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那天同一版面上其他几个征婚女孩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优秀,不光都是高学历,还有电视台主持人、业余时装模特,还有“热爱艺术”、“善于营造轻松氛围”、“有独到生活理念”、“参加过英语演讲比赛”……唉唉,我的不起眼的普通女孩,一定要被比下去了。我是怎么搞的,竟忘了罗列她的优点。
三天以后,版面编辑将一大叠信交给我,数了数,一百封,没想到竟有那么多!编辑说,这个版上,她的来信名列第一。
应征者们自称“普通的男士”、“普通的先生”、“普通的男孩”……总之,他们都自诩普通,但看条件他们并不普通。信中说:
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应该说比你更普通……
普普通通才是真,平平淡淡出真情……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很普通,却很少有人敢于承认,每个人都想与众不同……
从你普通的自述中,我却读到了许多不普通的东西……
说实话,我很得意,不是吗?他们都是冲着普通来的,我的策略大获成功。女孩投人了热火朝天的约会之中。
几天后编辑向我了解情况,要做一个追踪报道。我如实道来,并毫不掩饰得意,看来男人们还是喜欢普通女孩啊。
经营该版面好几年、已经堪称专家的编辑说:错。
她举个例子说,有一位前来征婚的女孩,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只是拿来的照片不咋的,她几次建议女孩换张照片,女孩坚持不换,还说这样便可直接剔除那些以貌取人者。结果很惨,只收到了三封信,其中两个曾有婚史,一个年龄较大。
编辑说,那照片其实也不难看,只是普通而已,可在男人眼里,这才叫真普通。而你那位“普通女孩”的照片,却是很妩媚呢。
原来不是冲着普通来的,而是冲着妩媚来的。或者是,一个妩媚的女孩,普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心灵感悟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很普通,却很少有人敢于承认,每个人都想与众不同……
月光下的吧
◆文/李蔚红
仲秋的天气,住到南京大学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夜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便与同住的美丽女孩赵元一起去寻吧和泡吧。
沿着南大校园的西门往前走,有一条光线幽暗的胡同,路边有一些在月光下摇曳婆娑的香樟树和大叶子玉兰。大约是第一次来的缘故,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了前边隐隐约约的一家酒吧招牌。隔着窗户看进去,此时在酒吧里留坐的还大都是些用饭的人。而我们是不想寻一个这样的只有肉食的吧的,我们想寻一个能够有一点音乐和夜生活味道的吧,我们想泡一下吧文化。
这样的吧最后终于被我们寻到了,它坐落在长长胡同的一个微微凹了进去的门洞里。它的被灯光照耀着的门牌上写着一个独特的名字:答案吧。答案吧里面已经有一些闲坐的人了。他们以各自的圈子散坐在桌子旁边。有一男一女对坐的,有三两个中国男孩女孩陪着一个白皮肤或黑皮肤的老外的,也有如我和赵元一样只是同性的朋友随意地来这里放松着谈论着纷杂的世事的。他们大都是学校里的各色处境的学生,看上去年轻而富有交际的热情。我算是这里大龄的吧客了,只有后来进来的一位像是做老师的人,看上去与我的年龄差不多。
每一张吧桌上,都免费提供一盘瓜子,而各种酒水,则要由来客自己付费。一瓶三元钱的可乐,在这里一般则要十元钱左右。虽然消费比在外面昂贵了一些,但这里提供的可以随便浸泡身心的环境,却总是吸引着许多有此需要的人。有几位衣着蓝色体恤衫的女吧姐,不时地来往着为客人填写着食品的清单,还有一位非常抢眼的涂着浓妆穿着红色超短裙的爵士女孩,在吧桌前穿梭着,遇到一些看上去花销非常阔气的吧客、男客,她就甜甜地走上去,特别地服务。
九点半左右的时候,音乐响了起来,狂野的爵士乐。有位日本男子抱着吉他眯着眼睛声音嘶嘶地唱了起来。答案吧里的声音一时也吵杂了起来。很有泡吧经验的赵元告诉我,吧里面的生活现在才算真正地开始了。酒水一喝,音乐一响,人的情绪受到刺激兴奋起来,内心的渴望才能应合着音乐流泄出来。我们谈话的声音也必须大起来,一些细微的交流已经不能平静、准确地进行了。我便抬起头来看四面的墙壁,上面张贴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吧间消息。有学校网站的约稿海报,有字体精美语意独到的一行行流行吧语,有一些小型的人才交流资料,还有一些当红的国内外明星歌星的传闻轶事。我特别用心地记下了两句吧语,它们是:
以你的个性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你找到了人生的答案,
在这里你真正主宰了自己。
音乐愈加强烈地影响着人们的情绪。啤酒和可乐一瓶瓶地开启着,一种混合的液体的香味飘溢着,连同人体的汗味、化妆品味和人生的迷惘一起,弥漫在灯光微暗的吧间。这时候你只张着眼睛,却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和做什么了;这时候你已经忘记了白天的事情甚至所有的事情,迷茫在今夜的情景和乐声之中了;这时候你的身心也像不属于自己了,你不再使用思想也不再使用感情,你拥抱着一个人的时候,也只是一种体外的感觉。你只使自己成为这里、成为时间里的一个过客,只想就这么坐下去,坐下去吧,坐一个人生。
