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
戌时将近。
街道上行人逐渐少了起来,商家门前的一排排灯笼亮了,“隆泰”典当铺高高的台阶上,打横坐着个二十来岁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手里兀自拿着个大碗,尚剩几滴残酒,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胡疯子,走吧,回家了,来了都三个月了,天天喝醉了酒在那里胡言乱语,要不是老掌柜仁慈,又看你能写会算,早把你赶出去了,谁会收留你。”
“我叫胡尚峰,不是胡疯子,我真的从一千多年以后过来的,大宋的情况我从书上见过,没想到自己怎么就醒来了以后跑到大宋来了”,那自称胡尚峰的年轻人试图抓住伸过来的一只手,踉踉跄跄的下了台阶。回头龇牙咧嘴的对扶着他的少年笑道“却也多谢昆弟,天天等我喝醉了酒送我回庙里。”
只听得几声锣响,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官轿,跟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
“疯子,赶快到旁边站了,这是包龙图包大人回府了,休得在路中胡言乱语,小心冲撞了大人,狗头铡伺候”。
那胡尚峰听闻此言,猛然的一惊,往前跑了几步坐倒在路中间,大叫道“包大人,小人冤枉啊,有家回不得,只能在此孤苦伶仃的度日!哈哈哈……”
那被换做昆弟的少年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拉胡尚峰,怎么也拉不起来。
轿子停了,从轿侧走过来一五十来岁男子,胡须飘飘,朗声问道:“何人在此喊冤?”
“大人,草民黄玉昆,乃隆泰典当行伙计,只因本店学徒胡尚峰吃醉了酒,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大胆,还不速速退下!”那男子喝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久闻包大人断案如神,万民称颂,尤善断各种疑难悬案,久婚不孕不育之症。我有冤屈,不是吃醉了酒,还请大人做主”。说着,胡尚峰已经睡倒在地上,却把空碗翻盖在嘴上,吧唧着嘴巴,直嚷嚷着好酒。
围观众人一阵哄笑!
“狂徒,无理之至!姓甚名谁?”
“胡尚峰。”
“何方人士?”
“杭州人士,祖籍徽州!”
“有何冤屈?状告何人?可是这黄玉昆?”
“NO,NO,NO,昆弟对我照顾有加,我感激不尽!我有家回不得,有话说不得,所说的话皆为事实,众人却以为我疯癫。”尚未说完,胡尚峰用眼角瞄向了轿中,却见轿帘已被掀起一角,轿中一老者愣了一下,侧脸低声说道:“公孙先生,此二人带回府中,细细审问!”
公孙先生躬身刚回了个是,早有两个衙役,架起二人。胡尚峰脸上略现几分期盼之色,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拐到了东大街的尽头,一所宅院前,立着两个石狮子,门楣上写着“学士府”三个鎏金颜体字,虽不显旧,看得出来却有些年头了。早有一个刚总角的小厮从侧门探出了头张望着,一见轿子,马上开了中门,迎了上去。
胡尚峰好奇的看着轿子里走出来一位有六十多岁的长者,暗暗惊奇:小说家言,正是不能相信,人称包老黑,却一点也不黑,标准的是古铜色,笔直的身板有一米八了,不怒而威,这把年纪了还是很有风度和气概。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退休了参加老年模特队肯定很抢手。
到了客厅,包拯上首而坐,看了立在了身侧公孙先生一眼;公孙先生朝一班衙役挥了挥手,众人便陆续退出,只留下了两个精壮汉子。
“公孙先生,莫非你也觉得相似?”
“回大人,学生以为,体态有八分相似,表情也有几分相似!”
“王朝马汉,你们二位以为呢?”包拯又对着堂下站着的两个精壮汉子问道。
“确有相似之处!”二人像商量好了似的。
胡尚峰一头雾水的看着众人的对话,感觉到自己头脑短路了,什么相似不相似的,难道我在这个时代还有兄弟姐妹。
“马汉,安置黄玉昆去厢房,门外左右衙役皆可散了,公孙先生和王朝,你二人留下”!包拯说完,一直押着黄玉昆的汉子和黄玉昆走了出去。包拯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看了胡尚峰一眼,坐了回去,说道:“你既有冤屈,可从头说来,为何有家归不得?”
时值初秋,开封晚间的天气有点凉,胡尚峰拢了拢衣袖,把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朝包拯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大人,此事说出来令人难以思量,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距离现在大概有一千年了,我在北京都帝国大学读的本科,数学和汉语言双学士学位,毕业后又在五道口金融研究院师从著名金融大师巴景德老师,获得博士学位。三个月前,我们很多好友相约去攀登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在7543米高峰附近突遇雪崩,我应该已经死了,可是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隆泰典当行的马厩里了,一只白色的马正伸出舌头舔我的脸。”
“大胆,如此轻狂”!胡尚峰还没来得及说完,王朝已经忍不住的呵斥了起来。只好苦笑着对包拯说道:“包大人,所有人听到我的话都是如此表情。还真是说不清。”
包拯制止了王朝,说道“老夫阅人颇多,你之所言,看似荒诞不经,我却能看得出你没有撒谎。只是不知一千年以后那中国在何方?珠穆朗玛峰又在何方?”
“大宋,大辽,吐蕃,大理等地皆统一属中国,珠穆朗玛峰在吐蕃极西之地,山上常年飘雪,禽兽不能飞。”
“如此危险之地,你却为何能上得?”
“大人明鉴,只因后世之科学日进千里,有很多设备和保障。”
客厅里的三个人听了胡尚峰的几句话,越发的糊涂了,公孙先生道:“大人,到亥时了,明日还要早朝,此事可改日再审!”
包拯点了点头,王朝便带着胡尚峰走了出来,过了抄手游廊,便是厢房,黄玉昆一见胡尚峰进来,忍不住抱怨不止。胡尚峰酒已经醉了,倒在床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尚峰猛然听得一声大喝:“有刺客,保护大人”!便听到无数的刀剑声音,间或传来有人中了刀剑的闷哼声。不到片刻,声音小了一些,胡尚峰暗暗松了一口气,应该包拯没事,否则小说里有人穿越,都是建功立业吃香的喝辣的,只怕自己穿越了确有刺杀包拯的嫌疑,不死也要扒层皮了。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有一阵凉风从脖子后面传来,下意识的滚到在地,举起了双手挡在头上,早有一把利剑砍在手臂上,刀锋和手臂上的骨头狠狠地砸在了一起。痛!昏厥的痛!
白光,从胡尚峰的胸口处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了整个厢房,三个黑衣蒙面人都用手蒙住了双眼,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出,转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