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迎来了一轮新日,花果山又是美好的一天。美好。可是中午,傲洲上空苍穹忽变,天空淡淡的蓝色忽然变成了深邃的黑色,随即黑色区域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雷鸣电闪,乌云在天空积卷成龙卷风,离地面越来越近。蓝龙缠绕着黑龙。在乌云底端,蓝光陨石若隐若现。凡维持此状不到一分钟,陨石落地,风销云散,只有受惊的猴子躲在树杈里不敢露头。
居住在花果山的,只有一个叫孙武圣的人,他隐居在这里,是为了避开尘世的喧嚣,追求内心的宁静。孙武圣在山间的一个瀑布后凿了一个石洞,在石洞中用石块塑成各种家具和用品。他把石洞命名为“水帘洞”。陨石坠落的时候,孙武圣正在山顶练剑,他目睹了天地的瞬息万变,感慨不已。那陨石有半丈方圆,在山顶砸了一个坑,孙武圣靠近陨石想看个究竟。那陨石在坑里泛着红光,散发着热量。孙武圣挪动他的小步,向前靠近,无意间踢中了地上的石子,石子砸向陨石,这冲击本不足以撼动陨石,那陨石却剧烈的震动,并放出刺眼的白光。孙武圣用胳膊挡住光线,从肘间窥视石块,什么也看不见,随着白光的淡逝,孙武圣的耳边传来了婴儿的叫声,白光消失,坑里不知从哪里来的婴儿代替了陨石,让孙武圣大吃一惊。
孙武圣缓过神来,蹲在婴儿身边,细看那个孩子:若有若无的头发覆盖在孩子的头顶,橘色双眸骨碌碌地打量周围的世界,从右腕延伸出的金属光泽的东西像襁褓一样保护着他。孙武圣将他抱起,那金属光泽的东西慢慢收缩,化作婴儿的护腕。武圣抱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仰望天空,感慨宇宙的奇妙,心想:虽然人类可以随意漫步太空,但所知道的还不及宇宙的万分之一,这孩子来自何方?将何去何从?我欲参悟太空,却悟之难入,再悟也只是一场空,悟者,空也,悟空,今日我得橘瞳襁褓,视其为孙,随我姓,唤作悟空。他想到这里,脑中又蹦出了道宗霸元夙的一句话:“或许万物之源就只是无质空间,万物来自虚无,也将归于虚无。”有人说时间是万物存在过的唯一见证,但时间,在无质空间中只是滞于一点,远无法见证九维归零的事。
桃子熟了七季,转眼将要八年。七个春秋,悟空已从一个橘瞳婴儿长成了一个——橘瞳少年。暮春的飞花与飘絮随风飘荡,有的落入流水,点缀河床,有的掺入瀑布,堕入深渊,只有一朵不知名的果花,越过水帘,粘在正在练剑悟空的肩上。早饭后,叶上露水褪去,悟空告别武圣,骑着被自己视为挚友的幼鹏飞向邻山采药,幼鹏展翅三丈,脊背五丈,其名曰北溟。北溟飞得极快,穿云过雾,转眼间已到药王山顶。北溟体型巨大,只能在山顶嘻戏盘旋,与小鸟耍闹;悟空独自背着背篓去山间采药。
药王山与剑挺峰隔着龙王峡谷,与向上直入云霄的陡峭的剑挺峰极大反差的是谷底深不可测的龙王渊。悟空正行走在山腰,一道黑影突然从龙王渊中窜出,那是条巨大的蛟龙腾空而起,正冲向高空。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将盘旋在山顶的北溟整个吞下,蛟龙吃过北溟后立即潜入水底。悟空亲眼看着和自己有着深厚兄弟情谊的北溟被吞掉,心中的悲痛已燃起万丈怒火,他扔掉背篓,从山腰跃下水面,在水中闭息奋游,极力寻找蛟龙的踪影。蛟龙在水中划出黑色的曲线,身体的波动带动流水,将周围的小鱼震开。悟空抱住蛟龙的身体,用拳头狠狠地砸在蛟龙的黑色龙鳞上,悟空虽然年龄尚小,力量却不容小觑。蛟龙明显感到了疼痛,加快了游动速度,上下翻腾,跃出水面,高度几乎与剑挺峰平齐。悟空被蛟龙的一个大回转甩了出去,落在剑挺峰的山腰处。悟空以几个连续快速的后空翻缓冲力量,左腿支起身体,右膝跪在地上,嗔视着前方,橘色的瞳孔如同地狱的火焰,将人逼视到绝路。蛟龙半个身体浮在水面上,像眼镜蛇一样挺起自己的身躯,与悟空平视,张牙舞爪,裂开大口嘶叫,声音撼动了周围的山峰,在空谷中回荡。悟空已是怒不可遏,腕上的金属覆盖了右臂和半个背脊,泛出淡淡的红光。悟空跳到蛟龙的鼻子上,紧紧抓住蛟龙,拼尽全力攻击。蛟龙痛苦地挣扎着,怎样也甩不开悟空,它潜入水底,以斜向上的角度冲向剑挺峰,不惜与悟空同归于尽向剑挺峰撞去,悟空危险了!
