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现在都到二月中旬了,在扬州早该拿着手炉在屋子里烤火了,”弘漪手里的帕子一直在擦拭额头,止不住的流汗,“天气还是这么热,好想跳进海里洗个澡。”
“哦?是吗?”弘煜停下手里的笔,“我可不反对,只是漪儿下过水吗?”
“我就是个旱鸭子嘛!”弘漪嘟着嘴走到弘煜身边,“爷爷你这是在写什么?”
“海上航迹,每天无事权当练笔解乏,”弘煜搁下毛笔,弘漪拿起来细细读起来。
“爷爷怎么把我生病的事情也写进去了?”弘漪翻看了一会儿,“还有这里,我没有才喝醉酒耍酒疯呢!”
“诶?这个红圈圈是什么呀?”弘漪指着左上角的红圈圈说道,“好像画了两个,什么意思呀?”
“好好好,爷爷写错了,”弘煜接过日志合起来,快出去给爷爷倒些凉茶,爷爷口渴了。
“好的,漪儿这就去,”弘漪退了出来,到房里准备拿些凉茶。
“笃笃笃”弘漪轻轻敲了几下门,“萧昀怎么还不开门?”弘漪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屋里响起动静。
萧昀拿掉门闩,弘漪侧着身子闪进去,关好门。只见脚底是一滩水渍,回头一看,萧昀满身是水,完全湿透了。
弘漪下意识捂住了嘴,“外面下雨了吗?”弘漪探了探身子,“哇,好大的太阳啊!你怎么湿成这个样子?”
萧昀只是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不搭理弘漪。
弘漪也不理他,端起桌上的水壶就走,送到弘煜房里,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回到房中。
还未开口弘漪就捂着眼睛嘴巴趴在门上,“你……你……怎么在这里脱衣服呀!你是不是从海里上来的?”
萧昀之前觉得身上燥热,眼皮底下是碧波彻底的海岸,如何忍得下,直接和衣跳下去狠狠的在海里扎了几个猛子,才爬上船来。
只是上来不久就感觉身上有些许痛痒,趁弘漪不在,脱下上衣来瞧瞧,哪知这丫头半路又回来了。
“我问你是不是下海了?”弘漪一字一顿的问道,等了一会儿不见萧昀回到,“算了,他也没地方找水,肯定跳下海去了。”
“萧昀,”弘漪顿顿嗓子,“你这个样子等海水干了会有盐渣子掉出来的。”
“盐渣子?”萧昀觉得发笑,“哼。”
“又来了,”弘漪一听见他在冷笑,鼻腔里一声轻哼,脑子里的火气就噌噌往上冒,“随便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弘漪头也不回当然也不敢回头,开了门就走。
萧昀转过身来,半干的黑发粘在健硕的胸腔之上,腰腹左侧隐隐约约是条刀疤结痂后留下的白色淡痕,每走一步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都呼之欲出,闩上门,坐在榻上吹干身上的水渍。
“哼,不相信我的话,”弘漪一边走一边抱怨着,一不留神就在转弯口撞到一个肉乎乎的肚子,差点没被弹出去。
“啊啊,”弘漪突然被肉滚滚的肚子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胡子,弘漪整理好情绪“袁哥哥对不起,是我不看路撞到你了。”
“啊!没事,下次注意点,”胡子只是脸还红着,现在见到弘漪也能说上两句,不再是见女落跑得大胖子了。
“我先走了,”胡子对弘漪笑了一个匆匆消失在走道里。
“真没意思,什么时候能到啊!”弘漪哼哼不停,浑身无力的走到甲板上。
“弘漪,快过来,我正想去找你呢!”吴水站在穿透远远的冲着弘漪喊起来,“快来看看呐!”
弘漪直起身子,顺着吴水的方向望去,立马就充满了精神,“那是……那是……海岛吗?有人的岛吗?”
