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丽冲出重症病房的黑色大楼时,医院的广场上早已是火光冲天,院长陆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凌丽暗骂了一声,心中又多了几分悔恨,说到底,安婷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居然让他跑了?”那道士也随后跟了出来,语气中竟有些意外。
此时,凌丽才猛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座废墟上正坐着一个人,而那废墟想必是刚才的爆炸所造成的,她和灰袍道士在里面都听得分明。
“什么人?”凌丽高声一喝,音色清冽。而她身旁的道士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眯着眼睛,状若沉思。
只见那男子缓缓直起了腰身,随意拍打了一遍身上的尘土,便仰起头来,露出脸上的面具。他的面具原本是白色打底,上面勾染了黑色的纹路,但此时看去却有些脏兮兮的,甚是模糊。
“凌姑娘?”男子开口,虽然隔着面具,声音却没有那种别扭的感觉,极其自然。
“正是。”凌丽也不废话,秀眉微蹙,反问道:“你是谁?干嘛不以真面目示人?”
面具男闻言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姑娘问的好,只不过,这当今世上哪里不是尔虞我诈?哪里不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各个钻营,又有谁会以真面目示人?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凌丽闻言一愣,没想到自己问个问题,竟问出这么多废话来。
“真是啰嗦!”凌丽可没空跟他贫嘴,冷冷道:“别废话!你想要干嘛?”
那面具男似乎也没想到凌丽竟然如此直率,分明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行事作风却是如此雷厉风行,竟颇有几分豪侠的气概。
“不敢,”面具男果然换了口气,语气郑重了不少:“本人来自中州的新郑,这次前来是为姑娘带来一个口信。”
“你是‘李老’的人?‘落影刺客军团’的卡夫卡?”
原本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灰袍道士忽然开口,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来路。
那面具男微微转了一下头,好像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道士身上,随后缓缓开口道:“见过灵虚道长,三年前我曾与灵空道长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多谢阁下惦念,我师兄最近闭关参悟道法,故而这次特地派我前来,迎接凌女侠出山。”灰袍道士不咸不淡的语气,也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原来如此。”面具男似笑非笑地说:“我这次来也是奉了‘李老’之命,恭迎凌姑娘重出江湖。同时,带来一条口信,邀请凌姑娘往新郑一行。”
“哦?”灰袍道士挑了挑眉毛,说道:“这真是巧了,刚好我也要请凌姑娘往五台山一行,到我幻空观做客几日。”
面具男:“道长这是为难在下了。”
灰袍道士:“非也,只是师兄有言在先,贫道不敢辱命罢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为的竟是让凌丽到他们各自的地头上去做客,不知有何图谋,令人匪夷所思。
但凌丽却是心如明镜,只是冷眼旁观,也不说话。
直到那面具男与灰袍道士皆用尽了说辞,就差动手的时候,凌丽忽然开口了。
“我那两把刀,想必也是在两位的手上吧。”
凌丽一开口,便是直指要害的一句话。那二人均是一愣,随后互望了对方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
“没错,姑娘的名刀·崩月,的确在我新郑‘李老’的家中。之前不知道姑娘的下落,因怕华兴会的贼人们窃取了去,故而我们将其收走代为保管。但现在姑娘已重出江湖,当可随我前往新郑取刀,我们必定双手奉还!”
先开口的还是那面具男子,但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灰袍道士便冷笑连连,说道:“哼,华兴会的贼人刚刚跑掉一个,怎么也没见你将其击杀?你们新郑不是最看不惯华兴会的所作所为了么?”
