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河北省S市,临江派出所。
“救命啊!杀人了,快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救命!……”
一声玻璃门被撞碎的声音传来,瞬间就吸引了派出所里所有警员的注意。所长俞建军,此时正在屋中与指导员抽烟闲聊,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所惊,纷纷丢掉手里的烟头,急急的跑了出去。
“闹什么呢?临下班了还不消……”
不等俞建军把话说完,一名年轻的警员快速跑了过来:“头儿你看!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疯子,把咱大门给撞碎了!”
疯子?!
听着这名警员把话说完,俞建军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只看了一眼,俞建军就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此时破碎的玻璃门边,正有一名身穿灰色西装,半张脸都是干枯血迹的中年男人,在荒唐的蜷缩着身子,跪躲在一盆观音竹的后面。
看着他藏头漏腚,跪在玻璃碎片中浑身发抖的样子,俞建军当下气的是一皱眉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晦气,随后便点指着周围的警员,沉声的喝道:“都是干什么吃的,看什么热闹!”
眼见所长冒了火气,周围警员连忙跑出几人,想要将这名中年男人给架起来。可是谁承想,一名年轻警员刚冒冒失失的把手伸出去,这名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却是突然面露凶色,伸手抓起面前一块大个的玻璃碎片,回手一抖,就向着这名警员的手臂狠狠的划了过去!
“滚开!你们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就先弄死你们!想杀我,老子就和你们鱼死网破!都给我滚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为之一惊。那名伸出手臂的年轻警员,根本就没有防备对方会暴起伤人,当下一不留神,光滑的手臂上,瞬间就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一瞬间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周围人眼见不好,连忙将这名受伤的警员拉拽了回来,与此同时,一名自负的年轻警员,瞧准时机甩起一记鞭腿,就踢向了面前“疯子”紧握玻璃碎片的右手。
他本以为如此近的距离,自己这一记鞭腿必将踢中对方的右手,可是做梦也没想到,面前的“疯子”竟是反应十分的迅捷。眼见他腿来,“疯子”当下一声惊呼,扭转身体用后背硬抗了一下,随后不待他鞭腿落地,这“疯子”反手抡起左拳,就直接砸在了这名警员的右腮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的这名警员当场就摔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一见这“疯子”连伤了己方两人,当下心生恼怒,就要拽警棍一拥而上!
担心情况越弄越糟,俞建军连忙急急的一摆手,高声的制止道:“都住手,退后!”
所长的威严,关键的时候还是管用的。周围警员虽然心中气愤,但是所长下了命令,众人还是乖乖的全都退到了一旁。
俞建军眯缝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失控的中年男人,发现他除了衣衫不整,满面血污之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是充满了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
有惶恐,有不甘,有愤恨,还有幽怨,可是更多的,却是真真切切,直面死亡的恐惧!
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会同时表达出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呢?从业二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俞建军,面前的这个“疯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俞建军缓缓的掏出了裤兜里的香烟,抽出一根在烟盒上敲了敲后,便对着面前的“疯子”说道:“知道这是哪里吗?临江派出所!到了这里,没人能伤害你。来,把玻璃丢了,抽根烟,缓缓劲。”说着话,俞建军试探着递出了手里的香烟与打火机,同时借机向前迈出了一步。
看着俞建军缓缓递过来的香烟与打火机,“疯子”突然发神经的怪叫了一声,随后出于自我保护似的,又猛地挥动起了手里的玻璃片:“你******骗人,都是假的!你们是一伙的,就是想要害我!”
“疯子”突然暴躁的举动,让俞建军又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面对“疯子”没来由的话语与怨恨,俞建军深感脑仁直疼。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与正常人打交道容易,与丧心病狂的罪犯打交道也容易,与失去理智,走在崩溃边缘的人打交道更容易,可偏偏与这种精神失常的人打交道,是最不容易!
前几种人不管心态怎么样,又不管出于哪种极端的目的,都是可以按照正反两种思维模式揣测的。可这精神失常的人,却好比彩票里的红蓝小球,根本就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疯子”被玻璃割破流血的手掌,俞建军将香烟叼在了自己的嘴里:“你既然说我们是一伙的,那你为什么自己闯进来?又为什么喊着让我们救你呢?”
“不是我自己进来的,是你们把我推进来的!我没喊救命,是你们喊的,不是我,不是我!”话音落下,“疯子”又不停的挥舞起了手里的玻璃片:“你出来,老子砍死你!你和他们说,是他们推我进来的,是他们!你给我出来,你出来,老子我砍死你……砍死你!……”
面对“疯子”的胡言乱语,俞建军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指导员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老俞,一个疯子,你和他说的明白吗?我看咱们不如先把他拿下,回头能问明白就问,问不明白,就直接送精神病院得了。”
无奈的点了点头,俞建军此时也没了好脾气,对着周围警员摆了摆手,便示意他们来硬的,先把人拿下再说。
屋中的警员早就憋不住火气了,眼见所长点了头,当下露胳膊挽袖子,众人就要冲上去动手。
可偏偏就在此时,那个挥舞着玻璃碎片的“疯子”,却是一声痛哭趴倒在地,同时丢掉手里的玻璃碎片,全身发抖的哭喊道:“我服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房子、车、钱,总之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都行,我只求你给我留条活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这是怎么闹的?“疯子”突然哭倒在地,众人一时间围拢上前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两名年纪稍长的警员,见这“疯子”暂时解除了威胁,当下上前扭住了他的两只手臂,将他控制在了地上。
面对警员的制服,“疯子”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举动,就好似和先前派若两人一般,他只是神情呆愣,满脸泪水的喃喃叨咕着:“别杀我,我都给你,别杀我……”
“疯子”此时反常的举动,令众人深感十分的不解。而俞建军看着“疯子”此时的模样,心中却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你”,究竟是谁呢?