弘漪脸上大放风光次,奔到船头,远远的就看见一连串小岛连接在一起。碧海蓝天,弯曲的海岸线逐渐延伸到滩面,海水在那里已经完全被稀释的感觉,淡蓝清纯招人喜爱。成片的椰子林随意招展,斜身、直挺各有各的形态。
“水哥哥水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停船吗?我好像上去看看,”弘漪忍不住蹦跶起来问道。
“可以啊!只不过是另一艘船,准备上岸买些绳子带去阿拉伯,”吴水脸上也有些许失落。
“啊……”弘漪一下子又泄气了,“那多可惜呀!”
“既然上不去我就不看了,免得心里痒痒,”弘漪嘟起嘴慢腾腾的挪回去,“啊!萧昀还在屋里,不知道衣服穿上了没。”明明是自己的房间,自己倒要回避起来,真是快无聊死了。难道自己也要像爷爷那样拿起笔来记录每天的见闻?
弘漪连忙把这个想法压下去,把每天无聊的事情再经历一遍简直是雪上加霜,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好想睡觉啊!
弘漪坐下来背靠着门,就算现在让自己看两只老鼠打架自己也是愿意的,现在连老鼠都没有。
“唔……”门突然开了,弘漪不留神一个后仰,头又狠狠的撞到木板上,扭头一看,萧昀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身上只是披着外衣,还是可以看见他结实的身躯。
弘漪闭上严谨迅速爬起来关上门,低着头轻声质问:“你怎么还不把衣服穿上?”
“不穿,”萧昀又是一句话噎的弘漪说不出话来。
“这里可是我的房间,我……说什么你就要怎么做,”弘漪壮着胆子对着萧昀低吼起来。
“啪”的一声,萧昀把手里的见拍在桌上,掌力震得桌子都有点掉渣子了。“我看并不一定,”萧昀“嚯”的一声抓住衣领将上衣扯下来扔在屏风上面,泰然自若的躺上榻椅,双手垫在头下轻松的享受着。
“你……”弘漪捂着眼睛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厉害。”我不待在这里还不行吗?弘漪遮着眼睛摸着门出去了,看来以后只能晚上回来睡觉了。
看看时间,又得去厨房了。一天之中也就这个时候能有点意思,听着老刘的唠叨,还能让弘漪感受到热闹。
“今天晚上做什么?”弘漪一下子亢奋起来,卷起袖子问道。
“煮粥,”老刘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来。
“又喝粥?”弘漪刚刚集聚起来的亢奋一下子没了,“已经煮了好多天的粥了,我们都喝腻了呀!”
“说了要节省粮食,现在又没什么大风大浪,喝点粥清清肠胃,不容易生病,”老刘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吐露。
“可是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凡物都有造化,定数已在,强求不得,我们就不要喝粥了吧!炒几个菜煮点米饭或者是蒸包子蒸馒头都可以呀!”弘漪不放弃还在老刘耳边吹着风。
“面粉早没了我的大小姐,看看缸里还有些啥,只够我捏个鱼饵钓鱼,人家鱼还不稀罕勒。”
“真的吗?”弘漪跑到面缸哪里一瞧,真的是已经见底了,“怎么吃得那么快?”
“什么叫那么快,都走了快四个月了,一晃就过去了,一点一点就吃没了。煮点粥省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要是遇上什么事好歹还能撑上一时。”
“不会有事的,”弘漪急忙遮住老刘的嘴,“不准再说不吉利的话,我这就去煮粥。”
“哟!刚才是谁和我说万物皆有什么定数,强求不得的,你这丫头现在又再干什么呢?”
