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缓缓起身,提步向内走去,那脚步和身影,似心头压了千斤之重。三位堂主亦步亦趋跟在其后,各个皆低垂着头。
云断三人也立马跟上,全然不顾身后一大帮的长乐帮弟子正怒目如刀。
从第一个堂厅去往里头众堂主歇息之地要经过一处九曲长廊般的园林布局,本应是很气派华丽的场景,此时在两侧摇曳的红灯笼光照下,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从左侧的长廊过去,进入一个宽敞高档的练武场,四角摆放的十八样武器此时零散的扔在地上,像是匆忙间被人撞到的。
钱万代刚迈入练武场没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三位堂主在后面也停了下来,头垂得更低。
云断三人早已闻到一股浓浓血腥味,心下一凛,抢前一步,借着灯光惊见脚下是一大片的血泊,二三十个长乐帮弟子血肉横飞、缺胳膊断腿的横尸场中,身上有刀伤、剑伤、镖针、掌印、拳印……武功招数混杂,仿佛一伙作案者并非同宗同门。再往前看,赫然发现离前面一排居室中最大的那间房门台阶仅一步之遥的地面侧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身形微胖的男子,全身衣服都被血染红,虽侧躺脸却向身后斜着,似乎要竭力的向后探视身后之人是谁,此人死状甚惨,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胸前左右各插着一把软剑,贯穿而出,剑没有被拔出,只因死者两手紧紧的各抓住一把剑柄,而令持剑者只能弃剑而走,可见此人手劲之强实在令人惊叹,再观其背后,则是一道深深的刀口,同样贯胸而出,必是持刀者怕其两剑还不足以致命忙从背后来一刀然后便拔出。“那这持刀者……极有可能还是死者认识之人?……”看着死者的姿势和表情,云断心中猜疑道。
正推测间,只听肥三又是实在忍不住“哇!……”一声大哭,疾步奔来,待奔至这侧躺的死者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的呼喊着:“哥!……你死的好惨啊……你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下你走了,我怎么跟娘交代啊……”
想不到此人竟是肥三的亲哥,长乐帮外五堂的大堂主“大力神肥昆”,怪不得长这么像。看着肥三哭的凄惨,白虎不禁同情起他来,听着他又是哥又是娘的,想来还算是个孝顺的家伙,刚才没有劈死他,看来是恶不至死吧。
忽听这肥三恶狠狠的大声道:“哥!……请你在天之灵看着,老弟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此仇不报,就让我来世变猪!!!……”闻言,全场皆汗……连钱帮主也脸色微绿……
肥三咬着牙,怒目横视着云断三人,貌似心里早已认定就是他们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只是技不如人,此时根本杀不了对方,那就暂且留得青山在吧。
“少庄主,……你不进去看看?”钱万代阴着脸指着台阶上最大的那间房道:“我四位兄弟还在里面等你呢……”
只见这间最大的居室四个门窗完好无缺,但主门已被震飞到场中,显然是里面有人骤然间冲出。云断思索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大步向前迈去,待抬腿欲过门槛,青龙已一个箭步闪入屋内,为防长乐帮这些小人的暗算,青龙必须自己先探虚实,他的心意云断怎会不知?云断唯有叹口气,随即跟入。见有人先进去了,长乐帮提灯笼的弟子才壮起胆迈进门槛,钱万代和三位堂主亦随之进入。
这灯光一照,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云断三人倒吸了口气。
首先入目的便是那雪白的墙漆上刺目的鲜红,斑斑驳驳还一条条挂流而下。再细看,只见客厅坐榻上和宽大的方桌上均横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年轻男子,外衫扔在角落,贴身的一袭内衫敞开着或褪至膝下,风光全露,紧挨客厅的主卧一张大床上和床侧的矮榻上也同样横着两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却是完全赤条条不着片缕,四个人的肌肤因弥漫着那脖颈上狂射而出的血而显得异常苍白和恐怖,那刀口整齐划一,似乎是选在某一时刻同时下手,又狠又准几乎将脖子齐根斩断,以至于每个受害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命呜呼了,他们的表情于是就停留在断气前一秒的状态中,居然是无比的享受和陶醉?!