面具男似乎并不想跟这道士斗嘴,冷哼一声道:“我是个有职业素养的刺客,在‘追命文书’下来之前,当然不会随便出手。但我们新郑要想杀一个人,还没有听说谁能逃得掉的。”
那道士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正要出言讽刺两句,却被凌丽打断。
“够了,我没功夫陪你们在这里打嘴仗。”凌丽转身向重症病房的大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一人拿了我一把刀,也好!回头我自然会登门拜访,把它们取回来。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做。”
看到凌丽转身又没入了大楼内,面具男和灰袍道士也都赶忙跟了上去。他们不知道凌丽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只好默默跟上,静观其变。
很快,凌丽便回到刚才激斗的大厅内,站在安能等人的面前。
此时,阿飞和于海早已昏死了过去,而怀抱着安婷尸体的安能,却是处于某种诡异的状态当中。
他并非昏迷,但是却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觉,虽然口鼻的呼吸还在,但瞳孔却已经散开,如同死人一般。
凌丽俯下身子,跪坐在地上,伸手握住安婷早已冰凉的左手。
“婷,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弟弟。”
凌丽的声音充满了悲伤,虽然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的情景,但每一次这样的场景出现都依旧会让她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华兴会,我早晚要杀光你们这帮狗贼!”
就在凌丽暗下决心的时候,她身旁的灰袍道士却是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安能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将这个形同植物人的男孩儿给看穿似的。
“怪了,啧啧,真是怪事。”灰袍道士嘴里喃喃,似乎是遇到了难解的问题,眉头凝成了一个肉球。
“什么怪了?”面具男瞥了一眼身旁的道士,似乎是对他的神神叨叨很是不满。
但灰袍道士这次却完全没有睬他,而是径自摇头,嘴里嘟囔道:“这少年眼下的状态,怎么看都怎么像是高僧入灭时的状态,这真是奇怪了。”
“什么?”面具男闻言一惊,疑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道士,但语气却是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说他现在不是昏迷?”
“完全不像,即便是最深度的昏迷状态,大脑依旧会运转产生脑波。因为一旦脑波停止,便是脑死亡的征兆,身体也会随之失去生命迹象。”灰袍道士歪着脑袋,侃侃而谈:“但他目前的情况是,身体机能正常运作,生命迹象良好,但却感觉不到一丝脑波。这种现象,只有在高僧入灭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灰袍道士的话一出口,那面具男便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而原本暗自神伤的凌丽,也不由地扬起了头来,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此时的安能正坐在地上,而仔细观察他的坐姿,便发现他竟是盘膝而坐,双臂撑圆怀抱着安婷的尸体。他的背脊挺直,头只是略微低垂,眼中煞白一片,仿佛入定坐化的老僧。
这一看之下,凌丽也不由地疑惑起来,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只是稍稍寻思了一番,便做出了决断。
只见她嚯地站起身来,转身冲着灰袍道士跟面具男子一抱拳,说道:“二位,取刀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议,眼下这几个少年都伤势不轻,我们还是先把他们救下要紧。”
凌丽说完便转身将安婷的尸体扛在肩上,同时将安能扛在另一边,如同扛了两个麻包一般,快步向门口跑去。
灰袍道士见状,也二话不说扛起昏迷中的阿飞,紧随凌丽而去。而面具男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胖嘟嘟的于海,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枫海精神病院里的医务人员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座医院里,只有被锁起来的病人依旧呼号咆哮,如同一座失控的妖魔洞府。
凌丽三人前脚刚走,便有十多辆警车沿着山路盘旋而来,显然是接到了举报。
只是当警察赶到的时候,三人早已消失在蛇山的林海当中,踪迹全无。
……
傍晚时分。
龙七靠在电梯里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天他的女秘书琳达都在休假,名义上是回家安胎,但事实上是龙七不想让她来上班。
因为他总有一种感觉,凌丽的事情还没有完。
叮咚!
电梯发出刺耳的铃声,提示着乘客已到达地下车库。现在尚未到下班时间,车库内停满了汽车,却没有半个人影。
龙七往常都会比较晚离开,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不知为什么,他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总有种要发生什么事的感觉。这种状态让他决定提前回家,想着或许今天晚上应该去喝上一杯。
但当他走到自己的车门前时,一股强烈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种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但他依然无比熟悉,那是血的味道,和死人的气息。
忽然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车对面,曲线柔美,英气勃勃,只是一身的白衣似是被血染过,四处飘红。
龙七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那道身影,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喂,帮我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