“我在煮粥!”弘漪头也不抬蹦出四个字,舀出一瓢稻米,放在净水里淘洗,看着一盆白晃晃的水,弘漪决定先把它留着。
锅里熬着粥,弘漪坐在一旁打着盹,原本的午觉被萧昀硬生生夺取,整个人都没劲了。
“我越看啊你越不像个小姐,倒像是个丫鬟,”老刘敲敲桌子叫醒弘漪,“再不看着就要烧焦了。”
“什么……焦了?”弘漪一下子惊醒,揭开锅子一瞧,百嘟嘟的挺好的,也没出现什么焦味,“伯伯你又骗我。”
老刘伸出手,“别动!脸上有脏东西,眼睛比起来我给你擦擦。”
老刘手上粘着一点灰,在弘漪脸上画出胡须,左右各三道,“这才像个小姐。”
“什么小姐丫鬟的,伯伯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到,”弘漪揉着眼睛说。
“没什么,你听错了,快去摇铃招呼人来拿饭了,”老刘指指门外说道。
“好吧,”弘漪也没多在意,跑去摇摇铃,老刘一下子憋不住笑起来。
不多时吴水带着几个兄弟来,开门就见老刘靠在桌子上看着弘漪把淘米水舀进木桶里。
“弘漪,”吴水叫了一声,弘漪一抬头就看见吴水想笑偏忍着的样子,他身后的船员也都个个抿着嘴偷笑。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弘漪不解的问。
吴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刘更是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掉下来,几个上前去搀扶的也笑得没力气了。
“弘漪,你快……”吴水话还没说完,老刘一下子就吼上来:“别说,我这还没小够。”
“唉……弘漪好歹是来帮您的,这样已经不好了,”吴水说了一句就走到弘漪身边,快用水洗洗脸,脸上都是灰。
“什么!”弘漪低头一照水里,果然被抹上了六条细细长长的杠杠,“伯伯,你又作弄我!我也要弄你!”
弘漪一脸气不过,也沾了点灰就要往老刘脸上抹,老刘一见情形不理撒腿就跑回房去了,弘漪哪里追得上,趴在门框上喊也喊不住。
“哈哈哈,”弘漪洗洗手,收拾好厨房,吴水他们已经把晚饭盛走,弘漪回头看了一眼厨房,拿起手中的饭匣子,自从萧昀全天候的呆在自己房里,弘漪就改为在房里吃饭了。
先把爷爷的那份端出来敲了门送进去,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萧昀船上已经干了的衣服,原是爷爷买的,到现在也为归还,也不知爷爷发现没有。
上次拿到这件衣服不久,萧昀就找弘煜谈过,他见到萧昀这身衣服并未惊奇,而是有点欣赏的成分在里面,萧昀琢磨不透也不便问他,见面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是粥,”弘漪端出晚饭,我去和爷爷一起用饭。
弘漪放下来就出去了,两个人的对话简单乏味至极,可是倒也相安无事,习以为常了。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在海面,身后远远的岛礁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原定停靠的那艘船也已经完成交易加速归队。
弘漪等了好久,才决定敲门,手指才碰到门门就轻轻开了条缝,门未上锁。弘漪又要开始发作,就不能体谅我这个姑娘家的名声?
屋里一片漆黑,弘漪关上门点燃几只蜡烛,只见萧昀躺在榻椅上貌似身体在挪动不停。
“你怎么了?”弘漪走过去问道,只见萧昀的头发有点发柴,面部看上去很紧绷,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弘漪一脸我很懂的样子看着萧昀说:“是不是感觉身体紧绷,火辣辣的疼啊?”
萧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弘漪,还是不说话。
“我都说了……”弘漪还是不习惯这么和他说话,“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弘漪跑去厨房,把先前留下的淘米水提过来,扔进一块毛巾。
“用这个擦拭身体,海水洗完澡一定要回来冲一冲,不然一定会像你这样。海水那么咸,泡浸去再出来不是很想腌肉吗?”
萧昀一下子抬起头看着弘漪,弘漪连忙闭嘴,“又是这个样子,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每次都这么有理,哪来的自信?”
弘漪关上门,才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
估算着萧昀也该洗好了,弘漪又打了一盆清水送进去,彻底洗干净才不会有事。
忙完这些也有大半个时辰了,一条路来回走了七八次两条腿都累得不行了。屏风隔在两人之间,弘漪倒床就睡,没精力再和萧昀说话。
洗完身上的盐分,萧昀终于舒服了许多,看来再也不能随意下海。
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鸥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静谧的海面伴着股股的海风终于降下温度,安慰着焦热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