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老宅。程琴香缓缓走到父亲程启前的书房门前，叩响了门。
“进来。”程启前在屋内回应着。
程琴香推门而入，在父亲塞满了各式古籍和大部头著作的书架对面坐了下来。程启前现在虽说是个商场上的生意人，可仍然保留着以往好读书、爱收藏的习惯，这书房也基本保留了十几年前的场景布置，未有丝毫变动。
见到程琴香坐定了，程启前便把脸上的老花镜给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把手中看到一半的书放在旁边，“琴香啊，你妈今天有事出门，所以我想借这个时间跟你谈谈。”
程琴香微微一笑，他大概知道父亲要谈什么，从云南回来以后他本来也一直想找父亲谈的，只是还没有找得到机会。
“还记得，你去云南之前，跟我说过想辞职、想换个职业的事情么？”程启前问着。
“嗯。”
“对于这件事，你现在还是一样坚定么？”程启前小心翼翼得试探着问道。
“让爸您操心了。”程琴香笃定得回答着，“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有点可笑，竟会有那样幼稚的想法。”
程启前眼睛里发出了亮光。这是怎么回事？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儿子的思想怎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这又从何说起？”他追问着。
程琴香低头抚摸了下自己的手表，脑中回想着在香格里拉高原上，面对着一群求学若渴的孩子们时，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笑脸、那样的渴求……他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详细得把在阿雅希望小学里教书的经历原原委委得跟程启前讲述了一遍。
“爸，这次去云南，我真的收获很大。我终于明白了‘老师’这样一个职业该有的定位、该有的意义和该有的伟大。”
听到儿子的叙述，程启前甚表欣慰。教书育人，本就是程家几百年来遵从的第一要务，是已经流淌进程家人血液里的东西，能从事跟它有关的职业，那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程启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身旁那高大的书架、紧实的典籍书章，不由得感慨，“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对这份职业善始善终，所以，你作为程家长子长孙，身上还是有这份责任的。现在听到你的这番说辞，我就放心了……”
程琴香含蓄一笑，试图安慰着父亲，“爸……过去的事虽然我并不是全都清楚，但我知道，当初，你绝对是个好老师。”
往事一幕幕，迅速得在程启前脑中闪过。是啊，当初有着逸群之才的程启前，曾心怀以知识哺养天下的理想，曾希望能像父亲程威那样深深影响一代人，可如今，白发见苍，事业上虽也算小有所成，却只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小书房里缅怀下过往时光了。
程启前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程琴香，便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这次你去云南，可算是收获颇丰，不仅对自我发展的思考到了另一个境界，也赢取到了舒桦的芳心。真是不虚此行吧？”
提到舒桦，程琴香脸一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着头。
“舒桦这姑娘人不错，性格也好，我跟你妈都很喜欢，”程启前继续说着，“只是，你看舒桦都来过我们家了，你什么时候是不是也该去人家家里拜访一下？”
程琴香知道程启前话里的含义，但突然想起前些天跟章舒杨的那次碰面，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必要的话，找个时间，把舒桦爸妈叫出来，我和你妈请她们一家吃顿饭。我们作为男方，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程启前没有看到程琴香日渐落寞的表情，仍是自顾自得说着。
程琴香知道，程启前和上官媛为自己婚姻的事情已经愁白了头，如今好容易让他们看到了转机和希望，他不想再让他们失望，便没有把舒桦家里的背景和未来可能会有的难处讲出来。
