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银铃般的声音滑进我的耳膜,震撼着我的灵魂,我不敢回答她。她伸出素白柔嫩的手,不由分说地拉起我。我立即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我随着她进入场地中央渐渐地被她的欢乐所感染。我的手暖暖的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她待我这么好。
溜冰回来后,几位要好的朋友调侃我,说她喜欢我。被幸福感冲昏头脑的我,也沾沾自喜地以为她心里有我,要不,怎么会拉我?欢喜中,我把以前悄悄为她写诗的那个笔记本拿出来给几位朋友看了。他们怂勇我向她“进攻”,说凭我的实力,肯定能够成功。于是,我把写给她的诗,好好地抄了几首,然后叫朋友转交给她。
之后,我心情焦虑地等待她的回音。那等待是那样漫长。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结果,我祈祷她对我满口应承,却又害怕她的应承。其实,也就半天时间,朋友带回了她的信。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写诗的男孩:
感谢你对我的这份感情。青春岁月里,能够拥有这份感情是多么美妙。
你的诗写得好极了,我很喜欢。诗歌我留下,却不能接受你那份美妙的感情,年少的我担负不起,你也承担不起!其实,喜欢不一定就是爱。我们还是携手学好知识,为明天多做准备吧!
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看过她的信,我的心里有一丝难过,却并不强烈。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才发觉她真的对每个同学都很好,对每个人都有一种兄弟姐妹般的关心与疼爱。
当时,我心里挺难受,后来还是释然了。因为年少的我还没有资格驾驭男女情感方面的能力,于是拿出那本为她写的诗集,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进抽屉的最底层。
精品赏析
因为年少的我还没有资格驾驭男女情感方面的能力,于是拿出那本为她写的诗集,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进抽屉的最底层。
一只手的浓墨重彩
王崇
钢笔点在宣纸上停留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墨水在纸上扩张,由小变大的墨痕肆无忌惮地长下去,如同回忆的蔓延。
过去的时光在我眼前徘徊,它们有着温润而明亮的眼睛,穿梭于我一路走来头顶上云的缝隙中,我边赶路边抬头看。
我时常会沉湎于一些小小的细节,比如,一只手握笔的姿势。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燥热而冗长,在我厌倦了在家里重复无聊的生活时,我看到一则广告,上面说某美院学生办了一个国画班,我决定去报名,把丢了许久的国画拾起来。
我按照广告上指明的路径走,路的拐弯处跳出来几棵树,它们长着招摇的大叶子,肥头大耳地挡在一间教室前面。就是这里了吧。
蝉大声地嚷嚷,这里愈发安静。我轻轻挪到教室外面,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往里面看,黑板上挂着写意的梅兰竹菊,那幅菊花笼着苍白的神情,孤傲地挺立,右上角题着:“秋魂。”好漂亮的字,应该出自怎样的一只手呢?
“你是来学画的吗?”背后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头看到一张洒满阳光的脸,我点头,感觉到空气中的颗粒和脸部皮肤的轻微摩擦。
他拿钥匙打开教室的门,“你来早了,”他边往里面走边说,“其他学生还在午休。”
我闻到一股墨汁和颜料混合的气味,墨碗、颜料盒、毛笔、宣纸……满眼都是让人迷醉的物件。
