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轻时比我还漂亮,但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还是和漂亮的母亲离婚了,我和母亲一起过。父亲很少回来探望我,只是每月一张绿色的汇款单才让我想起他在遥远的地方。我不敢去问妈妈关于父亲的事情,我只是隐约知道父亲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母亲只好放手。
长大了的我私下想,如果我是母亲,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和父亲离婚的,凭什么就让他有好日子过啊?
母亲常在夜里的客厅独自寂寞地跳舞,美丽的身影如一枝在晚风中摇曳生姿的夜来香,在灯光下一瓣一瓣地盛放。而我,坐在客厅的暗色沙发上,手中捧着母亲爱喝的玫瑰茉莉混合花茶,陪着母亲。
夜一点点深下去,我常常困得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在昏黄的灯影下,母亲还在自顾自地翩翩起舞,如五彩斑斓的夜蝴蝶。只是,母亲的美丽,有谁相伴呢?有伤感,在我的心里如电流过。
大学里,我是公认的“舞会公主”,每天都有痴情的男孩送玫瑰花给我,其他女孩羡慕得要命。母亲告诫过我:明明,美丽有时对女人来说是一种悲哀,你一定要带眼识人。但爱情之花终究要盛开,同系俊朗的天用他的真情和才艺打动了我的心。天写得一手的好文章,在校园里有点小名气。他时常用赚来的稿费买点小礼物给我,哄我开心。
母亲还是很关心我的,从电话里知道我恋爱后,她表现得很高兴,她语重心长地嘱咐我:“男人长得英俊与否不紧要,不要看外貌,要看他的‘真心’,他如果能真心对你,那他就是你一生中最好的‘真命天子’。”我在电话那头早就笑歪了:“妈,您什么时候变得啰嗦了?哪有那么多的真心和真命.反正我们现在关系很好,好得不得了!”是啊,那时我和天正处于热恋阶段,我真是觉得天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男人。我甚至觉得,母亲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多虑了。
毕业后,我放弃了留京的机会,跟天到广州打拼天下。但我料不到,我们来到广州一年多后,因为性格不合,曾经炽热如火的爱情却渐渐冷却了.天最终提出了分手。他爱上的女孩远远不如我,我不解、不舍、流泪、心碎.大吵大闹,可最终还是无法挽回。我想起当初自己的付出,想起他开始时的深情,想起妈对我语重心长的忠告,恍如一梦。
爱情散场时,相约坐在茶室里,对面坐着天,我知道,喝掉面前杯子里剩下的玫瑰茉莉花茶,恋人就各奔东西了,曾经的爱情也会被时光喝得一干二净。天的杯子早已空空如也,可摆在面前的那杯茶我却舍不得喝。从早晨坐到下午,天始终一言不发地陪着我,午后的阳光一分一寸地在茶几上舞蹈、移动,最终消失。直到黄昏我那杯茶还没喝完,可男友却消失了,爱情也消失了。走前,天说,那个女孩各方面确实不如你,可她有背景,可以帮助我成功。对不起,你可以重新开始嘛。原来,所谓的性格不合,只不过是他和我争吵的借口。从他口中说出的真相,字字如刀,插在心上,痛得我无话可说。原来,自己的优秀并不足以挽留爱情。
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了母亲,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母亲叹气道:“傻孩子,你挽留不住一颗离去的心的。就像你父亲,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这么多年来,妈一个人不也是过来了吗?孤单的时候就自己跳舞给自己看啊,千万不要哭。你看见母亲哭过吗?”