眼看悟空离剑挺峰仅有一臂的距离,突然一道光影闪过,蛟龙的头颈喷出紫红的血液,随之身首异处,蛟龙的身体滚入深渊,血染红了深渊。悟空连着死龙的头,在空中下落。光影一闪而过,把悟空带到药王山顶。原来是孙武圣听到蛟龙的嘶叫声,迅速前来,才救了悟空的性命。悟空伫在山顶抽噎,泪也不擦。他仰头望着武圣,说:“北溟被吃掉了。”孙武圣右手将剑压在背后,左手抚摸悟空橘红的头发,微笑着对悟空说:“这就是生存的法则,弱肉强食,你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能力守护你爱的人。”孙武圣凝视着水面的不祥之血,疑惑着为何生活在乌龙巢海域的幼龙会游到龙王渊。远处,剑挺峰后惊鸟四起。
海上掀起万丈浪峰,怒涛驱散乌云,巨型蛟龙在海面上翻滚跳跃着向四处逃命。那男人披着黑色斗篷,站在乌鸦的背上挥舞着浮屠点星杖。
“空,你只是一个少将,何必对我穷追不舍。”他皱着眉劝说站在橙色云端的少年,满脸惆怅。
空没有理会,始终面无表情,张着右手,对他发着虚无的力。
那男人咬着牙,明显发怒了,手不停挥舞浮屠挡下空的攻击,嘴也不停:“我堂堂天教大祭司岂会怕你一个左宇盟少将,只是你的小命,要终结在我的手上了。”
话音未落,他将浮屠指向海面,水幕竟凭空浮起,将空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海水凝结成冰,整个海面如同冰原,还有未能逃走的蛟龙被定格在冰中。空随手一挥,冰界破碎,无形却庞大的力冲向黑衣男人,那力卷碎海面上的冰块,带着冰锥冲锋,力还没到的,风已是气势凌人。浮屠高挥,海面凸起数重冰峰,树在那股力量之前,冰峰——瞬间化为碎片。自称天教大祭司的黑衣男子马上就要面临这强大的攻击,遮了半张脸的斗篷下竟露出一丝阴黠的笑容。他和他的乌鸦一同消失,攻击落空。在空的背后,冰封着的海面上浮起一股玲珑剔透的海水,幻化出人形,瞬间显出披着黑色斗篷的天教大祭司。他用浮屠锋利的杖头砸向空的后脑勺,空向前一闪,转身右手抓杖,左肘顶在大祭司的胸口。大祭司化作黑色粉末,随即燃烧起来,火焰包裹了空、蔓延成人形。火的巨人立在海面,双手将空握住,火势熊熊。空痛苦的喊叫,奋力挣扎,在火中怒吼。伴随着怒吼,力的波动把巨人冲散,灰烬漫撒海面。碗口粗的藤蔓从灰烬下窜出,急速生长,向空中伸长,欲将空缠在海面上。在无形之力面前,它们凋零、干枯、再度化为灰烬。空对着空旷的海面宣言:“罗祭司,你的能力我已经了解,你的自然之力和体术都不能和我相抗,况且你的意念也在我之下,幻力便无法实施。我的任务是击溃天教,你若就此投降,我既往不咎,否则我必灭你。”
战斗激起的巨涛已然平息,万里无风,海面一如既往的平静。灰烬还残留在海面,这方圆数里的生物都逃往四方,唯一有生气的是空心中的怒火,他击碎冰峰时罗成就已经乘着乌鸦逃走,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对海面说了一堆空话。空离开乌龙巢海域,飞向傲洲岛,除了那里,无尽苦海,已没有能藏身之处。
东方星云西部,流窜在各个星球间的邪教组织——天教,一直扰乱着宇宙的安宁,左宇盟职责所在,他们必须铲除天教,维护和平。然而天教迷惑人类,自称掌握了世间的三种力,即自然之力、体术和幻力,将天道扭曲,数以亿计的人类陷入骗局无法自拔,盲目的信仰“优胜劣汰”,除弱附强。左宇盟既不能赶尽杀绝,又得消灭天教。所以派出了少将空去将天教的关键组织逐个击破,让天教自溃而散。
风起山欲摧,鸦过日蔽屏。罗成乘着乌鸦狼狈而逃,刚到剑挺峰,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蛟龙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外渗着血液,切口光滑,不像动物所致,倒像被人类用利器割断,若真如此,此人武道之凌厉,修为匪浅。这让他想到一个人——罗成,真正的罗成,白袍长枪,永远摆着一副英雄的脸,认真严肃,受人敬仰。以罗成的枪法,做到这样不成问题。当年他在罗成麾下,是一员普通的新兵,因为戏弄同帐的胖子而遭到罗成重重处罚。他怀着对罗成的恨意逃出军营,而第二天就听到罗成死讯,万箭穿心。谁也没见到罗成的尸首,于是他冒充罗成,胡作非为。
药王山顶,他的目光转向那里······
“你不是死了吗?万箭穿心。”
“敌人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那传闻是······”
“假的,为了遮人耳目,助我彻底抽身战争。”
“英雄到处有人相助,哈哈,不像我,只······”
“宇文钟,当初我只是为了正你品行,你却······”
“够了,那事算了,不过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想打败你。罗将军,赐教了!”
