一步了解她的男人正在窥视她的一举一动。随着舞曲节奏的加快,林小迷的身体也表现出异常的亢奋。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巴留着络腮胡子的高个儿男人贴到了林小迷身边。又一个扎着马尾巴的男人!丁洛恶心得都想吐。娘的,什么风格,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艺术家呢!真正的艺术家也不见得扎马尾巴留着大胡子。这年月,什么人都有。
马尾巴满面色相,一边跳舞一边贴着林小迷的耳根喊着什么。林小迷只是笑,没有理他。马尾巴见林小迷没有什么反感,似乎受到了某种暗示,竟然张开螳螂般的长臂搂住了林小迷的脖子。这举动让丁洛吃惊不小,他真想拔开人群冲过去给那家伙一个当头炮。可想一想还是忍住了。自己要一时的冲动,整个计划就会暴露,人家林小迷会怎么看他?再说,他还得看看林小迷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没准儿,这就是那个给她打电话她回短信的那个神秘男子。可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两人约会,怎么会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丁洛没有想到,男人伸手搂住了林小迷的脖子,林小迷只是象征性地将他的胳膊拨开了,随后那男人就将她搂在了怀中,两个人居然跳起了贴面舞!丁洛看得清清楚楚,林小迷眼神迷离,脸上露出兴奋的略带些许羞涩的微笑,任凭男人那双粗大的手在她身上摩挲。这大大出乎了丁洛的意料,林小迷怎么会这样呢?如果说刚才林小迷彻底地拒绝了马尾巴,丁洛的心情还会对林小迷存在一线希望。人必竟是肉体凡胎,都市生活压力太大,偶尔到此来放松一下本来无可厚非,可要是这般放纵,就是迷乱了。看着林小迷在男人怀里沉缅的样子,丁洛的心里就像飘浮在空中的稻草。林小迷的反差给他带来的是一种震撼,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林小迷在他心中的形象统一起来。他在心里不住地嘀咕,林小迷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手里的冰镇矿泉水都化成了水,可丁洛的心却是凉的。他在自己问自己,他最近日子偷窥林小迷的隐私又有什么意义呢?一种极度失落的感觉在他身上溢散开来。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自己整整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呆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却让他了解到了一个让他心仪女人的另一方面。现在,林小迷给他的感觉,就好比是一块让人作呕的烤肉。自己今天晚上到这儿来,究竟又和人家林小迷有什么关联呢?林小迷只不过跟他说过几句在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暧昧话,她和他只不过同座坐过一次快艇,她让他陪她去了一趟青山坳,回来后又请他吃了一顿饭,如此而已。看来,是自己的神经有些过敏了。也许他压根儿就不应当花这么大的精力来探求林小迷的私人空间。如果他不这样做,最起码林小迷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一朵纯洁的雪莲花;而现在,却成了一朵热带雨林中散发着尸味的香让人生厌的臭百合。
从明泉出来,丁洛找到一家酒店喝了个酊酩大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林小迷在他心目的中美好形象早就消失殆尽。他一边喝酒,眼前就交替晃动着林小迷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这社会是怎么了,连林小迷这般好的淑女居然在背后这般放纵自己。这哪儿是什么人啊,分明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女妖!
丁洛照例上他的班,林小迷也照例上她的班,两个人依然见面时热热乎乎打个招呼,只是丁洛再也不到她的办公室有事没事打她闲聊了。有时候,望着林小迷蝴蝶般飘来飘去的身影,不由为自己当初的荒唐追踪感到好笑。天地间有阴有阳,而人都有双面性啊。可如此反差的现象出现在林小迷身上,丁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丁洛知道,林小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大得折扣了。他丁洛怎么可能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呢?幸亏发现及时,不然,和这样滥情的女人结婚,非戴顶漂亮的绿帽子不可。
虽然林小迷仍然会时不时地在公共场所按掉手机,然后往外发送短信,可丁洛并没有见到那个扎着马尾巴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出现。在明泉夜总会所有发生过一些好像跟林小迷一点关系也没有。丁洛想判断一下,这个马尾巴究竟是不是林小迷的固定男友。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丁洛很为自己得意了一番,原来已经熄灭了窥探林小迷私人空间的火焰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丁洛又借了一部车,下班后就蹲守在林小迷家楼对面的街道上。坐在汽车里,看着林小迷在自己车窗前走过去,心里的兴奋无以言表,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窥视自己感兴趣的人的隐私是如此的富有刺激性。
观察了一个星期,丁洛发现,林小迷仅仅是星期五昨上十点钟从家里去明泉夜总会。象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林小迷这次也穿着十分性感,用薄透露来形容她的穿着毫不为过。这次,林小迷的眼睛下面贴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是眼泪?钻石?还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时髦化妆品?
丁洛的判断没错,这次和林小迷在一起跳舞的不是原来那个扎着马尾巴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了,而是另外一位身材瘦高的白脸儿男人。看着林小迷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旁若无人狂欢的样子,丁洛的心里又为林小迷鸣不平。现在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喜欢长着线黄瓜身材刀条脸儿的单眼皮小白脸儿。这样的男人也算是个爷儿们?猜测得到了证实后,丁洛的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还是轻松了许多。他叹息了一口气,从明泉出来。他知道,自己是再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蠢事了。半个月后,因为公司要派一名高级管理人员去国外进修,因为林小迷的事情,丁洛心情很不好,就申请出国去了。
一年半后,丁洛出国回来,管人事的王主任又领进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对他说,丁副总,这里新调来的办公室主任姚陶陶,以后,在工作上,你们要多多配合。丁洛愣在那儿了,王主任,林小迷呢?王主任说,怎么,您不知道吗?林小迷在半年前就去世了。她来咱们公司前就已经查出是胃癌晚期了。噢,对了,林小迷在临终之前曾经特意叮嘱过我,她办公室窗上那盆花让我在你回来时代她送给你。王主任说到这笑了,看来,林小迷对你不错啊!全公司这么多人,唯独提起了你。
自己心中的那条作祟的蛇啊!
丁洛恍然大悟。
原来,林小迷这样做就是为了麻醉自己!望着王主任送来的那盆巴西木,一掬泪水从丁洛的眼睛里悄然滚落,泪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林小迷站在门口微笑着向他走来。可他还是不解,那辆“奥拓”,那辆“奥拓”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