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器迅速的把桌上的东西又收拾进了箱子里,走到那简易的灶台前盛了两碗粥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墙角那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冰箱楞了一下又将冰箱关上。
“叔,面包忘记买了,今儿早上我们就将就一下吧。”
光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在了桌子前开始喝起粥来。
沈不器也开始埋头喝粥,他刚喝了两口又抬起头来说道:“叔,这个月的救济金还有八天才会发下来,我们只剩下两百联邦币。”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放到墨香斋的那几幅画一幅都没卖掉,吴老板说这些日子没有其他星区的人来我们这旅游,恐怕,还得等段时间看看。”
光头头都没抬一下呼噜几口将粥喝完才说道:“说人话。”
沈不器瞄了一眼光头才缓缓说道:“这个月你才去红楼三次,剩下的两次你爱去去,反正我没钱给你了。”
光头这才盯着沈不器笑道:“你个小屁孩儿脑子里转的弯怎么老是那么多?今天傍晚你去吴老板那边问问卖掉了没有,等下有艘太空客船会到。”
“你怎么知道?”沈不器有些惊讶的问道。
光头瞟了沈不器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有些白痴的问题,而是说道:“还有半年你就毕业了,你准备报考哪所学校?”
沈不器也没有回答,而是埋头大口的喝起粥来。
光头不禁笑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很是清秀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倔强劲的少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以前都是叔为你做主,但这次叔让你自己做主,这样可以吧?”
沈不器刚好喝完粥猛的听到光头这样一说顿时抬起头来,两道修长的眉轻蹙了一下有些迟疑的说道:“当真?”
“叔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当真?”
沈不器顿时满脸鄙视起来,他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转身走去了洗碗台,一边放着水一边说道:“你八年前说会把红楼的小红娶回家,现在人家已经是五岁孩子的妈了。六年前你说红楼的柳儿肯定跑不掉,现在据说人家去了四十一区嫁给了一个警督。这些没当成真的丑事太多了,我都不想说你。就说我吧,你当年对我说会把我抚养成人,我现在倒是成人了,可你一直吃的我的那点救济金,我说,你的钱呢?”
光头顿时无语,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从裤子兜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极其廉价的五牌香烟,抖出一根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才说道:“我不是怕娶个女人回来如果对你不好嘛,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否则你真以为我娶不回来?”
光头又深深的吸了两口烟,躺在了躺椅上,看着外面朦胧晨光中的巨大的榕树,眼神有些游离的说道:“不器啊,你别一天老是钱钱钱的,叔真的有很多钱,多的你这一辈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花不完,只是,这些钱得先放着,还不到用的时候。”
沈不器洗完了碗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了却没有搭理光头这句话,这句话光头都说了十年了,他反正一毛都没见过,所以他自动认为这是穷怕了的光头的臆想症。
“叔,我想报考第一区的银河联合战斗指挥学院。”沈不器站在光头前面说道。
光头不禁一怔,他收回了游离的目光,很是严肃的看着沈不器,沈不器也很是严肃的看着光头。
“我们俩很久没有这么正式的谈话了,这次,应该正式一点。”光头又把目光投向了门外,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有把握考上?”
沈不器任然盯着光头很是坚定的说道:“总得试试才知道,关键是只有银河联合战斗指挥学院才不收学费,而且报销所有的费用,这很重要,我们实在是没钱,就连一张去其他星区的船票也买不起。”
光头没有再说话,沈不器却又说道:“小学你说不需要去读,我听了你的天天在家里和你学画画,中学我想去读第二梦的初级战甲研究与维护,你让我去枫叶学堂跟李老学人体认识概论,还美其名曰那是生命科学,是凌驾于一切现代科学之上的一门学科。但是,叔,泛银河联邦五十二个区,没有哪一个区有一所关于生命科学的大学,更扯淡的是那所所谓的枫叶学堂,居然只有我一个学生,整整两年半了,还是只有我一个学生。”
沈不器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他挥舞着双手,有些缺少营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红晕。
“叔,虽然就这么下去我们也不会饿死,难道你就没想过离开第二梦?如果我考上了银河联合战斗指挥学院并顺利毕业,就起码是个上尉,根据联邦移民法,再奋斗个两三年,混到少校就可以移民到一类行星,不说生活上能改善多少,起码环境上对你的肺病会好很多吧。”
光头微微有些动容,但他没有回头,他还是看着屋外渐渐清晰的巨大的榕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摸出一只烟来点上,顿时一阵烟雾飘起,模糊了他的面孔。
沈不器呆了一小会儿,脸上有些失望的低声说道:“叔,对不起。”
光头站了起来,他双手握着沈不器的肩膀,嘴里叼着香烟说道:“不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叔很开心,所以不用对叔说对不起。但是”光头加重了语气,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一些的握紧了沈不器的肩膀很坚定的说道“叔不会害你,叔只会帮你,也许叔为你选定的道路是你现在所不喜的,但请你相信,叔为你选的路,却是你相对容易走的,叔不想,你以后的路荆棘满地。不要问我为什么,叔告诉你,你,与众不同!”
沈不器愕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满脸络腮胡子的脸,还有那眼中热切的充满关怀的眼光,很是不解。
“你以后会明白的。”光头拍了拍沈不器的肩膀,“我好好想想,晚上我们再来讨论报考哪里的问题,去上学吧。”
沈不器止住了就快脱口而出的疑问,他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站在茂盛的榕树下抬头看了看斑驳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树下早已开始忙碌的蚂蚁,随手折下一根枝条,在树下的泥地上画了个圆,然后向枫叶学堂走去。
光头也抬脚走出了屋子,来到了树下,看了看地上那个清晰的圆,这个圆是沈不器用右手画的。光头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描述的神色,些许激动,些许紧张,更多的仿佛是担心。
他伸出右脚,轻轻的,轻轻的用那一只有些破的拖鞋将那个圆抹去,再无踪迹。然后他将还燃着的烟屁股屈指一弹,一缕青烟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幅度掉落在地上,地上闪出几点火星,却已然熄灭。