等到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说吧，程琴香心里想着，然后又不动声色得跟程启前随意攀谈着。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像程琴香这样淡定的心。此刻作为维系程琴香和章舒桦这场爱恋的关键人物，章舒杨就明显要紧张得多。自上次从程书香那里获得“灵感”之后，章舒杨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父亲章林，禀告了目前所有情况。好在，章林本就有近期回国的打算，所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跟父亲敲定了行程之后，他又第一时间让王秘书预定了机票，以防万一。
此刻，看着拿了一堆材料走进办公室来汇报的王秘书，章舒杨再次询问着，“美国那边，章董的机票确认过了么？”
“确认过了。”王秘书点了点头，“十天之后。您要亲自去接么？”
章舒杨点了下头，“当然。”
王秘书汇报了所有的工作，结束之后递过来一份请柬，“最后，章总，这是任小姐发来的，这个周末是她25周岁生日宴，邀您出席。”
章舒杨皱着眉头接了过来。是的，自己的未婚妻任小雨，还有三天就满25岁了。上次她倒是跟自己提起过，可惜事情一多，他就给忙忘记了。
“礼物，你别忘了帮我准备。”章舒杨吩咐着。
王秘书略微有些为难的模样，“那……您看，准备什么类型的礼物比较合适？”
“随便吧。”章舒杨一副完全不想费心的模样。
王秘书没有办法，只好悻悻得拿着材料，准备出门去。
“对了，你等一下。”章舒杨又把他叫了回来，“最近，我看顾董和夏九他们，貌似想在文化产业搞点儿什么动作，你想办法去低调得打探一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章舒杨想起了上次在顾平轩门口听到她和夏九议论“前后文化”之事，尽管他们不想让他知道、但他却偏偏得知道。
王秘书得令，点了点头。
“别让他们发现。”章舒杨叮嘱着。
王秘书走了出去，章舒杨看着放在桌子一旁的请柬，思考良久。不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请柬站起身来推门而出，朝着隔壁程书香的办公室走去。
“在忙吗？”章舒杨问着正伏案工作的程书香。
程书香抬起头，看到了章舒杨，连忙站起了身来。
“你坐吧，我有事找你商量。”章舒杨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坐下来，而后自己坐到了她的对面。
“有件事，我上次没跟你说，但现在想了想又不得不说……”章舒杨有些支支吾吾，然后他大概得把章舒桦目前的状况跟程书香做了交待。
如他所料，程书香听了章舒桦的事情后，大为惊讶，“禁足？”
“怎么，觉着我们家的家法很恐怖吧？”章舒杨无奈得自嘲着。
“是的。”程书香直言不讳，“那，我大哥知道了么？”
章舒杨摇了摇头，“舒桦现在整天以泪洗面，连口水都喝不下去，瘦的不成个样子。她已经这样了，如果让你大哥知道，他应该不会比这好吧？”
程书香即刻满面愁容，连着叹了好几声的气。本来，她跟程家人一样，原本以为程琴香的春天马上就要到来了，可看着目前这情形，似乎是没经春天、直接就要奔到冬天去了。老天啊老天，让老实本分、诚心向善的大哥获得幸福，会是这样难的事情么？
“看你现在这样子，不至于吧？”章舒杨觉察到了程书香心里的难过，便伺机调侃着，“这不还有我在吗？”
“你……会帮我大哥吗？会帮舒桦么？”程书香知道章舒杨曾经跟他讲过自己内心的纠结，于是便不自信得问着。
章舒杨嘴角一歪，故意刁难着程书香，“帮是可以帮，但我需要些鼓励，尤其是，你的鼓励。”
程书香先是一愣，但是看了一眼章舒杨的表情，冰雪聪明的她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二话没说，她主动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的章舒杨面前，捧起他帅气的脸庞，闭上双眼、鼓足勇气，深情得吻了上去。
章舒杨没有料到向来稳重自持的程书香能对自己作出这样主动的行为，顿时热血上头，也深情得配合着。
许久许久，满脸通红的程书香方才放开章舒杨的双唇，调皮得问着，“这样的鼓励，够么？”
章舒杨似乎是还没能从刚才美妙的感觉中清醒过来，他一把抓起程书香的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吧？我是不是应该把刚才的情形录下来？”
程书香的脸羞得更红了，她一把甩开章舒杨的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严肃得问着，“我的鼓励给过了，你得说说准备怎么帮我大哥了吧？”
女人的脸，果真比翻书还快。章舒杨笑着，高声感慨，而后他把任小雨的请柬丢给程书香，“先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再说吧，你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