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前我去过前线,我看到过一个女兵墓。我在她十八岁的鲜花前站立了很久。泪水曾模糊过一个男子汉的双眼。不知为什么,多少年过去,一看见女兵我就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女兵墓,那个有着和平信念的小女孩。她许也像你一样,偷偷地染了小脚指,或还有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对美的表达。她许也经历过这么长长的旅程,离别父母时有一番衷肠话语;她甚或会有…个男孩子在心目中陪伴着,直到她微笑到最后一刻。.
女兵,原谅我作此联想。而这种联想,使你在我面前英武起来,我的目光里有一种敬意呢。
列车跑了两天两夜了,我们似乎交谈了好久,好久。我早已忘却了旅途的寂寞。每次当我的目光扫向你时,都见那美丽柔和的目光迎过来。当兵的女孩,我们的性格许是一样的,矜持、内向而又善解人意。我们对人生的信仰、追求,许都在一条线路上,就像这穿山越岭,一往直前的列车……
心灵感悟
我们对人生的信仰、追求,许都在一条线路上,就像这穿山越岭,一往直前的列车……
轻烟一样的忧伤
◆文/韩露
无论独处,还是聚会,我的心总会在不经意间,就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像轻烟一样的忧伤悄悄罩住。
有次和一位朋友闲聊,他很唐突地对我说: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正高兴过。为什么你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即使笑的时候,也附在你的眼角眉梢。
我愣愣地注视着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直逼我心底秘密的人。我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别人介入我的生活。对试图探寻我内心的人,我总是有一种恐惧感。我不希望别人了解我,那将意味着掌握。我就是爱在我封闭起来的内心游荡,想些过去了的事情,和过去了的话,以及与这些事,和这些话有关联的人。
偶尔,也会有一两句婉约、缠绵的诗,从远处悄无声息地飘来。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些如佛音一般的叹息,有时候会令我眼中滑下几滴泪珠。不是感伤,是感动。
我不知道我这种情绪源于何时,但它就像无孔不入的水,或是空气一样,在我专注的心稍一松弛的刹那,在凝视的瞬间,乃至睡梦中,都会钻进我的心间,以极难察觉的速度渗透、渗透。
思维和记忆这时变得异常活跃,漂渺,却又异常清晰。而感觉,这时候却显得很麻木。
你这是颓丧,你这是虚度年华。已经有人这样对我说了。人生不是诗,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情绪里生活。这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生活在情绪里,我又能生活在哪呢?我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自己,才能常常窥望自己的灵魂,守望灵魂升腾为一朵翩翩的白云。
那么,就由着他们说去吧!就由着我的心,继续浸润在着轻烟一样的忧伤里吧!就让撩我心魂的情韵,这凝聚着我生命精髓的元素,追随着我,萦绕着我吧!即使做不到诗意的终结,能有一个飘忽、断续的期望,有一个自由填写内容的梦,也没什么不好。
心灵感悟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重读云南
◆文/雷达
以前我也到过云南,游过石林,登过龙门,还远走大理,在洱海上荡舟,在点苍山下望云,别人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最远我沿滇缅公路到了芒市和瑞丽,吃傣家饭,看树包塔,然后“出国一日”在伊洛瓦底江上跑船,逛南坎大集,在缅玉摊子前不懂装懂地挑挑拣拣,再脱了鞋钻进缅寺,膝行跪拜一番。倘要夸说在云南的游踪,似乎我并不比谁逊色。然而,我得承认,上两回的云南行,我一直显得木然,没能全身心地投注进去,颇有点马二先生游西湖的光景。比如,听说前面是蝴蝶泉了,就赶紧跑去瞅上一眼,看见别人在争购蜡染,就也凑上去买一件,究竟为什么要买要看,连自己也不甚了然,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我曾到此一游似的。由于与云南之间一度缺乏真正的心灵感应,我以前到过云南的那点经历何时到的,到过哪里,很快变得记忆漫漶,要不是这次我对云南动了真情,一切还真是记不大起来了。
说来好笑,原先我对云南不但心存隔膜,还有过几分戒备呢。这是因为,多年前我受过一位北京同事的影响。那年我们同赴云贵出差,在贵阳时,天老是下雨,淅沥沥的,阴沉沉的,我倚着窗为不能出门犯愁,他就说,你注意没有,这儿人的气色就跟这儿的天气一样,让人压抑得很。到了昆明,你猜他又说什么,他说,云贵一带自古是流放政治犯的地方,这里的人大多是流放者的后裔,而流放者自有流放者的习性,为了生存,他们的行为必诡异,有股猜疑的气息。他还说到平西王吴三桂,说他怎样勾结缅甸人诱捕了可怜的永明王,并将之勒死了去邀功等等。最后这位同事脸色严肃地说,你可要当心噢。对他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无稽之谈,我本应自觉抵制才对,但我竟有点中毒了,再看某些云南人的长相眼神,走路的模样,说话的腔调,好像真有点儿古怪,这就好比邻人失斧的寓言。恰好那次出差,单位领导一再告诫我们,切莫介入当地文艺圈内的矛盾,我们便也格外谨慎。试想,如此不放松,看山能看出什么趣,观水能悟出什么理呢?当然,我这么说,也是有一点夸张的,实际情形是,那时的我根本没读懂云南,也不理解云南,只觉得云南太遥远,太孤绝了,像是被中原文明甩出去的一个死角,乃名副其实的边陲化外,我牛年马月也未必会再来,它跟我的生活能有什么干系呢?