沉缓的话却如晴天霹雳,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读懂了母亲深夜那曼妙的舞蹈。母亲,女儿不哭,我的前路还很长。我终于明白,一杯未喝完的茶当然挽救不了散场的爱情,可喝完了一杯散场的茶,却可以去重新开始另一场新的爱情。而深夜的舞蹈,可以没有观众,却不能没有了自己的快乐。
永远的钉子
◎文/麦琪
后来,来咨询的女孩子去了英国,她依然在寻找一种方式可以拨掉那个钉子。
25岁以前我住在北京的四合院里,25岁左右是特别喜欢“思考”的年龄。四合院的生活是紧凑的,大概过于紧凑了,没有人拥有自己的空间,连说悄悄话的地方也没有。
邻院里的小华结婚的时候,她对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了他的钱就是了。我记得,当时我们两个站在有石狮子的大院门口,那是一个夏天的晴朗的夜晚。胡同两边都是乘凉的人们,她说话的时候往四下里看看,我也就跟着她往四下里看看,当然没有人会听见她的话,下棋声、吵嚷声和天气的热度同步上升,似乎越热人们说话的声音也越大。
到了大家都回屋睡觉的时候,胡同里开始安静下来,我觉得有些沮丧,好像小华的话像是在一面刚刚粉刷了的漂亮的墙上,钉了一个难看的钉子,挥之不去了。
两年以后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婚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又看到了那颗钉子。
这几年我住在悉尼,住在和四合院无关的地方,这里,人们的生活是个人的,生活方式是放松的,开口闭口谈的是天气,是到海边晒太阳,是如何轻松生活。
电影《不道德的交易》放映时,朋友凯丽半开玩笑地说,那有什么呢,一夜,一百万,一夜以后,我就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就可以无忧无虑,放松生活了。这些话当然都是大声说出来的,没有了小华那样的胆怯。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颗钉子。
这话让我觉得很不痛快,从小华到凯丽,从北京到悉尼,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却不能清晰地回答自己,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我见到她,是在办公室里,她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她很漂亮,但是那种漂亮里有一种特别忧郁的颜色,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种眼神,不知道该怎么样描绘它。
她坐下,身体斜靠在沙发上,说:“你在乎我抽烟吗?”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种问题,因为在西方吸烟大概就只有在家里和酒吧是合法的了。
“没问题,你要抽就抽吧。”
她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说:“我是一个妓女,一个高级妓女。虽然高级也是妓女。”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我等着她说话,因为到此为止我还不知道她想要我为她做什么。
我看着她,又一次看到了她那种眼神。
“我忘不掉这件事情,可是我想忘掉,我已经有一年没有做这事了,可是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出了监狱的人,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正常地生活。
“最初做妓女是为了钱,因为我接到一个很高额的税单,不知道怎么来偿还,一个朋友介绍我一个客人,很有钱的客人,就那一个晚上,我把债还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就此停止,因为我想,我可以这样做上一年,然后,一切就有了,然后我就可以去上大学,我想做一个医生。
“一年前,我最后决定不再做这种事了,就离开了那里,来到了悉尼,决定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我以为这很容易,我开始恐怖起来,或许这种肮脏感会伴随我的一生吧,我睡不着觉,开始喝酒,很多的酒。
“半年前,我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很善良,心很好,可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的过去,我害怕他会因此而离开我,可是,不告诉他,我的心里也很不安……”
我听着她说话,看着她的眼睛,一双那么美丽却那么痛苦的眼睛,我才意识到那眼神后面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她走了以后,我就突然又想到了小华和凯丽让我想到的那颗钉子。
我想,我的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实际上不是对于一件事情本身,而是对于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好像因为轻描淡写痛苦就可以成为轻盈的蝴蝶,不会的,痛苦到来的时候是不会飞的,它像钉子一样冰冷地嵌进你的精神里,你大概要做出一生的努力,才有可能把那个钉子拔掉吧。拔掉那个钉子,是比在废墟上建立一万座大厦要困难和漫长得多的,因为那面有着钉子的墙是一片感情的废墟。
我不是一个说教的人,最不喜欢说教,更不是一个正统的人,最不喜欢用正统来衡量人,我只是觉得把一件不是轻描淡写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对自己是不公平的。
后来,来咨询的女孩子去了英国,她依然在寻找一种方式可以拔掉那个钉子。不过,她的眼神已经融化了一些那种冰冷刺骨的痛。我觉得她是勇敢的,因为她没有放弃努力,起码这一次她对自己是公平的。