“这就是画室了。”他说话时没看我,而是径直走向一个座位原来是个学生,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个老师啊。然而他并没有坐下,只是弯下腰,在位子下面拾起一张被风吹落的宣纸,把它轻轻压在镇纸下,他转身走上讲台,示意我过去。他真的是老师,我嘀咕着。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和一支笔递给我。在这个瞬间,我忘却了呼吸,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手,纤细的手指顶端嵌着饱满的指甲。手背白皙透明,隐隐现着青色的血管,它随意弯曲的姿态里透出孤傲和高贵。在那个寂静的午后,我震惊于它的美好。
一场场雨冲刷着教室外面繁茂的树叶,我几乎熟悉了每一棵树身上的伤疤,却不认得大部分同学的面孔。因为在画室里,我除了画画,就盯着范画想象上面题的字是如何被那只手写出来的。我细细品味每一个笔画的转折、每两个笔画间的转换,品味出淡淡的芳醇。
有的时候他就在讲台桌上画范画贴出来给我们看。他铺了毡毯,展开宣纸,我看他挥墨,焦、浓、重、淡、清;我看他点彩,红、黄、绿、蓝、紫;我看他灵活的手腕和沉溺其中的表情,只是不敢看握笔的那只手。我宁愿认为,那只是一个完美的意象,而非客观存在的物体,因为看得太仔细,就会消失不见。正如你在梦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光晕在不远处冲你笑,你走近,就会从梦中醒来,而刚才的所见已经同梦一起散去。“春梦随云散。”他的手就是云。
所以,我每次看他的手握笔作画的样子,都是匆匆一瞥,便慌忙移开视线。多年后有一次我用手去托一个很烫的红薯,然后触电般抽回手来,在那一刻,我想起曾经的无数个一瞥。
每次远远观望他,我的心都很平静,只是在靠得较近的时候,我才有莫名其妙的心悸。干净清爽的气味从他身上飘出来,与满室墨汁的清香混合在一起。他走下来逐个指导时,会有几分钟停留在我的位子旁。他握住我的笔作示范,几根瘦竹翠灵灵地在纸上挺直腰杆,几朵荷花羞答答地吐出嫩蕊,每一笔的浓淡都恰到好处,我想,这定然与那只奇妙的手有关,别人的手心是绽不出花朵来的。
或许他的画于今天的我来看,并没有当时我所坚持认为的那般完美。而那时的我,在蝉鸣聒噪的教室里虔诚地看着那只神圣的手如何蘸墨如何泼洒如何点缀如何题款又如何把新画挂到黑板前,直到今天我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朝圣般的幸福。
我的分心致使我的画进步甚微,我在宣纸上练习的时候,反复回忆他用笔的姿势,刻意的模仿扼杀了笔触的灵动,结果整幅画看起来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终于有一天,他看着我交上去的一幅画说:“你没有用心画啊。”我沉默了,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坠,落进水里。
休息的时候我到水池边洗笔,我蹲下来,拢紧白裙子,笔在水中漂浮,笔尖吐着一丝丝墨线,浓墨变淡,最终没有颜色。我看着自己的脸晃在水里,想,我是喜欢上他了吗?
直到暮色四合,我才站起身回家。
我开始在家里备一套笔墨纸砚,每天都在写字台上画菊花,一种清冷恬淡、素雅明丽、狂放高傲的花朵。
我用藤黄色和曙红色调成一种绮丽的颜色,然后用它在纸上描绘菊花清瘦明艳的花瓣。我用笔先蘸浓墨再蘸淡墨,在纸上拖出菊花沧桑饱满的躯干。越来越多的菊花姿态各异地在书房里恣放不羁,我感觉风穿过我的手指,赋予它们灵韵,我感觉好像自己在跳,跳在菊花丛里,一身素衣,头巾漉过香醇的佳酿。
所有美好的意念都源于我的一个秘密梦想。我希望自己能够画出最好的菊花,捧到他面前,请他用那只美妙绝伦的手,在画的右上方题这样一首诗:“娇羞默默同谁诉,不语婷婷日又昏。”多么完美的组合用最纯净的感情画出的画,用最美好的手写下的字,他应该会明白我的心意吧。
日子过得很快。经常下雨的天气令人沉闷,有时候听到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响声,外面的世界一片狼藉,我不动声色,继续画菊。
一个落过阵雨的下午,我在潮湿的空气中画出带露的秋菊,我埋头点上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说话了:“今天的练习就到此为止,暑假就要结束了,我也快开学了。”听到这里我的心钝钝地疼了一下。手握着蘸过墨的笔悬在半空,抬头看他。
“由于一些事情,我明天就要回学校去。所以……”他还在说什么,但后面的话被同学们的喧哗淹没了,我没有听到。我悄悄低下头,可,可我的菊花,还没画好呢,你怎么能走呢?