一旁的指导员,看着被警员拉起带上手铐的“疯子”,又看了看俞建军紧皱的眉头,小声的说道:“老俞,想什么呢?难道一个疯子的话,你还当真了?我看这家伙,八成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妄想症!”
轻轻的摇了摇头,俞建军苦笑了一下:“但愿就是个妄想症吧,这样能少去不少的麻烦。”二人话音刚刚落下,身后就猛然传来了一声女警员的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一响,二人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俞建军慌忙的转过身子看去,只见一名新来的实习女警员吓坐在了地上,同时正惊恐的指着那名中年男人的右脸:“耳……耳朵,他……他没耳朵!”
先前这名中年男人满脸血污又留着长发,混乱中众人全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如今听这女警员说他没有耳朵,众人纷纷拢着目光看去,结果一看,只见这名中年男人满脸血污的右脸上,果然只有一个血窟窿,少了一只耳朵!
心中起疑,俞建军快步来到这名中年男人的身旁,也没顾得上他满脸的污垢,伸手撩起他右脸处的头发后,顿时心里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名中年男人的右耳根处,有着明显不规则的撕裂状伤口,再看伤口上血液凝固的程度,根本就不难推测,这只耳朵,竟是被人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而且从时间上来说,绝对不会太久!
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怎么会硬生生扯下这个男人的耳朵呢?难道是这个男人发疯,自己扯下来的不成?
仔细的看着中年男人脸上的血污,再瞧瞧他那还算干净的右手袖子口,俞建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收回手指,看着中年男人无神的双眼,俞建军轻声的问道:“你的耳朵……哪去了?”
俞建军的问话足足过了十几秒,眼前的中年男人仍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与回答。无奈的摇摇头,俞建军缓缓的退后了一步,同时对着周围的警员说道:“搜搜他的衣服。”
一番搜查,从西装到内裤,这名中年男人的身上,竟然只有三枚一元的硬币,与半包被压扁的中华香烟,而至于其他任何表明身份的物件,竟是一无所有!
看着警员递过来的三枚硬币与半包中华香烟,俞建军心里的疑惑是越来越深。出于职业上的本能,他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男人很可能在某个地方,遭遇了歹徒打劫之类的事情。
可是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一闪,俞建军又立马否决了这个看法。因为多年与罪犯打交道,他深知这帮人不会仁慈到给受害者留下任何的东西,就更别说是扯下他一只耳朵后,还给他留下半包烟来解闷了!
难道是小毛贼干的吗?慌乱中没有搜刮干净?
这个想法一出,俞建军又瞬间否决了此看法,因为有胆子生生扯掉一个人耳朵的小毛贼,他俞建军从警二十几年里,还真没见过几个,既然有这份胆子,那就不可能干这么“邋遢”的活!
可要不是遇到歹人打劫,那这男人身上的东西又去了哪里呢?难道说,所谓的有人追杀是真的吗?或者说……这个男人……他真的是个疯子吗?
看着中年男人耳根处的伤口,再瞧瞧手里的中华香烟,俞建军一时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些混乱,感觉整件事情就好似混水里的小鱼,你明明看见了它的尾巴,却是怎么也抓不住它的身子!
就在俞建军出神思索的时候,派出所的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请……请问,哪位是庞滨先生?这里有他的快件。”
突然响起的声音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破碎的玻璃门旁,正有一个快递员在满脸紧张与好奇的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这里没人叫庞滨,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看什么看,赶紧走!”
一名年轻的警员,瞧见这个快递员脸上的神情,当下心气不顺的,就要出言将他赶走。俞建军本来也没在意这件事情,可是当他转回头来,看了面前中年男人一眼后,不知为何,竟是心生感应,就对着门口的快递员说道:“把东西放下,你先出去等会。”
快递员看着屋中混乱的场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有人说了话,连忙放下包裹,转身退了出去。
俞建军对着说话的那名警员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出去看住这名快递员后,自己便快步走到了门口,弯腰拿起了地上的包裹。
掂量着手里的包裹,感觉好似轻的没有东西一般。可是不知为什么,俞建军捧着这个“空空”的包裹,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紧张!
找来一只圆珠笔,用笔尖划破封箱的胶带后,俞建军深吸了一口气,便在众人的围观下,缓缓的打开了包裹,结果包裹刚打开一半,周围就响起了片片的惊呼声!
只见这个包裹之内,竟然装有两片薄薄的雪白泡沫垫板,而在泡沫垫板的中间,正有一只血淋淋,殷红干紫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