然而,我是完全的错误了,云南所蕴含的哲理至深,这是我越到后来越意会无穷的。最近,也就是1997年1月6日至14日,我们一行十多人,应红塔集团之邀访问了云南。这一回的走云南,不知是因为我多了一双文化的眼光,还是因为年来我对历史地理发生了兴趣,以往沉睡的感觉突然激活,一路上我对云南的古老,神秘,明丽,浪漫,禁不住连连啧叹。我以为,云南简直是一座巨大的少数民族的博物馆,一块巨型的人类进化史的活化石,又是一部文化人类学的大词典,一摞夹满了物种演化标本的厚厚的册子。它一点也不孤绝,它的每一条血管和每一块筋肉,都与祖国的地理板块紧密相连。
有一天,乘车路过昆明郊区,我看见山势呈缓坡状,山谷的裸面呈血红色,便蓦然想到我所熟悉的兰州,那里也是一个高原盆地,其地貌与之十分相像,而兰州的红山根一带就与这里酷似。这给了我一点神秘的暗示。我想起,我有一本民国十八年出版的老地图上是这么说的:“云南实有倒挈天下之势。何谓倒挈天下?潜行横断低谷,可以北达羌陇,东趋湖南而据荆襄可以摇动中原,东北人川则据长江上游,更出栈道直取长安而走晋豫,故天下在其总挈。全国一大动脉之长江,唯云南扼其上游,所为纵横旁出,无不如志,然则云南省者,固中国一大要区也”。这番话不知出自哪位老学究之口,真是见解独具啊。
好一个“倒挈天下”!我想,所谓倒挈天下,是否有点反弹琵琶、倒提悬壶的架势,是否有如“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的景观,是否意味着它是源而不是流,是本而不是末呢?且看横断山脉,作南北向排列,高山峥嵘,激流汹涌,状如笔架,看那野人山、伊洛瓦底江、高黎贡山、怒江、怒山、澜沧江、大雪山、金沙江等等一字儿排开,何其险雄。而这些河流的走向,竟然有种立足云南,走向世界的气派:除金沙江为长江上游外,伊洛瓦底江的上游叫恩梅开江,它与怒江一起,最后都注入了印度洋;澜沧江下游叫湄公河,从越南入了南海;红河发源于洱海,最后入了东京湾,看,它们的外向性、开放性何其强烈。我想,“倒挈天下”似乎还意味着这样一个问题:云南,究竟是一块被主流文化遗弃的瘴疠之地,还是中华文明的一个重要的发祥地?1965年5月1日,对云南北部金沙江畔的元谋县上那蚌村来说,可能是平平常常的一天,但对文化人类学和考古学来说,却是划时代的一天。这一天,在这里,“元谋直立人”被发现了(其实只是发现了两列猿人的门齿),它推翻了一些结论,又改写了一些结论,它证明,比起北京猿人、蓝田猿人、郧阳猿人来,元谋人都要早得多,早100万年左右。更让我们惊讶的是,著名的“禄丰古猿”也出现在这一带,它比元谋人又要早800万年,是向南方古猿和非洲大猿进化中的一种猿类。这也就是说,人类的祖先有相当一部分,最早是生活在这里,而不是别外。
云南就是这般奇妙:你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不会再找到类似云南的地方了,但你在云南却几乎可以找到外面许多地方和许多历史断层的生态模型,不管是关于气候的,动植物的,还是关于地缘的,风俗的。解放初期不必说了,那时的云南,氏族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等各种社会形态俱全,那时的民族种类也多极了。同一种民族的人,往往由于交通阻隔渐生变异,愈变愈繁复。那么现在呢?现在它的生存样相也依然是多样的,仍具博物馆性质,比如,在滇川交界处的泸沽湖上,摩梭人带有母系社会性质的阿注婚姻就并未完全绝迹;而在玉龙雪山,中甸草原,信奉东巴教的纳西人,不但至今使用着高级的象形文字,而且残留着悲怆的“情死”现象,令人回肠荡气,感慨万端。作家汤世杰的长篇小说《情死》和长篇随笔《殉情之都》,大受文坛青睐,有由然矣,依我看,汤笔下的男女主人公写来白璧无瑕,柔情似水。作者对他笔下人物的理解也很有高度,他说:“尽管历史条件和自然环境限制了这个北方迁徙来的民族的发展,但这个宁可用死亡换取心灵自由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