将心比心
◎文/李群编译
这场面本该非常可笑,但没有人笑,一个人都没有。
比尔·安德鲁是个笨拙的傻大个儿,一身衣服总是窝窝囊囊地不合身,几个捣蛋的工人总喜欢捉弄他。有个家伙发现他的衬衣袖子破了个口子,便故意把它扯大了一些。这人扯一下,那人扯一下,很快一块布条从袖子上垂了下来。比尔毫无觉察地照常工作,当他从传送带旁走过时,破布条被卷进机器里,眨眼间他的胳膊危在旦夕。好在警报响起,电闸及时拉下,一场事故避免了。工长集合全体人员讲了一个故事:
我年轻时在一家小工厂工作,在那里我认识了迈克。迈克身高体壮,脑筋也很灵活,他经常搞些恶作剧。彼得是迈克的马仔,总是跟着迈克跑前跑后。另外还有一个工友名叫杰克,他比我们年纪稍大,是个木讷的老实人。他有些孤僻,从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树下,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很自然,杰克成了恶作剧的理想对象,但是好脾气的他从不发火。
有一年秋天,工作很清闲,迈克请了几天假外出打猎。当然,彼得也跟他去了。他们说好,如果有了收获一定分给我们每个人。所以得知他俩打到了一只很大的鹿,我们都非常兴奋。彼得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很快人人都知道了,他俩准备跟杰克开个大玩笑。迈克把鹿肉分好,给我们每人一份。他把耳朵、尾巴和蹄子都留给了杰克。午休时迈克把礼物分发给大家,大家纷纷向他致谢。最大的一包留到了最后,那是为杰克准备的。迈克把礼包推到他面前,我们屏住呼吸等待着。
杰克双手紧紧抓住礼包,慢慢站了起来,咧开大嘴冲着迈克笑了笑,我们注意到他眼里闪动着泪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你喜欢开玩笑,但是我早就知道你心地很好。”他又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向大家,“我知道我看起来不太合群,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要知道,我有9个孩子,家里还有个病人——我妻子已经在床上躺了4年,她的病已经没救了。有时她病情恶化,我就得整夜不睡觉地照料她。我的薪水大部分都用来为她治病。孩子们都很懂事,但是有时候我连供他们吃饭都成问题。”
“也许你们觉得我吃饭时躲开你们很可笑。其实,我是有些害羞。因为有时我的午饭只是几片面包,或者就像今天,饭盒里只有一块甘蓝。我想告诉你们,今天这块肉对我真的很重要,因为,”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孩子们今晚可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们听得入神,忘记了迈克和彼得。但是现在我们注意到他们了,因为他俩同时冲了过去,想要抢回礼盒。可是太晚了,杰克已经打开了包装。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蹄子,每一只耳朵,最后拿起了鹿尾巴。这场面本该非常可笑,但没有人笑,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最令人难过的是杰克抬起头来,努力想要挤出笑容的情景。
工长的故事戛然而止。他已经不必多说什么了,因为午饭的时候,大家争相把自己的菜分给比尔·安德鲁,甚至有一个工友把衬衣借给了他。
一罐子美丽
◎文/陈漠
一罐子美就是一个人的全部世界啊!
热娜古丽有一个不算大的饼干盒子,里面盛放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喜欢把这个盒子叫罐子。
谁都弄不清这个简单的饼干盒子里究竟盛放着什么!她不允许任何人看,也不会轻易给人看。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把它当回事了。对全家人来说,似乎不让人看这件事本身也成了一件正常事。要是她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让大家看时,反倒成了件新鲜事。
闲来无事时,库尔班喜欢拿这件事逗乐,比如边喝着茶边说:热娜古丽,把你的罐子拿来看一下!
这时,不管热娜古丽正在抄写作业还是抱着花猫对眼睛,她都会一个箭步跳到里屋的炕上,取下箱子上的饼干盒紧紧抱在怀里。
谁要是装出要上前抢着看的样子,她会抱牢饼干盒,吓得大哭,边哭边妈呀妈呀地大喊大叫。
一般情况下,看到她这个样子,大家的逗乐目的就算达到了,谁也不会真的要抢看她的罐子。
一天中午,趁热娜古丽高兴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你的罐里装的都是啥?
她回答说:我不说。
我再问时,她只说一个字:美。
我说:你有一罐子美呀!我看一下行不行?
热娜古丽说得快而坚决:不行。
离开库尔班家那天下午。热娜古丽到丰收三场小学念书去了。吐拉罕冲我神秘地招手,随后轻手轻脚地从箱子上取下饼干盒,掀开盖子让我看。
我正犹豫这样做好不好——我担心热娜古丽知道这件事后会受到伤害。这时盖子打开了,我所看到的东西令我不知所措。
老实说,我并没看到特别的东西,几片形状不同的胡杨树叶,几枚纽扣,几块橡皮和硬币,一个用旧了的沙包,一个羽毛球,几根铅笔芯,几粒跳棋玻璃子,几根皮筋和几只蝴蝶标本……
这就是热娜古丽当生命一样看护的东西,是她的百宝箱,是一罐子美!
若不是亲眼所见.你几乎根本无法相信这一切。被一个10岁的维吾尔族小姑娘如此看重的宝贝,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也许看都不愿看一眼。而成年人所津津乐道的重大问题,在热娜古丽看来,也许根本不值得一提。这就是差异或代沟。
站在一罐子美跟前,我惊讶得手足无措。
我多么期望每个人都能保存这样一罐子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