当下,每座城市里几乎都有一些这样的场所。它们是为盈利而开设的,它们也是为需要而开设的。就像当年佛罗伦萨、君士坦丁堡、那不勒斯、香港的一些娱乐场所,许多远离家乡的士兵和水手总是揣着兜里的钱在黄昏的时分寻找着它们。当你在异乡,天气晴好或者是阴雨,独自一个人或者无事可做的时候,你一定也会愿望有这样的一个场所,你一定也会愿望有一个这样的可以多多少少的与人交往、满足一下空虚的欲望的地方。这些场所使人生的某些孤苦的时刻好过多了。
服务小姐又端来一盘瓜子。但这时候我想去附近一家迪厅看蹦迪了。我过去跳过有些疯狂的迪斯科,我想找回过去的一点感觉。我们轻轻地走出了答案吧,走到了仲秋明亮的月光下。答案吧的门前有一棵粗壮盘曲的大银杏树,让我们很容易地就记住了它。我的心里也由于它似乎真地又寻到了人生的一点什么。
心灵感悟
以你的个性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你找到了人生的答案,
在这里你真正主宰了自己。
爱在心中
◆文/铃铛
你就知道会这样。
当南方遥远的讯息漂来他的一叶纸片,你便无法抗拒。是的,不可阻挡。
这是五月,又一个五月。满街季节的杨絮像纷纷的雪花,粘住空远的头顶。你浴于阳光重迭的包围中,无法走出。多暖和的阳光呵!只是房间暗暗散发冰冷。有一种甜甜的腐烂的气味儿,像尸体又如鲜花。如一个款款时装步的浪漫女郎,又如古老尘埃的墙壁内走出的妇人。你为一种交叉而高贵,又因此平淡和虚无。你是个忧伤的美人,在天降的碎片中落泪,不禁忘情。
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你的。当那双丈量过太多土地和河川的脚跨过门槛时,你正披挂沙滩一样的发丝,守在行将枯萎和凋零的树林之中。它们排成规则的栅栏,将你死死地圈于其中。在他撩人的汽笛鸣响之时,你已经全身颤抖。
是一个先知告诉我的,他这样说。你就是为我准备的,只不过先将你放飞了二十年。这不正是我多年前牵着手在一望无际的碧野之中低低吟唱的小妹妹呀,他的瞳孔因自己伟大的发现而大放异彩,像两盏灯。
上帝的旨意能解释吗?
水一样光滑的墙壁,你欣赏着画中的小女人。她的脸上密密地隆起了蜂涌的红豆,那是南国的全部情意在滋润,你美丽起来,美得无以伦比。
在他那儿,你既是个好女孩儿,又是个好女人。无懈可击。
他是真正地挖掘和发展你的男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倾尽心血地研究你。没有。
你仿佛已走上塔尖。你站在高高的顶峰上俯瞰众生,你已经不可能走下来。你感到眩目,你不能自持。
潜潜的,温和的,隐隐的排斥,你们不愿意去正视。你们没有勇气。你们自己都不能相信在你们如火如荼之后的全部希望便是远离对方。
发现这些之后你绝对不能忍受,不能呵。你们是世界上多么完美的一双,是兄妹,是朋友,是恋人,这些完整地构成爱人这一总题。你心如刀绞。
你们是这片天空中的两个怪异的人,都太聪敏。你们是不是不太相适。
大海,渐渐地归于潮涨之后的寂静。
和初始一样,你们自然而然地再次守住了自己的那一份田地。邮票,零零星星传递着别后的情绪。
每一封信你都要哭一场,痛哭一夜。如逝去了亲人。释放一场泪后你就理理头发。安祥地出神。在你的泪水已十分吝啬的今天,依然不能幸免。
当然,你无数次地向往过千百万人的同一目的地,到它的土地上实验死亡。你是为美而死的女人。
你不敢触碰它。
你又死了一次。
多年后他再次重新叩开你封锁了如同几个世纪的铁门。你想将他拒之门外。你恨他欲杀死他,也同样恨自身。岁月如水穿梭他居然能心安理得将你搁置如此之久,制造第二次放飞的戏剧。为这,你不能谅解他。
你已是个成熟的女人。你已不想靠云里雾里的气体来划翔。你又是个极普通的人。
女人是不是在意识到了自己的普通之后才能更进一步?
是想让彼此冷静一段。他借门缝的一点微光传达了自己欲表达的言语。
你不正是与他吻合吗?
你离不开他,他离不开你,从骨髓之中。看到了这一点便是你更大的不幸。你们曾经走的路太远,曾经做的事太多,任凭风吹雨打及任何措施都无法涂抹。
记忆,是灵魂深处的刻痕。
你这一辈子,只有他了。只有他一人。
你曾经爱过,比死亡更加死亡地爱过。剩下的只有爱的平和,湖水一样的宁静。
这些年你一个人,保留着一块空白,一生的空白。是不是均为他?你怕他有一天再如血如火地杀回来,怕你招架不住,扔下一个无辜的影子而奋不顾身随他而去。
或许就是这样。
但是,事隔今天。你有无数次这样的机会,而他没有。他已经因为一个固有的羁绊而失去自由。你们仅仅能孤帆远影。
你想改变一下生活的方式,是形式。你想有每个女孩儿都有的家,有个温情的先生,并保持自己的道路。
因爱而离开他,多么矛盾又实在的走向。爱是什么,你至今无法回答。或许,爱情只存于书本之中。如果真的与他结合,你又会说没有了爱情。或许爱,只能存于一个人的心中。
爱情永恒的梦想。
一种不很新颖的意义,流淌着鲜活的泉汁。
爱,还很遥远。
心灵感悟
是一个先知告诉我的,他这样说。你就是为我准备的,只不过先将你放飞了二十年。
藤野先生
◆文/鲁迅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日“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