冬日穿行在云南的崇山峻岭、激流险滩之间,仰观明丽的云儿朵朵,俯看长满黄灿灿油菜花的坝子,我们该作何感想呢?我们尚弄不明白,上帝对云南究竟是太钟爱了,还是太冷落了?若说不冷落,何以通过地壳运动,把它抬高、悬置和封闭起来,使其交通极端困难,让马帮单调的铃声延缓着它的历史脚步;若说不钟爱,何以又给了它那么得天独厚的气候和物产,使之具有金属王国、动植物王国的美称。直到今天,云南也还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内陆农业省份,甚至在某些角落还能找到原始社会的残痕,但我以为,云南吸引人们的,决不仅仅是它在商业化和都市化之外的奇风异俗,而是它的杂色的文明有可能给予现代人的精神滋养。记得有位学者说过,“文明人有时很野蛮,而野蛮人有时倒很文明”,人类的文明不是哪一国哪一族的专利,它是众多国家、民族在漫长历史中的创造,而悠悠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它何尝不也是一个多元而丰富的文化共同体呢。
心灵感悟
人类的文明不是哪一国哪一族的专利,它是众多国家、民族在漫长历史中的创造,而悠悠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是一个多元而丰富的文化共同体。
月亮升升落落
◆文/木娟
那年我还处于初涉尘世不谙事故的17岁,17岁半生不熟青黄不接,但我以十万个热情拥抱了整个人群整个世界。
我从师范毕业分配在一个小山村教书,山村美丽得如一幅水墨画,我常常徜徉其间而忘返。但山村到了暮色渐重的时候,就冷冷清清悄然无声了。于是我常常坐在操场上,望月升月落风轻风重云浓云淡,寂寞极了,小学校里只住着我一位女教师,挺渴望有个说话的伴。
和我分来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男孩子,个头比我矮,属于那种貌不惊人,沉默寡言的角色。但我很开朗,每个日子都过得开开心心,我也极愿把我的快乐传染给周围的人,再加上年龄相仿又是校友,我们就成了朋友,那时我并不知道“朋友”这个词其实很容易被别人特别是闭塞的山里人弄错含义。我单纯地认为凭我比他高的个头,他们应该不会弄错。我便坦坦然然毫不顾忌地和他在房间里聊天,渐渐地我的能言善道滔滔不绝使得他也变得能海阔天空长篇大论起来。
他对我说他的故乡很贫困,但正因为那片贫瘠土壤养育了他才给了他自强不息勤奋努力的品质;
他还对我说初为人师的喜与悲,初入社会的苦与乐,还有许多埋藏在心里的青春萌动的秘密故事。
我告诉他我的父母如何爱我如窝巢里的小鸟,告诉他我好喜欢那些纯朴无瑕的山村孩童包括生活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小故事。
我们之间的话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包罗万象,无不津津乐道。
每次聊天总能到深更半夜,皎皎的月亮在轻烟般的云朵之间欢愉地穿行,大地一片银辉。每每要到我的两瓶开水都喝得滴水不剩,饼干盒掏得空空如也才善罢甘休,我一直当他是我知心哥哥一般的朋友,只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如此而已。当别人看我俩的眼光有所异样时,我还浑然不知觉地会在他肩上拍一巴掌叫声:“嗨,你头发上有个毛毛虫。”照样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办公室,一起敲着盆子进食堂。那时候我太天真也太粗心。
终于在放寒假的前一天,一位同事告诉我一些话包括别人异样眼光的含义包括别人的流短蜚长,包括他对我的感觉。边听我边瞪大了眼睛,一直一直地说不是那样的,一定是他弄错了,我完全被那些话吓坏了,然后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悔恨的情绪紧紧攫住了我,我的眼泪一刻不停地滴着,他来敲门招呼我去吃饭,我不理,直哭。当时没有电,一根白蜡烛陪我到夜深人静,天上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