“嗬……”云断微叹一声,不用猜便知这四人死前正在做什么,死的真不值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死可比那头那些值多了!……”青龙和白虎却在肚里暗自讥笑。
估计是钱万代猜到了他们会有暗中讥讽之意,马上打了个响指,一个门卫样的弟子很快战战兢兢的跑上来,抱着拳对着云断三人一礼,声音直打颤的道:“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午时刚过,我们五位堂主在醇味楼酒足饭饱后回来正在大堂主的厅房商量些事,好像是跟下周大堂主寿辰有关,这时有大堂主的故交来访,大堂主便随他一起出门了,没走一盏茶功夫,那金纺阁里就来人了!”刚说到此,“哐!”一声巨响,那肥三猛然一刀劈向身侧的门框,,顿时把这讲话的弟子吓瘫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声音狂颤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小……小的不该逃跑!……。”
“肥三!”钱万代手握腰际的漆黑刀柄,怒目瞪着肥三,恨不得一刀砍在他头上,对他的这种极差的情控能力相当的愤怒。
“我……我……我一想到那几个婊子就……就……就……”肥三见大当家真生气了,声音轻的跟蚊子似得,心中懊恼,“啪啪!”反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再不吭声了。
白虎一把拉起那不知所措的弟子,大声道:“接着讲!全讲!一点都不能漏!”
“是……是……我……那……那个……”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金纺阁里来了几个人!”青龙提醒道。
“对对!对!对!……”总算想起讲哪儿了,这名灰衣弟子锁起眉头仔细的想着:“当时,来了五个穿着金纺阁衣裳的衣娘,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匹长卷样锦,这五个娘们长得真是漂亮啊!那脸蛋、那身材!……”说到这里,灰衣弟子的眼睛开始发光,整个一副垂涎的样子,似乎想到了那几个女子的美貌便马上忘记了刚才的惊吓。
“然后呢!”白虎不耐烦道。
“哦!”弟子回过神来,“那五个衣娘是来给五位堂主量衣的,还带了样布过来,说是三天前便预约好了的,准备寿辰那天穿的新衣,所以小的们赶紧进去通报了堂主,四位堂主都是金纺阁的老主顾了,一听是准备量身裁衣的,也当即叫小的领她们进来,当时,我看四位堂主正坐在客厅等大堂主回来,闲聊无事,那五个衣娘一进去,小的便发现四位堂主都两眼发亮!就算小的想赖里面多看会那几个迷死人的娘们,可四位堂主一刻没让我待,立马叫小的关门滚蛋了!”灰衣弟子咽了下口水,眼睛更亮了,接着道:“小的出来了,可没走几步就听到里面‘哎呀……大官人别……别……’,还有小女子媚死人的笑声喘息声,小的脚都软了,哪舍得走,就干脆坐在这台阶下听着……”
这灰衣弟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精彩,那眉飞色舞样真让钱万代觉得没送去做一流的说书人而留在自己这做个小弟真是太委屈他了。
他精彩描述和想象力让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亲眼看见了当时的情景,那五个貌美如花的衣娘殷勤的为四位堂主贴身量衣,堂主们忍不住动手动脚,衣娘们娇笑躲避,妩媚的躲避即是极大的挑逗,男人们无边的情、欲瞬间爆发,个个野兽般逮着一两个美人就扔到床上或榻上,没地方的直接压倒桌子上就干上了,这几个衣娘看样子还是此中高手,没一会就让几位堂主从如饥似渴的主动变成了无比惬意的被动,无限春光正在弥漫……
“无形的杀机就在此时……”云断三人听到此处心中齐齐暗道。
那边灰衣弟子还在口沫横飞,并不时的吞口水,那提灯笼的早已听到两眼发直,口水都忘了吞,从嘴角挂下老长。连难得安静的肥三其实也正听的喉咙发干下面鼓胀难受,肚里直为没享乐而死的老哥叫不值。
“废话少说!快点讲!”钱万代似乎感觉有点偏题了,微怒道。
“是!是!”那灰衣弟子犹如一语惊醒,忽然脸色变得惨白,马上想到重点了,“那!那时!我正听着这几个女人的娇喘声和堂主们的呻吟,心驰荡漾着,忽然嚓的一声,什么声音都没了!”
“然后一秒钟,大堂主就从前堂进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对着这边大声嚷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今天你们看我见着谁了?’”
“我一见马上站起来,假装刚从里面出来,对大堂主说,‘大堂主,四位堂主和金纺阁的人都在里面等您呢!’赶紧从他身旁跑过去了,这时,前堂过道还有几位侍卫和二十多位弟子在站岗中,我刚想跟那长腿顾侍卫和黑狼孟侍卫打声招呼,却突然惊闻练武场这边嘣的巨响和一声爆喝,回头一看,我滴妈呀!两扇门飞来,两个衣娘各持一剑插在大堂主胸膛!顾侍卫和孟侍卫马上飞身过去,众弟子亦跑过去,却见那居室里又飞出三个衣娘,嗖嗖嗖!暗镖狂飞,有个飞到我发际,差点吓尿!”灰衣弟子摸着自己头顶一块光光的区域心有余悸。
“然后呢?你就跑了!”白虎斜视着他道。
“……”
“滚!”钱万代恨不得当众踢飞了他。
灰衣弟子吓得连滚带爬的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