宇文钟心胸狭隘,三十年前背负着对罗成的恨意逃出军营,四处为乱。后来他拜达文为师,协助他创立天教,任大祭司,一人之下。三十年,恨意早已淡逝,现在的宇文钟恨的不是罗成,是整个世界。而罗成自死里逃生之后,独自隐居在花果山,化名孙武圣,不问世事。
一寸长,一寸强,罗成早已不使长枪,长枪太强,锋芒毕露必自毙,坚强者死之徒。罗成弃枪用剑,剑,柔韧。柔弱者生之徒。罗成剑中有情,招招若有深思,宇文钟也未使出全力。就算他们有深仇大恨,毕竟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战友之情难尽。刀光杖影,挥舞不断。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身上的伤是左宇盟道德尊嫡传将领所致,你和他在乌龙巢海域已有过一场大战,你敌不过他,恐怕他还在追杀你吧。”
“那又如何,你不须留情,我使出全力,将死之人,不要再把注意力分散了!”
“死——以前的我无所谓死活,但现在我不能死。”
浮屠挥扬,藤蔓钻出地面,逼着罗成倒退。罗成连续几个后空翻,将悟空移到安全的地方,随即全力应战,他的速度快到只剩影子左跳右跃,剑亦成光。罗成不愧为一代名将,他神乎其技的剑法将藤蔓一一斩断,无论宇文钟从那个角度进攻,都无法阻挡罗成紧逼的脚步,密布的藤蔓被切成一段一段,在空中铺满,光与影穿梭其间。宇文钟的远程攻击毫无作用,本用以攻击的藤蔓渐渐用作了防守,仍是不起作用。他们的战斗又成了体术的较量,武器的对决。火花四溅,光影纠缠。在体术方面,宇文钟处处被限制,然而天教多凭借自然之力,对体术的单独应用并不精善,宇文钟身为天教大祭司,其实力决非泛泛,天教是东方星云最大的毒瘤,大祭司宇文钟又怎会输给一个大唐星曾经的将军。他,不过是在戏耍、在享受。
“你虽然弃枪用剑,但你的套路仍未改变,兵性难移;蛟龙虽凶狠残暴,但那只是幼龙而已你却将它残忍杀害,兵心难改;柔剑刚用,既失其强、又失其险。纵然你再挣扎,也在劫难逃。”
宇文钟体术与自然之力合用,将身体化为云烟,缠绕在罗成身上,把罗成勒得痛不欲生,放生尖叫,佩剑脱手。一缕云烟化作浮屠点星杖,一杖穿心。烟雾汇集在杖尾处,失去支撑的罗成瘫倒在地上,宇文钟变回本体,拔下浮屠。“弱者就是弱者,总归要被淘汰。”
弱者。
“它们为了生存而进化,体型变得越来越大。”
“为什么人类的体型仍是那么小呢?”
“作为自然中最大的影响因素,人类也在不断的进化,不过人类进化的方向是智商和体制,体型过大了反而不好,很久以前有些星球上大型生物的灭绝就是很好的例子。”
孙悟空在花果山山顶,偶见巨鹰捕食鹏鸟,鹏鸟本可逃脱,但为了保护幼鹏,只能与巨鹰殊死搏斗。悟空缠着罗成问东问西。
“为什么它们没灭绝呢?”