我的泪拍在宣纸上,冲淡一块墨迹。手里的笔骤然滴下一滴墨,摔在画的右上角我为他留的空白里,它扩散开来,中心是较重的颜色,周围逐渐变淡,直到只有氤氩的水气。
我收拾好画具,带着这幅题了几滴泪和一滴墨的画,离开。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被学生们围住的他。那只手被密密麻麻的身体遮住了。外面的蝉鸣铺天盖地而来,我心里没有一丝杂音。
精品赏析
长大以后,我常常仰头看天上的云,它们多像是那只手心里绽放的花朵!花朵挤挨的缝隙里,藏着一个年少的梦。
花落无声
彭丽瑛
她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孤儿寡母的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艰苦辛酸,使得她发誓,今生今世要活得有花有果,为自己,更为母亲。为此,她孜孜以求,仿佛自己就是诗文的虚词,仿佛自己就是变化莫测的X、Y。腾文驾数好一阵,疲惫了才找回现实中的自我。望着教室对面那窗台上开得灿烂的几盆花,就痴痴地想,要是有一位顶天立地的父亲和母亲能为自己挡风雨就好了,母亲干裂的双手能休息一会儿,自己更不用为节省钱而让肚子老是唱“空城计”,说不定自家窗台上也会有几盆开得灿烂的花。
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南方的某所重点大学。兴奋之余,母女俩抱头痛哭昂贵的学费仅靠勒紧裤带是无法凑足的。因而当好心的亲戚带来的一位做小本生意的男人,发誓不再嫁的母亲就犹如溺水的人猛然抓到了稻草。她有一种把母亲卖了的悲哀,尽管那未来的父亲温柔慈爱地对她母女俩说他会做个好丈夫,他会做个好父亲的。她相信他的话,据说他原来的妻子带着他的女儿弃他而去,成了别人的妻子,女儿成了别人的女儿。于是,她把心目中的父亲影子重叠在眼前的父亲的身上,心中不禁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新父亲不是什么大款,但他的小本生意足够她这么一个独生女去上大学。临走前,她精心地为那新种的几盆花浇了水。心想再过一些日子,她家的窗台上,也会有开得灿烂的花。
家里的信和汇款如报时的钟,准时飘到她的手里。她喜欢父亲的叮嘱,喜欢母亲的唠叨,喜欢幻想自家的窗台上那开得正欢的花,自从有了父亲,她就像泡在蜜缸子里,感到无比地幸福。曾经,她沉浸在书海里的时候就忘了自我,没看书的时候就为钱而愁,而现在,无论看书走路,她总想起家,想起家就窃笑。
初入大学,室友们仿佛是忘记了或是为补偿高中时那黄卷青灯的寒窗苦读,个个对书外的世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对服装的迷恋,对舞池的疯狂,对郊游的酷爱……她的视线,总被室友们旋风般冲出门外的身影扯得老远。但她一想到曾经的誓言和理想,一想到她读大学的机会多么来之不易,便不忍心放下手里的书本。她试图把心牢牢地拴在书上,然而,孤家寡人独守空房,书里的颜如玉再美,书里的黄金屋再多,她也觉得书里的世界已没有现实的美丽诱入;而书外的世界,也似乎比昨日要精彩灿烂得多。窗外的小鸟披着一身阳光唱着歌儿,在开满桂花的树梢上跳来跳去,室友们一张张意气飞扬的脸,亦在她脑海里晃动。她想起她们是故意装给她看的,她们打着哈哈的脸上流露着多少快乐的满足。那时,她觉得自己老气横秋。哎,此时此刻,父亲母亲正在干什么,窗台上的花是否还开得欢?
室友们百忙中难得闲下身子坐在一起,胡侃起来总离不开愤世嫉俗:现在啊,搞原子弹的比不上卖茶叶蛋的,拿剃头刀的胜过拿手术刀的。呀!不对不对,拿手术刀的腰里不是揣满红包吗?是啊是啊,现在读不读书都一样,只要有个好靠山……还有还有,你们不知名人的名气有多大,名人写的都是名作,篇篇发;像我这等凡人写的自是凡品,件件退。哎呀,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你写的是经典著作?编辑阿姨叔叔真是慧眼识庸才哩。室友们哄堂大笑,一张张因气愤而花容失色的脸,顿时恢复了神采。
她却不想笑,她感觉她苦心垒起的理想之塔慢慢倒下来。曾经她认为理想是历尽沧桑后仍如泰山般稳固的追求,而现在,似乎已没追求的必要了,她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昔日的誓言和理想,只不过是在艰苦辛酸生活的压榨下所激发出来的热情。现在有父亲,有了温馨的家,我还企求什么?死死地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呢?我是个平凡之人,不能名垂青史;我是个善良之人,更不想遗臭万年。人生本就苦短,自己辛辛苦苦跑来跑去听别人叫好叫坏,还不如悠闲地散散步看看两旁如画的风景。她站起来长吁一口气,随手丢开了手中的《法律基础》,我是再也不会为所谓的理想与誓言埋头苦读了。尽管昔日的理想与誓言如故乡的蛙噪蝉鸣一般美丽,然而,蛙噪蝉鸣早已成了她对故乡的记忆。
精品赏析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窗外的小鸟依然唱歌,家里的亲情依然穿越万水千山,依旧温暖着她的心。只有那窗台上娇艳的花,父亲来信告诉她,已悄然飘落。
爱心的力量
苁蓉
丈夫在一所重点中学任教,我们便住在这所学校里,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学生大部分来自市区,家里的生活条件都很优越。
这天,来叩门的是一个女学生,目光低垂,衣着朴素。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中年人,裤褂上都打了补丁,从眉目上看,显然是女学生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