“呵呵,若没有人类的保护,它们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我、可不可以救下那只幼鹏。”悟空用乞求的目光望向罗成。
“可以,不过这早晚要成为你的伤痛。”
强者。
“心浮气躁,难成大事。欲为强者,先学自救。教你医术是为你好,等你医术炉火纯青之时,方可学武!”悟空的护腕褪去红光。
“力量分三种:最强大的是自然之力,最实用的是体术,最可怕的是幻力。想成为真正强大的人,要先拥有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的心境和坚定的信念,方可避于幻力;拥有强健的体制,方可胜于体术;超越自我,方可拥有自然之力。君子有所凭借,第一就要凭借自身,跳过此层直接凭借他物,终将毁于自己的强大。”
“你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能力守护你爱的人。”
浩劫。
有一个种族——克欧星人,他们经历浩劫时,就会变得非常强大。威胁越大,他们反而越强。
“大唐星竟会有这样的人类,有趣!”宇文钟看到正在变化的悟空,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右手手腕生出的金属覆盖了手掌,在手臂上向身体延伸,掩盖了肩膀,绕过脖颈继续覆盖前胸后背,继而覆盖了左肩膀、左臂和左手,胸部与背部的金属继续向下延伸,直至连脚也被覆盖。双肩之间的金属又旋转着向上伸展覆盖了脖颈,从左耳根覆盖到左眼。整个头颅只剩右眼露在外面。悟空的身体发出灼热的红光,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炽热,他的左眼已被覆盖,但在铠甲外部又张开了一只“眼”,这只眼在悟空火红的身体上显得最红,甚至红到发黑。
一只巨爪从宇文钟的脚下破土而出,将宇文钟捏在爪间,宇文钟化作青烟逃脱,蹲在爪上,伴随着悟空愤怒的吼叫,悟空与宇文钟之间的土块突然裂开,一条巨大的臂膀连接着悟空的脊背,另一头是宇文钟脚下的巨爪,从地下掀起,攻击宇文钟。那金属不仅可以入地,还可以腾空,更能随意地发生形变。宇文钟无从进攻,亦无法防守,只能不断跳跃躲避,金属的破坏力之大,飞舞的石块土壤、狼藉的地面,一看便知。宇文钟应该庆幸悟空才初次如此使用他那块可怕的金属,庆幸悟空尚未熟练控制并任意攻击,否则哪怕是一下,他的身体也会因承受不了而立刻报废。在躲避的过程中宇文钟勉强挥动浮屠点星杖,藤蔓迅速从地底钻出,挡在宇文钟前面形成屏障,在金属面前藤蔓如同虚设,脆弱不堪。宇文钟干脆化作云烟,从金属的间隙中通过,云雾前端凝成大量尖锐的冰棱,向悟空飞去。悟空的背后伸出许多绸缎状的金属,插入土壤中形成护盾,挡下了所有攻击。云烟扑在护盾上又被弹回,回归本体,宇文钟蹲在地上,右手支撑,左手持杖,气喘吁吁。一双举手从悟空背后伸出,手掌将宇文钟包成元宵。
响彻云霄的笑声从手掌中传出:“哈哈哈哈,我宇文钟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副田地,可惜你的体制还不够强,你的温度还不够高!”
伴随着“吱吱”的响声,蓝光在巨手上流窜,时而爆出火花,红光褪色。所有金属都缩回了悟空的身体,身着铠甲的悟空跪在地上颤抖着,蓝光仍吱吱响着,橘色的瞳孔下泉涌着泪水。他还太小,面对这样的敌人无能为力。
宇文钟满身伤痕,狼狈的站在那里,颤抖地笑着:“该了结你了。”疲惫的身体已不允许他放声大笑,他笑的样子倒不像胜利者的得逞,更像经受恐惧洗礼的余悸。
浮屠点星杖还未举起,云霄中传来空的声音:“浮屠落矣,星辰碎矣!”
浮屠点星杖化为碎片,碎了一地,碎片像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光。宇文钟似乎听到了死亡的咒语,开始不知所措,因为空终于使出了仪尊手铁。仪尊手铁是左宇盟道德尊世代相传的圣器。空虽然随身携带,但从不敢轻易使用,自手铁被打造出来,在道德尊一族的继承者手中它多少次立下赫赫战功,多少强者闻风丧胆。强大如空也控制不好那手铁,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宇文钟欲化烟逃走,可惜只化了一半,又现出原形,倒在地上。死了。
宇文钟的尸体倒在浮屠点星杖的碎片里,他的坐骑——乌鸦用喙顶着他的头颅。悟空虚脱,倒在地上,护腕也回归原形。龙王渊中蛟龙的尸身已凉,但腥臭的血仍不断侵染着江水。
“克欧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